有始无终(52)
只要陆伏成不厌恶嫌弃自己,宋白宁愿用一辈子来心疼陆伏成背负的愧疚。
狭小的车内,季随云和宋白两个人都保持着心思各异的沉默。季随云太知道到现在宋白心里的进程已经到了哪一步,他绝对绝对不会给宋白留一点余地。
也许有一天季随云会对宋白丧失兴趣,但肯定不是现在。只要季随云想要他一天,就不会让陆伏成有资本跟自己抢。
权势和想要的人本质上没有区别,就要去抢,拿出野兽猎食的狠劲来,通常手段都肮脏血腥。
季随云开车很快,他到家时保姆正把汤在加热第二遍。
季随云看她把餐桌收拾好之后就让她走了。
宋白确实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了。但他感觉不出饿来,就是身上轻飘飘的倦怠着,手脚冰冷。
季随云给宋白盛了一碗冬瓜羊排汤,汤水的热气黁黁的氤氲着飘起来,散着浓郁的香气。
宋白喝了点汤,身上暖和了点,他看了看表,现在才八点多。
宋白吃的很快,南瓜粥只喝了半碗。他觑了季随云一眼,放下汤匙站起来:“我去洗澡了。”
季随云皱着眉盯他一会:“你着什么急。”
宋白垂下眼睛,声音很轻:“我今晚想早点回去。”
季随云想克制怒气,所以他不看宋白,紧紧把目光定在餐桌上成套的描黛边兰花骨瓷餐具上。
宋白不明白季随云的意思,站了一会见季随云不置可否的态度,试探着转身离开了。他走了没几步,就听身后稀里哗啦的一阵巨响。
汤汤水水的连着瓷片碎了一地,季随云端坐在椅子上面沉如水。
“回去?”季随云冷笑:“你还回的去吗。”
季随云猛的站起来,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你回去,正好顺便把陆伏成的猜测变成现实。你可以劝他忍,可你还得压在我这小十天,这十天我都能放你回来。哦,你天天带着肮脏的痕迹回去,哪个男人能忍的住?你要是看不住陆伏成,我不介意他找来的时候告诉告诉他什么叫后果。”
怎么可能有男人能受得了爱人夜夜躺在别人身下,越是深爱越是难以接受。指不定就不计代价的弄出点极端的事。
宋白也没反驳,同样没了坚持。他木木的点点头,盯着满目的狼藉看了会儿转身去找了东西来收拾。
季随云看着蹲在地上收拾碎片的宋白,心里有一块直抽抽。他沉声道:“别弄了。”
“有味道,等明天再来人收拾估计满屋的味。”
季随云也知道,但看宋白恍恍惚惚的样子就生怕他走神伤到手。
“别弄了。”季随云又说了一遍,顿了顿还是补充道:“我来弄。”
宋白抬头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快的让季随云很难在他眼睛里捕捉到什么情绪。
宋白还是把东西放下了,但他也没走,站在一个不碍事的地方看着季随云。
宋白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什么猜测,但他不敢确认。一旦确认了,对宋白来说是灾难,同样也是最有力的自保的手段。
季随云也没赶他,看起来竟然比刚才放松愉悦了一点。季随云哪干过这种活,几个失神间手上就割出了几道细细的血痕。
宋白忽然走开了。
季随云心上有些难以察觉的失落,他边收拾地,边细细的体味这点陌生的酸涩。
可很快的,宋白竟然又回来了。他手上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间房里的小医疗箱,眼睛里带着些欲语还休的意味看着季随云。
季随云在变,宋白也在试探。
“……手,弄一下吗?”
季随云忽然笑了:“好,等我收拾完再弄。”
宋白点点头,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撑着下巴看季随云收拾。
季随云的动作快了很多,冒冒失失的,像孩子一样。
地上很快收拾干净,季随云又去仔仔细细的洗干净油腻的手之后才坐在了宋白面前。
宋白也不多说话,他打开医药箱找出几样用得到的东西。
宋白一手轻轻握着季随云的手指,一手拿着碘伏棉签在细小的伤口上消毒。
季随云只感觉被宋白碰到的地方像过着电,酥酥麻麻的顺着脊椎攀爬,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明明只是这样简单而单纯的动作啊。
“是疼吗?”宋白感觉到那点轻颤,出口问了问。
“不疼,你弄。”
宋白点点头,他低着头,漆黑柔软的发璇正对着季随云越来越炽热的目光。
季随云没忍住,用已经被创可贴处理好的右手轻轻碰了碰宋白的头发。
宋白颤了颤,却没动,手上一如既往的轻。
再凶残的猛兽被喂饱捋顺毛之后都是温柔的。今天下午季随云在办公室里明明已经暴怒到失控,可入夜之后竟变得柔软如此。
他抱宋白,轻的像搂着什么宝物。他头一次在床上不是紧紧攥宋白的腰,而是面对面的占有他,捧着他的脸时刻不停的亲吻。季随云吻宋白的脸,吻宋白的唇,吻他汗涔涔的发。
季随云喊他“囡囡”,喊他宝贝,季随云攀到顶点的时候薄唇开合,无声的说了句:“我喜欢你。”
骤然清醒过来,饶是季随云都出了满身冷汗。
第60章
这晚季随云茫然了,宋白背对他微蜷着熟睡。季随云平躺着双手叠放在小腹上。他几乎是本能的做出了一个决定——他绝对,绝对不能让宋白知道他的喜欢。
季随云不能,也不敢让悄然长成的迟来的软肋掐住自己的命脉。
是怎么喜欢上的,又是什么时候喜欢的,季随云已经懒得去想,他只是知道这象征着很多事情的转变。很陌生,又很新奇。
季随云曾无意中看过自己的女秘书深夜在微信朋友圈里对暗恋的人矫揉做作的暗示,她转发道“人不能掩饰的两件事,一是咳嗽,二是克制不住的喜欢”。季随云体会出那份喜欢之后再看宋白,觉得这个人在眼里仿佛都不一样了,他微微偏过头看着黑暗里那团小小的阴影,怎么突然觉得宋白每一根发丝都在闪着让他炫目的光。这种在从前的季随云看来那么小女儿气的缠绵悱恻似乎已经渐渐缠在他心头上了。
宋白其实没有睡着,季随云时不时瞥过来的视线如有实质般投在他身上,似如芒刺在背。宋白的心怦怦直跳,他仿佛还在梦里,又仿佛目睹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时间像是过了很久,久到连宋白都控制不住慢慢胶着的眼皮时,他似乎听到身后一声悠长轻微的叹息,随后自己被轻拥在了一个温暖柔软的怀里。
喜欢确实是想克制都克制不住的。但幸好是深夜,可能人在夜里总是会变得不太像自己。等天亮起来自己就会正常了,季随云这样告诉自己。
两个同床异梦的人各怀心事,他们里面没一个是赢家。一个在痛苦隐忍里谋算,一个在前途未卜里倔强克制。
宋白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厚重的驼色软呢遮光窗帘被拉起来规规矩矩的束好,只有那层纱帘还掩着,似乎是怕强烈的阳光刺到才醒的人的眼睛。
从前哪有人会在意这点事,宋白还记得他浑浑噩噩一躺一天的那段时间,屋内通常是暗无天日的,颓丧压抑的连季随云都恼怒。
季随云看样子已经起来有一会儿了,宋白洗漱完出去时正看到他捧着用习惯了的软牛皮笔记本做工作上的调整和安排,面前装过营养液的空玻璃杯还摆在桌子上。
“自己去冲一杯。”季随云没有多看宋白一眼,态度平常。
宋白嗯了一声,他还是吃不习惯这些东西,只冲了杯蛋白粉就算早餐了。
季随云皱了下眉,也没说什么。
宋白有一搭没一搭的搅着杯子,眼睛落在季随云身上,出声问:“季先生的手好些了吗?”
季随云的视线极锐利的看进宋白眼里,口中却说:“没事。”
宋白的后背涔涔的渗着冷汗,他知道自己似乎明显的显示出了试探的态度,这已经是季随云的大忌了。
宋白忙低下头,故意把话题换的突兀:“……季先生能答应我一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