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好我的鱼尾巴(124)
祈玉懒得解释,只是问道:“钥匙,是你让白邙给我的么。”
“是。”秦昭顿了一下,“你可以随便处置那套房子和车,财产赠予的手续正在办。”
——赠予。
祈玉冷声问:“这算什么,嫖资?”
“嫖?”听筒里传来了一声轻笑,没什么感情,听在祈玉耳里却像是某种清醒的嘲讽,“别这么贬低自己,我们不是一开始就说好的吗?各持所需,应付发情期而已。我想这段经历对我们双方来说,都还算愉快吧。”
祈玉说:“你想的很好,下次别想了。”
秦昭:“……”
秦昭说出了教科书式的渣男语录:“我们不但种族不同,还是天敌,是不会被祝福的。”
祈玉说:“你咬我脖子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秦昭说:“哦,我说的也很好,下次不说了。”
祈玉:“……”
同样的话被扔回来,祈玉却笑不出来。
——都什么时候了,他凭什么还能语气这么轻松地开玩笑?
一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对我说的吗?”
“该说什么?”
“……”
极致的愤怒袭上心头反而只觉得荒诞,无端端地,当时白邙说的关于“妖对感情的认识”的言论又浮上脑海,紧接着是楼焕前几天对他说的话。
“……八岁后他才活得像正常人,但那只是观察人类行为后学会的伪装。”
或许,在秦昭这种精神有点问题的妖眼里,对人来说最重要的情感,对他来说真的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而他对旁人做出的所有回应,其实都是一种机械性的镜像复制,而不是出自本意。
对人类来说,情感缺失是种病,脑子有病。
计较不了。
越想越烦,祈玉趴在桌上,垂着眼,轻轻搓揉膝盖:“没什么事的话,挂了。”
那边“嗯”了一声。
祈玉轻嘲:“钥匙我不需要,让白邙还给你。”
没有回音。
“我不在身边的时候——”
就当祈玉彻底放下手时,那边又传来了一句低语,“保护好自己。”
祈玉僵了很久,忍不住想问一句,这句话是你自己想对我说的吗?可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重新回到光怪陆离的现实,巫云深早已经转去了舞池,酒吧中间的桌椅已经被清场,只有边缘一圈不能移动的沙发卡座还留着,此刻也几乎只有个别人。
祈玉手边的面具是随便拿的,最普通的半脸。
他一口将桌前的可乐喝了个干净,刚好巫云深点的第三杯鸡尾酒上了,他看了那杯冰蓝色的液体好一会儿,仰起脖子,然后抿了……一口。
甜丝丝的,到了喉间又有些灼烧感,味道很好。
忽然一道阴影从身边打了下来。
“这位先生,请问我能否有幸邀请您跳一支舞?”
那声音非常温婉好听,又很耳熟,刹那间祈玉晃了晃神。
楼焕?
他眯起眼睛看去——是个带着黑白条纹状猫咪面具的青年。
青年穿着浅色兜帽衫,短发微微卷起,似乎是一种非常漂亮的烟灰色,看起来非常柔软,整个人的气质都很无害。
身高比自己都矮了一点,不是楼焕。
此刻青年彬彬有礼地伸出一只手,稍稍弯腰,是邀请。
与选修课偶尔上两节的学生不同,他应该是专门学过跳舞的,这一套姿势做的非常优美。
祈玉的目光下意识落到那只素净的手上,只见修长的五指骨节清晰,指甲秀美好看,却不是圆润的感觉,而是一种……
祈玉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醉了,否则怎么会感觉那双手有种尖锐到能伤人的错觉。
祈玉本能地拒绝:“我不会跳舞。”
青年却没有走:“没关系的,舞池里的很多人也都不会。”
“可……”
“就当是放松心情,您不能再喝了。”
青年抬眼看向祈玉,抿着唇笑了笑,像是解释,“看着您这么漂亮的人独自喝酒,我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祈玉心里想着我喝酒你过意不去什么,目光终于迟钝地对上了青年的眼睛,顿时瞪大了眼睛。
那双眼睛——
如同一汪天下最温柔的碧水,在灯光下格外剔透,点点星子般的微光自中心辐射开,层层渐变,漂亮得不可方物。
是一双碧色猫儿眼。
祈玉猛地站了起来。
“先生?”青年似是一愣,随即开心地伸直了手,“您愿意与我去舞池转一圈了么?”
祈玉急急道:“你的眼睛——”
“啊,您说这个啊。”青年恍然,扒了扒眼皮,示意祈玉看,“是美瞳啦,名字就叫‘猫星云’,是模仿的猫咪瞳孔。没有吓到您吧?”
祈玉努力定睛看去,确实看到了透明边缘的轮廓。
他有些失落:“哦……”
青年却笑着挽起他的手,微微一错身,便架起了他的手臂,面对面道:“不是什么难事,跟着音乐的节奏走就好。”
近距离看着那双漂亮的绿眼睛,大概是酒精壮胆,神使鬼差的,祈玉点了点头:“好。”
*
先前的推断没错,在跳舞方面,青年果然很专业,即使带着祈玉这个手足不协调的菜鸡也能转得很优美。
而且与曾经与橘老师一起跳舞的经历不同,青年从不会强势地带着舞伴走,而是顺着祈玉的节奏,脚步如水一般地全部包容。他似乎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哪怕是错的,也能在错误的步子上踩出新的独特舞步,不知不觉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温柔、体贴,丝毫没有压迫感,甚至连陌生人之间的拘谨都没有。
明明是才见的人,不管从外表还是声音看,两人也应该都是差不多的年纪,青年却给祈玉一种宽厚而强大的感觉,仿佛年纪与岁月沉淀出的容忍和柔韧——跟这种人相处会非常愉快。
一舞结束,祈玉的脑袋因为酒精的原因有些晕乎,心情却比之前放松许多,那种摧心般的郁结已经消失了。
对方功不可没。
“谢谢。”他说。
“没关系,”两人坐在吧台前,青年点了两杯冰柠檬可乐,推给祈玉一杯,“举手之劳。”
说着,举起玻璃杯,喉结滚动,汽水瞬间下去了五分之一。
“呼……舒服。”他眯起眼睛,满脸沉醉。
祈玉的目光瞬间变了,变成了看知音的眼神。
“请问先生怎么称呼?”他脱口而出。
“嗯……”青年沉吟了一下,笑道,“就叫我狸花吧。”
祈玉:“我叫——”
“嘘。”
还没来得及说完,青年便竖起一根食指在唇前,眨眼:“不用说,相遇是缘分,假名没必要知道,真名也不必追根究底。如果真的有缘,那么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说吧。”
一杯可乐很快见了底,青年也很快转身离开。
看着那道背影,祈玉有些失落。
这一切的发生都十足梦幻,那个青年美好得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来得突然,走得也潇洒,仿佛一个路过此地的游吟诗人,恰巧遇到一个失意的人,于是施以援手,共赴一支简单却肆意的舞。
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他摇了摇头,喝完最后一口,起身,回到先前的卡座。
带着两坨红晕的巫云深已经坐在了那里,对他挤眉弄眼。
“有些人,说着当咸鱼,结果旋转自如如鱼得水水到渠成成都好多零……怎么样?”
“……”祈玉问,“什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