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恨早(16)
大功告成。他满意地关上抽屉,却留意到缝隙里夹着一个白色小角。
毕竟是对待裴书言的东西,冉宇桐会不由自主添几分谨慎,他拽了拽,是一张纸条。
楼下便利店的小票,6月3日,暖贴×2。
6月3日。
暖贴。
冉宇桐颤了一下,险些没拿稳。
他双手将小票抻平,两眼凑近细瞧,使劲辨别着已经发白褪色的时间。
上午8点47分。
那会儿他还没到,裴书言已经把暖贴买好了。
四周空气骤然升温,体中血液注进暖流,它们沸腾喧嚣,磅礴流淌,冉宇桐凝视着木色抽屉,里头上演的却是四年前的光景。
他在医院按摩扎针灸,裴书言握着他的手半跪在床边,一跪,便是整个下午。
他每逢雨天腿疼,裴书言便日日都看天气预报,头一晚准备好热毛巾,提前为他敷在膝盖上。
怕他落下后遗症,理疗的时候裴书言都听得极其认真,倒是当事人总是打小差,裴书言捏捏他的后颈,告诫他要好好听医生讲,要专心。
“不是有你呢吗?”当时的冉宇桐天真烂漫,看他的眼里盛满了甜蜜。
“万一有一天我不在了呢?”裴书言面容严肃道。
其实一切都是有预兆的,那时已经知道要离开了吧。他疲惫的神情不是因为照顾自己日夜颠倒,频繁的打盹也和夏日的潮热无关。
裴书言什么都能瞒得很好。
当初是。
现在也是。
他依旧会在雨天惦记着自己的伤腿,可惜早已没有关心的资格。他只能在上班前暗暗备好暖贴,趁自己离开时再找人送到工位。
他也放不下吧,重逢那几天,故作冷淡罢了。
演得真像。
一张十公分的纸条被反复展开,四角圆钝,边缘毛糙,中间有一处椭圆,被他的手汗浸湿了。
冉宇桐思索许久,把小票塞进了角落。
裴书言来的时候,冉宇桐坐在工位,刚准备打开电脑。
今天上午公司要二季度全体大会,无故不得请假,其他几位同事便也早早到了,抓紧时间狂灌咖啡提神。
裴书言感觉冉宇桐正在很微妙地打量着他,好像有些不满意,还好像有那么点怜惜,杂糅的情绪让裴书言难得摸不透,只得回以无辜的眼神,等着对方发问。
“你……昨天几点到家的?”冉宇桐纠结半晌,率先开口。
话听着像查岗,语气却意外的温柔,裴书言动了动喉结,面色平常地说:“不到4点。”
“今早堵车了吗?”对面接着问道。
“有一点儿,不过还行。”裴书言拽了拽领带,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你呢,睡得怎么样?”
“可以。”冉宇桐答得心不在焉,看他的目光里新添了一层疑惑:照这么说对方也休息了半宿呢,怎么看上去……这么累。
“开完会就回去歇着吧。”裴书言拿出“滥用职权”的看家本领,“下午估计没什么事,回宿舍好好睡一觉,就当是给你调休了。”
冉宇桐瞳孔微缩,不太明显地蹙了下眉。
“那你呢?”
其实话刚问出来冉宇桐就后悔了,裴书言是部门经理,重要性岂能和他个实习生相提并论的。
“我得找我的领导批假。”裴书言没在意他犯傻,眼含笑意道:“但显然我的领导不如你的领导善解人意,大概率是不肯给我批的。”
唰。对面拧着的眉瞬间就舒展开了。
好臭屁啊。冉宇桐抿着唇笑,又不想暴露自己被他逗得开心,颊边憋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我不用调休。”冉宇桐敛起神色,佯装正儿八经地说:“晚上约好和沈哥他们撸串了,反正总是要出门的。”
裴书言点头,以为对话到这儿就结束了。
“你要不要来。”冉宇桐突然对他说。
作者有话说:
你们R.A真的很喜欢吃烧烤’ω′
第18章 真心话大冒险
冉宇桐没想到,裴书言会答应得如此痛快。
他印象中的裴书言是最反感闹腾的,以前人多聚会,只要自己不去,他绝然要找借口推脱。但这次裴书言却回得极快,他近乎没有思考,直接说:“来。”
工程部的人热情健谈,对裴书言的到来表示万分欢迎。甚至赵强还说冉宇桐终于开窍了,一年的饭没白吃,又为咱们部门收入一员猛将。
“不是这么个理吧?”陈俊豪乐得直摇头:“应该是裴经理来了之后,小冉就不属于我们了。傻孩子还没搞清楚阵营呢?”
七月初的天沉得晚,八九点钟,华灯初上。
一行人在陈俊豪的笑声中入座,幸运地占领了室外最后一个空桌。
饭店屋里还有几个空位,外头却坐满了人。夏夜的风吹得凉爽,有淡淡甜意,带着清透的香,这是空调风远远比不上的。
除了裴书言,剩下几人隔三差五就得出来改善伙食,公司附近的店已经吃熟了,闭着眼点菜都能划出正确的对勾。
沈攸宁先要了老几样,羊肉板筋鸡翅中,扇贝苕皮鱼豆腐,大陈爱吃青椒,赵强爱吃宽粉,小冉爱吃水产,再随便点个鱼就行。
“裴经理看看想吃什么?”沈攸宁把圈好的纸递到对面,“头一回和您在外头吃饭,不太清楚您的口味。”
“我都可以。”话是这么说,但裴书言还是接过菜单,默默多勾了几种海鲜。
“一打啤酒,麻辣田螺,花毛一体。”沈攸宁轻车熟路地对服务生说:“麻烦先把凉盘上了。”
冉宇桐本来在低着脑袋玩手机,听到这儿冷不防地抬头。
“花生和毛豆分开装吧。”
几人不解,齐刷刷地看向他。
“我对花生过敏。”
坐在冉宇桐身旁的裴书言解释说。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其实这话给外人听也没啥,主要是沈攸宁和陈俊豪俩人心思敏感,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是得分开。”好哥哥们不说话,赵强不理解,但不耽误他趁机主持大局,他气沉丹田拍板定音,三个字说得铿锵有力:“分开装。”
“扇贝、大虾、蛏子、小螃蟹也要单独装。”冉宇桐一心研究着不太寻常的菜单,没太注意到当下的氛围,“哥你今天怎么点了这么多海鲜啊?” ?
沈攸宁发射出一个问号,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好像就只画了烤扇贝吧?
“我对甲壳类动物也过敏。”裴书言接着道。
“哦,那既然这样的话——”沈攸宁抬头望天,声音飘忽不定:“可能是因为我突然特别想吃海鲜吧。”
喧嚣,大笑,油贱炭火滋啦响,还有偶尔飘过几句不中听的脏话。酒杯碰撞的声音在这时听着格外悦耳,叮咚脆响,更显冰凉。
一杯冰镇啤酒下肚,胃口才算开了个门。
等菜的功夫,沈攸宁罕见地没往深带话题,不敢乱问,也不能冷场,只是不痛不痒地谈些细碎琐事,比如办公室的电脑,比如家里的猫。
裴书言大多时候都是沉默的,他以喝酒为主,时而微作回应地点一下头。
他动作一贯优雅,身上总像披着隐形的燕尾服,燕京被他举着,也似有了拉菲的命。
冉宇桐坐在距他十公分的位置,暗自翕动着鼻翼。
可能是烟味太重,对方好闻的香水味这时略显清淡。不过只要有风,冉宇桐就会狠狠嗅上几口,一股沁凉从鼻腔涌进肺脏,甚至连嗓子眼儿里都清爽不少。他贪婪地吸气,舒服得眯了眯眼睛。
“好慢啊,都给我等困了。”
赵强饿得快,人还坐不住,左看看,右瞧瞧,一刻都安生不下来。
“要不要玩个游戏?”他拿起桌上的一摞纸牌,提议道:“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冉宇桐耳尖一竖,看样子是有那么点儿兴趣。
其实他主要是对某人的真心话感兴趣,但又担心自己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所以没敢立刻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