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而复生后他们想让我安息(2)
下坠,下坠——
——
直到视野里再次出现色彩。
***
疼。
五脏六腑都在疼。
泷泽生疼得龇牙咧嘴,全无形象可言,任谁在天桥上摔下来,还被一辆过路的卡车撞出十米远,撑着肾上腺素飙升的那口气爬到稍微安全的地方后都不能毫无感觉。泷泽生只觉得趴在地上的他浑身没有一块好肉,脸颊贴着冰冷又坚硬的地面,逐渐传来不详的濡湿感。
血。
青年粗喘着气,目之所及的视野已经晕开了红色。
他试探性的挪动手臂,向遥遥望着这边的司机伸出手,即使难以发出声音,也用口型和眼神传递出强烈的求救信号。
然而这个明知撞到人的家伙踉跄的后退了一步,爬上自己的卡车启动了马达。
喂……
泷泽生心口一凉,本就失血而混沌的大脑就像被敲了一闷锤,尖锐的刺痛起来,可意志却随之变得坚韧,在罕有人烟的夜色中,他像刚刚一样撑起上半身,借着昏黄的灯光努力朝前爬去。
要得救。
他咬紧牙关,大概动用了全身所有能动的肌肉,将指尖死死扒住地面向前挪动。
一个念头死死钉在他的脑海——
要得救,因为他要活着。
他许下了很多诺言,如今只能用大言不惭来形容。曾经信誓旦旦一定会做到的事,若是把这条命给丢了,就是彻彻底底的大骗子。
“咳……”
泷泽生听着自己沙哑的喘息声,将苦涩强咽了下去。
深夜的气温有些寒凉,风吹在他身上,竟然感觉是暖的。
不知过了多久,泷泽生终于找到了一处电话亭。
狼狈到凄惨的青年拨通了紧急电话,努力的回忆着对他来说格外重要的人来保持清醒。
泷泽生总共执行了三个伴侣任务,每一个都问心无愧的尽心尽力,但不管怎么说,第一个总是最特殊的。
‘我当过五条家的家仆,给大家宝贝得要死的那位六眼神子当近侍,未言明的另一层作用便是主人家的肉身防盾,不过我并不在意这个,因为保护五条悟本来就是我的任务。
我还在河里打捞过一个昏迷的少年,将他背去了自己知道的黑诊所,最初的那段时间几乎寸步不离的粘着他,这让我的幼驯染吃了不少飞醋,且这醋还能一直吃,就算他们共事之后也会被拿来当戳痛楚的话柄。
我当过一个孩子的保镖,自诩的,后来……’
后来……?
泷泽生怔了一瞬,忽觉自己想不起来了。
不会吧?
他有些惴惴不安,担心自己被撞坏了脑子,
话筒里传来温和的嗓音,对方鼓励着泷泽生坚持住,他倚在电话亭上,望着当空的月亮,听着自己急促且紊乱的呼吸……忽然欣喜若狂的扯出了一个微笑。
太好了。
我回来了。
泷泽生没有死,他许下的诺言还有机会实现。
——他的挚友,一定会热切的迎接他。
***
大概五分钟后,偶然的,漆黑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迷离的根本无法看清的身影。
“喂,你还好吗?”
对方焦急的语气,和所有怀着热枕善良之心的人一样。
第2章
迷糊间泷泽生被一堆人围着,他们的声音格外吵闹,再往后的记忆只是零散的碎片,可睁开眼望到白花花的屋顶时,他明白了——
爷得救了!!!
不再有系统傍身,不需要理那劳什子的任务,现在的他——是自由的!
自由,是自由啊!
哈哈哈哈哈。
对着窗边大笑三声,泷泽生积极的做着复建运动,一头黑白杂色的卷发凌乱翘着,就算浑身酸痛,可活着的感觉是多么真实!
“真稀奇,你竟然活下来了……我记得,你在救护车上时的呼吸一度停止了。”
病房门口有个青年身形不羁的环胸倚着门框,吊着眉梢看向泷泽生。
“看来是我身体素质好。”
“好也好不到那种地步吧,你是怪物吗?”松田阵平吐槽道,“先不说这个,看来你已经很清醒了,还记得是谁撞的你吗,车牌号是多少?”
想到那位踉跄着跑走的中年男人,泷泽生顿了一下,“不是,没有人撞我。”
“哈?”
泷泽生斩钉截铁道,“我是从天桥上掉下来的。”
对面人欲言又止的看着他,表情明晃晃写着:你骗谁呢?
天桥的护栏足有一米五,就算是醉鬼都难失足,泷泽生的血液里完全没有酒精,所以答案很清晰明了了——
“你为什么要自杀?”
泷泽生一愣,“你不要造谣啊。”
“你看上去就是一幅很想死的模样。”
这句话被松田阵平用平淡至极的语气说了出来。
?
这是拥有正常情商的成年社畜该说的话吗?
“看看,你那惨白的脸色。”卷发青年谨慎的关上窗户,“外面的温度这么低,你不老老实实的呆在被窝里,吹什么冷风?”
“这天气明明很好!”
泷泽生扬起手,“谁说只有阳光明媚才是好天气,暴雨倾盆也格外有韵味,你一定不理解那种在狂风骤雨里奔跑欢笑的人!”
来换吊瓶的护士语调懒散,“我的确不理解,我只想自己的衣服不要被雨水淋湿。”
“呀,奈美酱!”
“不要叫我奈美,请叫我古林小姐。”
“好的,古林小姐。”
“还有心情滑嘴,看来你身体恢复得不错。”古林小姐检查了一下泷泽生的针头,“双腿骨头错位,胸腔断裂,头还磕得满是血……”
泷泽生嘴角一咧,“我强壮!”
“回床上躺着!”
“哦……”泷泽生的表情一秒乖顺,看上去委委屈屈的挪上了床。
“噗!”古林小姐被逗笑了。
泷泽生把助行器往旁边推一推,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床脚,“来坐来坐,要和我聊聊天吗?”
“不了,还有其他病人要去看呢。”
松田阵平递过去纸巾,“给。”
刚刚走的那几步,泷泽生已经满头大汗了。
“谢谢。”
他伸出被包裹了近一半的手掌,仅用两根手指捏住纸巾,看上去有些滑稽的擦了擦脸上的汗,对面的青年垂着眸看他,泷泽生自然的用打着针的手拍拍床边,“站着干什么,你要让我感受一下被刑警审视的压力吗?”
松田阵平叹了一口气,将带来的东西往床头柜上一放,泷泽生耸动鼻尖嗅了嗅,“今天是粥。”
“楼下早餐店买的。”
“刚想感动的说你太心灵手巧了。”
黑卷发青年耷下眼角,那眼神半是嗤意半是笑意。
泷泽生拍拍包装盒,“谢啦。”
他顿了顿,“不止这个。”
松田阵平拉过一旁的椅子,轻轻坐下,他说,“有这个觉悟,伤好后找个工作,慢慢还我钱吧。”
泷泽生点头,之前虽然对方没明说,但想也知道,医院又不是做公益的,他的手术费和医药费,够他去借个高利贷了。
“还有,记忆的情况怎么样了?”松田阵平关心的问道。
“一半一半,说不清忘记了多少,也不知道想起来多少。”泷泽生不甚在意的仰倒在靠背上,“脑震荡而已,又不是全忘干净了,语言中枢和情绪中枢都没有问题,我觉得就挺好了。”
“……”
青年一时有些沉默。
松田阵平没呆多久,他出门就碰上了古林小姐,对方的眼里含着忧郁。
“他看上去很开朗,健康。”古林小姐拿着工作表走在松田身侧。
“监控虽然只拍到了一角,但确切表示——他是自己跳下去的……从半空跌落,再被车辆撞飞碾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