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路人今天也在路过男主片场(313)
薄绛怔怔地看着与他截然不同的她。
半晌,他忽然笑了。
他终于想起来他竭尽全力都在逃避……始终将自己视作卑劣的逃兵的原因了。
“你说的对。”他轻声道,“我一直在恐惧……不那么体面地活下去。一直在恐惧,狼狈地在泥水里攀爬翻滚、或出现在其他人的面前。”
就好像,他在易晚面前也一点也不曾承认的,他不敢去见薄明远的原因。
——他不想要自己以一个误会薄明远的不合格兄长、跳楼转世至现世的亡国逃兵的形象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不肯承认自己的懦弱,不敢面对自己的不完美,就像他不肯承认自己已经来到了现世。很久之前没做好一件事,就会不停地去想,去猜测如果能做好它,幻想现在的将来会是怎样的美好形状。
但其实这都是无意义的。
就像现在,秦雪心明明走在了蓝光验证过的“完美天道之路”上,可她还是痛苦,还是迷茫。
自以为的完美未来不会是完美的未来。自以为的终结也不会是人生故事的终结。
过去他曾因为这些而强硬地封闭自己。而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可以走下去了。
还有让他觉得罪恶的、不敢承认的另一点。
他就像每一个凡人一样,喜欢活着的感觉。
在这一刻,他不再是亡国太子、圣人薄明绛,而是诚实地面对着自己的才华、骄傲与欲望的凡人薄绛。
真好。活着能让他见到这样多彩的人间。见到池寄夏,丁别寒,安也霖,秦雪心……还有易晚。
他轻声道:“如果过去你有勇气挣脱泥潭,现在你也会有勇气,挣脱这条所谓的‘正确的道路’。”
“嗯?”秦雪心苦笑,“哪有那么容易。”
“它让你很痛苦,不是吗?既然你在绝境里都能创造奇迹,再创造一次奇迹也不是不可以。只有你自己是最重要的。”薄绛说,“而我也向你承诺,我会好好地演好这个角色——虽然这是我的第一次演出。”
秦雪心:……
“之前你说,像我这样的人根本没办法完全理解像你这样的人的感受。所以‘薄九’这个人,会是我的答卷。”薄绛说,“如果我做到了。请你也多给自己一点信心和勇气。”
秦雪心定定地看着他,突然笑了。
“爽死了!”她突然大笑出声,“这种好像突然带坏了某个小弟弟的感觉……好啊!”
她恶狠狠地用拳头砸了砸对方的肩膀:“那就证明给那些老头子看看!”
这次她没有在乎蓝光助理警告的眼神,没有在乎“天道”会喜欢的规则。一种空前的热情涌上她的心头,来自人与人之间的互相理解,来自她对自己的人生的再度认可。
管他的!她恶狠狠地想。
“啊!船长,我的船长!”——《死亡诗社》
我才是我人生的船长,我才是我人生的主人!
野狗即使被打断了骨头,吃着腐臭的肉块,也要昂首挺胸地走在街上,做一条骄傲的野狗!
薄绛也微笑。他想,真奇妙。谁能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秦雪心还是一个被扛去陷害薄信的炮灰呢。
“……所以真奇妙啊,随便地救了一个人,就能让剧情线往这个方向去走。”易晚说,“而且人真是很容易被满足……一场谈话,一点心意相通,就能给另一个人带来莫大的勇气。”
池寄夏默默地看着他:“你看起来好像一个画外音哦。”
易晚:“哦。”
……就是不知道蓝光决定用秦念子做什么呢?
他默默地从这里起身,往钟老那边路过。钟老果然把他叫住了:“小易啊。”
钟老对易晚是很有好感的。这一点,易晚从《最强鉴宝》开始就明白。
易晚老老实实地坐在钟老的身边。钟老见薄绛和秦雪心又上台了,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薄绛的成绩真的挺不错的啊。”他轻声道,“哎,就那么缺钱吗?为什么非要到娱乐圈里面去呢?呃,小易,我不是说娱乐圈不好的意思,就是感觉很可惜……”
易晚说:“也要看个人选择的吧。而且人一生那么长,等薄绛三十、四十多岁时,再去做研究,是不是也不迟呢?”
钟老愣了一下,像是从来没有想到这个方面。易晚说:“而且不同的生活背景会带来多样的研究思路。这是不是也能算是一件好事呢?”
钟老:“可……”
“晚一些读博带来的影响是什么?是追求出名要趁早、是追求那些只有35岁之前才能评到的资金和头衔吗?”易晚说,“就像钟老您说,学术不能是为了名气——那么您说的这条,和我刚才说的那几条,是不是又是相悖了呢?您看,薄绛如今不缺钱,也不缺才华,只要他有研究热情,他随时都可以开始。区别只在于,他想在生活里有更多体验。”
钟老:“这……”
“还是说,现在只有22岁本科毕业,28岁博士毕业,29岁进入学术界,然后一年发几篇论文,在非升即走中和同辈卷kpi,奴役手下的硕士生和博士生,终于赶在‘走’之前获得教职,然后又因为没有‘终身教职’,不得不每年卷成就、获得‘学术成果’,一刻不停地往上爬,这样毫无缝隙的生活节奏才是对的吗?”易晚说,“从来如此,这样就是对的么?”
钟老:“易晚,你不是没上过大学吗……”
易晚:“啊,我以前是课外读物知识竞赛第二名……”
课外读物又和这些学术知识有什么关系啦!
易晚说:“而且我总是觉得,天才是不一样的……又或者,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强迫每个人按照同一套流程来生活,最终也只能得到同一套产品。擅自对一个人的未来下定义,擅自说他进娱乐圈就是为了捞钱,之后也会继续捞钱,是非常狭隘的。这样不就代表直接否认了他身上存在的其他可能性了吗?我是这样想的。”
池寄夏本来随着易晚溜过来,在旁边听他说话,听得却是心惊肉跳。
易晚你怎么敢说的啊啊啊!
可钟老居然沉吟起来。半晌,他道:“易晚,你说得对。”
说着,他苦笑了一声:“你说得对。在我的人生里,像你说的那种人,其实我已经见过许多个了。是的,凭什么轮到薄绛时,就要用刻板印象来判断他呢?我一个老人,居然还不如一个晚辈看得通透,唉……”
易晚说:“钟老,您能这么想,已经比大多数人要智慧许多了。而且,我也觉得……”
“为什么不问问薄绛是因为什么而选择休学、选择对学校失望的呢?”易晚轻声道,“就如您说的,薄绛的成绩一直很好,不是吗?只差一个答辩就能离开学校,他为什么不做?为什么进了娱乐圈,还要帮学院拍摄所谓的宣传片?难道能给学院带来最好的宣传效果的,不是它本身的学术力量,而是一个明星、一个网红?您离开高校太久了,或许不太了解。而且现在的薄绛,即使去读博,他又真的能越过那些老人,去做出什么成就来么?而且除了一个天才的‘薄绛’,还有多少没有这份‘天才’,同样失望、却没有被人注意到的‘普通人’呢?”
“我始终觉得,如果一个学生对他的学校感到失望,我们不能只看这名学生,还要看这个学校。”
钟老的眼神骤然锐利了一些。他低声道:“你说得对,易晚。”
池寄夏目瞪口呆。
……这都是在说什么啊?!怎么易晚说起什么来都是头头是道的。
易晚:“可能是因为,我最近上网比较多……”
不要再上网了啊!
“天啊,演得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