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而复生后他们想让我安息(60)
而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意识。
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落了实处般安稳,很冷,但是有知觉并不算坏事,混沌的大脑不知过了多久才让他有了思考的能力,似乎经历了很漫长的时间,又仿佛只有一瞬间,等泷泽生回过神来,他正身处格外熟悉的郊外。
……那个他怀着悲愤且决绝的心情,字字泣血的说着一定要诅咒自己的地方。
回来了?
泷泽生怔怔的环顾四周,随后狂喜,他回来了吗?!
他回来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庆幸涌上心头,泷泽生欣喜万分的转过了脸,眸里的神采顿时凝固住。
他看到了被碾压的平原土地,无数普通人的尸体,还有神情崩溃的江夏凛也。
“疯了,真是疯了,那个五条悟疯了!”江夏凛也正对着手机语无伦次理智全无的痛骂,“看看你们干了什么,天与咒缚为什么会被放出来,部门到底把他交给了谁?!御三家的吗,对血脉有天赋控制的加茂?”
那个年轻人暴力的扯开绷带,眼前的一切让他再也难以保持优雅整洁的外表,“你们不知道咒术师都是疯子吗,为什么要逼他,逼疯他有什么好处?!政府从来没有下过这样的决定!”
泷泽生站在不远处听着他几乎要破腔的嗓音,
“泷泽生的判决结果是无害——无害!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吗,做事之前起码要通知我一声……你说不关你们的事?那泷泽生为什么会被针对,五条悟为什么会疯?”
悟……怎么了?
泷泽生转过身,突然身处在高专的走廊。
场景的切换无比丝滑,连他都没有觉察出哪里不对劲,泷泽生本能的寻找起五条悟的身影,匆匆路过教室时,他透过未关的门看到了里面夜蛾沉重的身影,以及学生们不可置信的神色。
“悟……把总监部毁了。”
“……什么?”学生们呆滞的问道。
“总监部的本楼被他轰塌了…真是任性的家伙,听说就是在昨晚…他和A正面交锋之后,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样去攻击了总部,死伤无数。”
“那现在呢,五条老师去哪了,他会受到什么处罚吗?”
“高层对他下达了通缉令,但我估计……”夜蛾的声音充斥着疲惫和隐忍,他也对突然发生的事感到荒谬和不知对谁的愤怒,“我估计没有人能抓到他。”
最强咒术师的称号不是谁都能担得起的。
可就算如此,一定也有人想冒着巨大的利益风险去追捕他。
“他把最强的身份抛弃了,也就是说——他现在谁也不是,无所顾忌,无所约束,在社会上的身份不被认可,以他的能力,往后的日子虽不至于过得艰难,但和众叛亲离孤身一人有什么区别。”
泷泽生的身形僵在门外。
仅是语言便让他感到了千万斤重的压力,他剧痛的大脑不可抑制的胡思乱想起来,悟怎么了,做了不可挽回的事?为什么连夜蛾校长都这么说他,他没有被诅咒留下来吗,悟还是……崩溃了吗?
悟放弃了这个世界吗?
越是往下想,泷泽生便觉得压在头顶的阴影越来越重,他如同溺水一般大口喘息着,呼吸声甚至盖过了周围的一切杂音,凌乱的心跳和仿若缺氧后的眩晕令他几乎要站不稳。
可踉跄的后退一步后,泷泽生感到有手扶住了自己。
他失神的垂着眸子,缓缓转过了脸。
他看到了六眼神子冷漠又阴翳的眸子。
泷泽生蠕动唇瓣,低低唤道,“悟……”
“你又食言了。”
白发青年不再是轻浮的语气,令泷泽生心底的不安无限放大。
“我没有……”话说出口才惊觉这句否定如此苍白,泷泽生的脸色刷的白了,“我不是,我也不想……”
“你说你永远不会离开。”
“是的,这话是我说的,这不是哄你的假话。”
“但是你没有任何执念了,过咒怨灵只要解开心结便会成佛。”
泷泽生慌忙道,“悟!我不是心甘情愿离开的——”
五条悟直直的凝视着他,泷泽生第一次在他的视线下感到了无所遁形。
他看着青年冰蓝色的眼瞳,雪白的睫羽于他的眸底投下了暗色的阴影,泷泽生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要抚上他的脸颊——他觉得五条悟现在脆弱的一碰就碎,就像摇摇欲坠的心防,付出真心却怎么也得不到回报的伤痕累累的灵魂,期望一次次落空,拥有无限的能力却总抵不住“失败”的精疲力竭。
胸口阵阵酸胀,泷泽生忍着苦涩说道,“我会回来。”
“我不信。”
泷泽生伸出去的手滞住。
“泷泽生,我再也不信你的鬼话了。”
他自小陪伴的孩子用憎恨的语气对他说,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
一间有些破陋的房屋,床铺上喃喃呓语的青年倏然大汗淋漓的醒过来,梦境中拼命解释的话脱口而出,“不行!!”
“……”
半晌没有回音。
房间里静得诡异。
从床上直起身子的青年大口喘息着,他惊愕的瞪大眼睛,面上满是措楞和恍惚,直到瞳孔被偏移的阳光直射,直到耳朵清晰的捕捉到了窗外传来的嬉闹声,他才回过了神。
“……”
“……?”
什么?
泷泽生迟钝的转动眼珠。
……等等,是梦?
是噩梦??
他的认知终于承认了梦境的不真实感。
……对了。
泷泽生恍然的想到,
悟怎么可能做出那种泯灭人性的事。
不计后果不论对错的荒谬报复行为,他绝对无法干出。
那些话…那些他以为的悟对他的质问……是他的恐惧吗?
泷泽生还沉浸在梦境中的情绪里,却本能的打量起四周。
但脖子刚刚转动,他便被束缚感夺去了注意。青年试探性的将手覆上自己的脖颈,没有摸到柔软的皮肤,而是有些冰凉坚韧的不了质感……是绷带吗?
手掌上移,泷泽生摸上了自己有些沉重的脑袋,他的额头上也被缠了绷带。
头发……头发?
他摸了又摸,很快确认,靠近太阳穴的头发大概是被剃光了,不出意外是手术的准备工作……他被谁救了吗?
泷泽生静了三秒,忽然掀开被子下了床。
身体因为他突然的大幅度动作传来抗议的信号,泷泽生没走两步就跪在了地上,他适应了一下麻木的四肢,还没爬起来就见眼前惊慌的跑过来一双细嫩的腿。
“你怎么突然要下床啊,院长说以你的伤势还要躺好久呢!”
孩子清亮的嗓音让紧张的泷泽生稍微松懈下来,他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水灵灵的眸子,那双眼睛里是纯粹的好奇和担忧,泷泽生还没说什么,胳膊就被人抱住,个子连他腰腹都不到的孩子正努力的想要扶起他。
泷泽生下意识撑起身子,不想让这个孩子辛苦。
孩子将他推搡到床边。泷泽生配合的在床铺上坐下,许久未进水的嗓子很是干涩,他哑着声音问道,“这是哪?”
男孩儿很有照顾人的经验,听到他的声音便连忙去倒水,水被好好的装在暖水壶中,可能时间久了些,倒出来已经不烫了。
但房间里的温度很低,那杯水还冒着屡屡热气,男孩儿小心翼翼的捧着杯子,行动得很缓慢,泷泽生主动接过了那杯水,低声道,“谢谢。”
他只抿了一小口,便迫不及待的继续问,“这是哪?”
“是孤儿院。”男孩儿仰头盯着他,自发的自我介绍起来,像是在幼稚园里会听到的演讲模板,“我叫阳太,今年九岁了,有二十八个兄弟姐妹,这里是海边孤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