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麒麟认错反派师尊后(169)
“路乘。”他抚上路乘的脸颊,低低叹道,“你不明白,你不明白我遭遇过多少次,见过多少次,人与人的互害与倾轧无时无刻不在发生,世间的悲苦也永无止境。”
“那更应该以光音天经的力量试着去度化他们,为什么要直接放弃,让众生一起沉沦呢?”路乘说。
“因为那就像是在潮涌的滩涂上用沙砾堆砌堡垒,你一次次尝试,一次次被浪潮冲垮所有的努力和心血,无数次的失败后,你便终于能够明白,这注定是不可成之事,松散的沙砾堆不成堡垒,苦海也没有人能够渡过……”
“如果我可以呢?”路乘打断他,他对着沉默的路麟,一字一顿地重复说,“如果我可以渡过苦海呢?”
路麟安静地看着他,突然笑了笑:“我也希望你可以。”
他话中是对路乘的期许,可他的笑容里却满是悲伤。
路乘想说话,路麟却将话题带过道:“我们不谈这个了。”
他将下颌搭到路乘脑袋上,环拥着他:“过会儿哥哥就带你离开这里,你有什么要带的吗?”
路乘知道靠言语没法说服对方,便也没有再紧追不放,只依偎在路麟怀中,摇了摇头。
半个时辰后,路麟带着路乘离开这处据点,来到数十里之外的一处山谷,山谷外侧有魔修搭建的临时营地,正中的空地上,则是由阴翳魔纹组成的巨大法阵。
法阵大体已经完成,但西南侧却有比较明显的破漏残缺,大概那便是仙门袭击所致,路乘在天上粗略俯瞰了一圈,又被路麟带着落至地面,跟着他一起往营地中走。
他一边走一边有些奇怪,这山谷周围似乎没有遮掩的阵法,无论是魔修营地,还是正中的巨大法阵,都是直接裸露于地面上的,很容易被发现。
不过他随即又意识到,路麟的行动仙门早已发觉了,而路麟大抵也早已知道仙门发现了,甚至他还知道仙门必然会设法阻挠他的计划,但这无关紧要,绝对的实力优势前,他本就不需要再有任何掩藏和顾忌,就像他在此地布置了这些时日,仙门也不敢来犯一样,而唯一的那次袭击,仙门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路乘在营地周围看到的忙碌着布置阵法的人群中,除了魔修,还看到了很多仙门打扮的人,他们的神色如魔修一般僵硬呆滞,大概就像商砚书告诉他的那样,他们已经被阴翳吞噬了,成为受路麟操纵的傀儡。
这些人大多是生面孔,路乘并不认识,但看服饰,路乘认出有一部分是剑宗的弟子,其中还有一名长老,路乘叫不出来名字,但跟对方打过照面,他隐约记得,这名长老好像挺慈祥和蔼,很得弟子们喜爱,可眼下,这张慈祥的脸上却布满了可怖的阴翳魔纹。
路乘的耳朵悄悄往下倒了倒,但很快又挺立起来,一切都尚有挽回的机会,只要他能集齐光音天经的所有残卷,只要他能渡过苦海,证明给他哥哥看。
不过他本来说好了晚上去找商砚书,跟对方一起去找光音天经残卷的,眼下却被他哥哥带到了这里,大概率,他是没有机会再赴约了。
虽然他跟不跟商砚书一起去找残卷并不怎么重要,光音天经残卷的下落在商砚书脑子里,他一个人足以去将其找齐,路乘只是起一个陪伴的作用,相比起来,他留下来,趁着这段时间观察这营地中的各处防卫布置,才更有利于几日后的决战,但就这样一声不吭地消失了,他怕商砚书会担心,最好能跟对方说一声。
可路乘等到夜里,都没能找到离魂的机会,路麟并不会时时刻刻跟他在一起,却是大部分时候都在,甚至夜间,也是与他同宿一屋。
路乘也没有别的能联系商砚书的办法了,只能盼望他这素来聪明的师父,这回也能猜到他这边的情况吧,同时,也能在这不算充裕的短短几天里将所有残卷找齐。
在各种期盼与担忧中,四天的时间转瞬即逝,最后一日的晚上,路麟没有再处理任何事务,只与路乘一起,躺在榻上,孤寂的长夜中,唯有他们的体温慰藉陪伴着彼此,就像他们曾经在涿光山那无数个相拥而眠的夜晚一样。
“明日就结束了。”他环拥住路乘,轻声道,“待一切完成后,哥哥会送你回涿光山。”
“我不回去。”路乘背对着他,语气无比坚定,“我要跟哥哥在一起,直到最后一刻。”
“你这样说,哥哥很高兴。”路麟轻笑一声,他将路乘搂得更紧一些,在其耳边说,“但你若是感到害怕,也可以随时反悔,哥哥不会勉强你。”
“我的小路乘永远不会背叛哥哥,哥哥也永远不会伤害你……”黑暗中,他喃喃低语,“只有你是例外……只有你……”
第115章 五阴盛
长夜将尽, 天色将明未明之际,魔修营地外三十里,隐蔽的林地中。
“子衡, 我们等会儿负责的阵位是这边对吧?”郭朝阳折了根树枝, 在地面被反复涂画排演的阵法图案上又比划了一遍。
“是。”杜子衡坐在他身旁,低头擦拭着手中的剑锋, 这是他新炼制成的本命灵剑,已经不需要像寻常灵剑那样保养了,但在这决战将至的前夜,他却是擦了一夜的剑。
“唉——”郭朝阳用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 “子衡, 你说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明明一个多月前,裴九徵还是他们敬仰的师叔,裴一鹤也是德高望重的前代掌门, 为什么眼下就走至这种地步了呢?
“裴一鹤利欲熏心,恶贯满盈, 他种下的恶因,自然会有恶果, 无非是什么时候引发而已。”杜子衡说。
“我知道,就是……”郭朝阳抓抓脑袋,“太快了, 就好像一夜间天翻地覆了一样, 裴一鹤那事我还没反应完,师叔就又走了, 还去占领了魔域, 眼下要破坏最后一个完好的地眼,让阴翳再次席卷人间, 我有时候都感觉,这段时间像是做梦一样。”
“我也会这样感觉。”杜子衡看着天边那缕在晨昏分割的交界线缓缓亮起的明光,沉默了片刻,说,“但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接受,并且竭尽全力地阻止他,哪怕他曾是我们的授业恩师。”
“你说……我们会赢吗?”郭朝阳也望向东方,霞红的光照到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旭日初升的朝气,只有哀愁与担忧。
“会的。”杜子衡毫不犹豫,像是在说着某种坚信不疑的信念,“我们有小马师叔,我以前一直觉得世上不会有第二只麒麟,但他既然存在,想来这便是天命留给我们的一线生机。”
“说的也是。”郭朝阳仰倒在身后的树干上,突然笑了笑,“我以前跟路乘说麒麟的事,没想到他自己就是,这家伙八成一直在心里看我笑话吧。”
“还有在瀛洲的时候。”杜子衡忆起曾经的趣事,也笑道,“我们费了那么多功夫找麒麟,师兄还让路乘去扮假麒麟吸引真麒麟,结果真正的麒麟一直就在我们身边。”
“太不讲义气了,大家好歹在玄武城共患难过,他一直遮掩身份不说,还骗了我们两次,第一次用人形,转头又摇身一变装成马来骗我们,这回还平白涨了个辈分。”郭朝阳气恼道,“回头必须让他给个交代!”
“是,回头必须让他给个交代!”杜子衡应和。
两人相视而笑,但片刻后,又双双沉默下去,各自一语不发地整理行装,为即将到来的决战做最后的准备。
营地周围其他人也是同样,偶尔会有些欢声笑语,大多时候,萦绕此地的却只有肃穆与凝重。
营地东侧,地势较高的山峰处,孟正平站在峰巅上,负手远望,从这里,能遥遥看到群山掩映后那巨大阵法的轮廓,魔修在日夜不停地赶工,再过一两个时辰,或许更短,就是它完全完成之时。
“掌门,散修盟的任盟主传来消息,塔云山的那处光音天经残卷碎片已经找到,并被带到既定位置。”卢新洲走至他身后,沉声汇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