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恨早(10)
“请。”冉宇桐说。
灵光一闪,裴书言终于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没猜错的话,这就是自己作为“其他”同事的待遇。
团建那天,裴书言也是耐不住了,被人当厉鬼似的躲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能说上几句话,对方却要跟他泾渭分明。他也憋屈,在话头占了上风,忘了冉宇桐从来吃软不吃硬。
“你不用——”
“裴经理,您到了。”
冉宇桐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不是要当同事吗,那就让您当个舒坦。
调度会议需要端茶倒水,我来。
给审计组跑腿送签字底稿,我来。
见面隔着三米远,他都要挂上职业假笑,朝裴书言微微点头。何止是普通同事,这是给裴书言发了一张老板体验卡。
冉宇桐没有食言,他如裴书言“要求”那般,变身成爱岗敬业的好下属。可领导好像并没有多满意,冉宇桐每鞠躬哈腰地叫一声“裴经理”,裴书言的眉就会微不可查地轻颤一下。
这是在强忍不悦,冉宇桐想,都当领导了,这些细微末节的小动作,怎么还是没变?
“好的老妈,您下午到了给我打电话。”
冉宇桐松开拇指,给邱念云发去一条语音。
抬头,裴书言正站在水族箱前,往里投了一撮鱼食。
“已经喂过了。”
担心那几条莽的把自己撑死,冉宇桐急忙道:“每天早晚我都会各喂一次,是算好量的,它们不知道饥饱,喂多少吃多少。”
额外之意是你不要给我添乱,咱俩闹别扭是咱俩,你折腾我的鱼干嘛。
“我刚才喂了大约有6.3克。”裴书言搓净指尖的细屑,“晚上你可以把这个量抛去。”
冉宇桐简直想杀他,那以后晚饭你别吃了中午吃两顿行不行?况且,6.3克,我还得和食堂师傅借个刻度杯是吧?
冉宇桐暗自咬牙切齿,压着要和他闹的火笑里藏刀,“裴经理,您真是高看我了,不是人人都能像您,心里有杆称。”
这话乍一听是拍马屁,实则挺不阴不阳的。不过感觉裴书言听着倒挺舒心,他语调上扬地发出一声“哦”,连平常锋利的眉梢都被磨平不少。
“那你晚上喂食儿的时候,可以叫上我一起。”
裴书言好整以暇地看他,“我帮你。”
四年,整整四年,裴书言唬他的功夫,真是有增无减。
还把我当小孩呢,冉宇桐不屑地昂起下巴,现在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他笑意盈盈地收好鱼食,以免裴书言再使什么阴招。
“哪能麻烦您呢。”冉宇桐客气道:“我还是找食堂师傅借刻度杯吧。”
作者有话说:
冉宇桐:今天有反将一军(??ω??)?
第11章 这是裴经理
“这就是我常和您提的那家甜品店,味道不赖吧?”冉宇桐往吧台里望了一眼,放轻音量朝老妈道:“就是今儿老板不在,要不还能再多送咱一个巧克力泡芙。”
邱念云“唉”了一声,连连惋惜,“是啊,送一个泡芙刚好回去带给你爸,省得我还多花这个钱。”
冉宇桐绷着嘴角偷乐,“我爸不是说想吃黑森林吗,您带个泡芙怎么解释啊?”
“半路化了,被狗叼了,落在高铁站忘拿了。但是我又极有先见之明地多买了一个泡芙,反正是巧克力馅儿的,这不就是黑森林的平替嘛。”
补好口红,邱念云抿了抿唇道:“多好解释。”
语毕,冉宇桐和老妈相视而笑,母子俩的眼睛长得几乎完全一样,连笑起来的弧度都是相同的。
邱念云在T市任教,当了二十多年的小学老师,儿子一直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大学也是在本地念的。
读研的时候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说什么也不肯留在本校,老家都不愿意待了,非要见识更广阔的天地。
好在A市距T市不过一百多公里,乘高铁半个小时出头,那出来念就出来念吧,周末回个家,和本科那阵儿没什么不同。
这次来A市,邱念云倒不是专程看望儿子。
重点小学对教师要求高,专挑暑假的时候带动行业内卷。邱念云作为优秀教师,放假了也难能安生,她被学校派来A市,代表语文组参加第十九届“桃李之声”授课大赛。
早上到,晚上回,中间正好有几小时的空余,邱念云闲着也是闲着,顺路过来尝尝冉宇桐口中那家好吃的下午茶。
“还有这个别忘了,上个月回来也没记得拿。”邱念云从包里掏出两瓶黑绿色小罐,“过几天毒蚊子又来啦,专挑你们外地人叮。”
枝叶垂荡,沁凉爽朗。桌上的番石榴奶昔剩一个残底,像极了窗外摇曳的第一抹日落。
“回吧,你再回去摸会儿鱼,妈妈叫个车,这就往车站走了。”
邱念云按下提包磁扣,起身抻拽长裙上的皱褶。
抬头时,一道疑惑又亢奋的目光,从邱念云眼中一闪而过,这道光飞速蔓延,染了邱念云满面春风,再开口的语调抑扬顿挫,全是惊喜。
“小煜!”
冉宇桐闻声回头,是曾经认识的侧脸。
他暗道不妙,果真,更洪亮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还有阿裴!是你俩吗?”
冤家路窄,若是碰巧冤家还长得帅,路宽也能给他认出来。
裴书言微低着头,与门口垂挂的风铃擦过,清脆悦耳的声响,像极了男主出场的背景音。
“还真是!小煜长这么高了,阿姨都不敢认了。”
叫小煜的男生全名周煜,年纪和冉宇桐差不多,最开始也是这帮孩子中一起玩儿大的。但当初裴书言一家出国后不久,周煜也随父母搬离了T市,听邻居说,是到南方定居了。再往后,邻居也没了消息,几家就这样渐渐失去联系,没想到今天在这儿遇见了。
“云姨!”周煜扬起朝气的笑,快步走到俩人面前,“您怎么过来了?来出差?”
热情、开朗、话多、自来熟,他倒和原先别无两样。
“是呀,来这边讲课,正好看看冉儿。”
即便面前的男孩比自己高出多一头,却依旧阻挡不了邱念云慈母般的目光。
“你呢?过来放假的?还是工作的?”
“我现在常住在这儿。”周煜毫不忌讳地说:“我爸分给我一个广告公司,让我经营着练练手,A市这一块儿资源多,我就暂时扎根了。”
男孩们叽叽喳喳地吵,女人们温柔地笑着听。场景好似瞬间倒回那年的河畔大院,午后放学,余阳半挂,每一个孩子都是大家的孩子,每一位母亲都是所有人的母亲。
“那阿裴呢?”邱念云朝另一个孩子招手,“哎呦真是好久不见了,阿裴什么时候回国的我都不知道。”
裴书言一向稳重,见邱念云招呼他了才徐徐向前,就算是亲近的云姨,他也会保持礼貌的社交距离,绝不越界半分。
“云姨,我——”
“妈,这是裴经理。”冉宇桐不轻不重地打断。
他的睫毛扑簌得好似蝴蝶振翅,裴书言知道,他是故意的。
“什么呀,”邱念云哈哈笑着:“冉儿不要拿你裴哥打趣。”
转念一想,邱念云接着问道:“阿裴当经理啦?”
“裴经理两周前来的R.A,现任财务投资部经理。”冉宇桐换上那副客气模样:“妈,裴经理是我的直属上级。”
裴书言眉头一紧,眼色蓦然变沉。
“云姨。”他压下情绪道:“您还是叫我阿裴。”
两边说话的语气都不算太好,邱念云被架在中间,简直莫名其妙。
“在你们公司……需要这么避嫌吗?”邱念云诧异问道。
“害,现在单位都这样,人多口杂着呢。”周煜及时插了一嘴,调解着僵持不下的氛围:“还是谨慎点儿好,谨慎点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