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风水先生(25)
下一刻,孙闻溪抬起手,在夏景生唇边轻轻地揩了一把:“这儿……沾上了。”
第二十六章
唇边传来温柔的触感,夏景生的眼波清朗中透着一丝懵然。
如此迤逦的气氛,却被一阵怒骂打破了。
在他们这一桌的后方,餐厅老板正搂着一个小女孩,神色慌张地追问:“怎么样,可曾受伤?”
循声望去,见女孩身旁落了满满一地碎瓷片。
餐厅老板愤然道:“你怎么回事,做事冒冒失失的,伤到小姑娘你担待得起吗?”
服务生一面收拾残局,一面不住地道歉。
老板仍旧骂骂咧咧:“真是邪门了,自打盘下这家店,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他走到夏景生这一桌,赔笑道:“几位客人,员工不懂事,把你们的菜弄洒了,我这就安排人去做。”
说着,他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夏景生:“这位……可是夏家大少爷?”
夏景生扬眉道:“有事?”
“哎哟,夏大少,可算把您盼来了,我正想过些日子上门拜会,真真是难得的缘分啊。”老板一双眼睛期盼地瞧着夏景生。
“能否请您帮忙看看,小店这风水格局如何?”
夏景生擦了擦手:“看可以,按规矩来。”
“那是自然。”老板恭敬道,“先生的规矩我是知道的,我这就着人去准备。”
餐厅的布置十分有格调,进门处悬着两扇紫红色的帘子,往里便是有一定间距的四人座,角落和墙柱旁放置了私密性较高的二人卡座。
夏景生环视一周,指了指大门正对的墙面:“将那墙面上的镜子撤了。”
“镜子?”老板有些不明所以。
“在用餐区摆放镜子,确实有旺财之效,可你这镜子的方位摆错了。镜面对着大门,阻挡财气进入,于经商者是大忌。长此以往,家人精神不济,身体衰弱,容易招来祸患。”
“大少,您真乃神人也,这月余来,家中二老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我正愁着寻医问药,没想到问题竟出在这儿。”
老板立时将一匣子银票奉上,看得叶恒朗瞠目结舌。
“单这么一席话,就值那么多银钱?”叶恒朗难以置信道。
一旁倒水的侍者笑道:“您别看就这么一句话,不知多少餐厅的生意因夏大少一句话起死回生呢。”
“不瞒您说,在咱们餐厅开业之前,这儿经营的馆子关门大吉了。原先的店面就装着这么一面镜子,老板接手后请人来瞧风水,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还是夏大少有本事,一眼就瞧出了问题。”
叶恒朗闻言,看向夏景生的眼神里带上了满满的认可。待夏景生回到座位上,叶恒朗开口道:“先生博学,我十分佩服。眼下警局正缺人才,不知先生是否愿意赏脸,出任警局顾问一职。”
见夏景生面露诧异,叶恒朗保证道:“我已知晓先生的规矩,酬劳方面断然不会亏待先生。”
夏景生摇头道:“恒朗兄,我向来只收事主的银钱,而且我这人自由惯了,不愿被那条条框框拘束着。”
叶恒朗碰了壁,却并不气急,只觉得夏景生为人处世极有原则,对极了他的胃口。
这一顿饭,老板本不想收钱,叶恒朗执意要给,两人推让了好一阵,老板才勉强将银钱收下。
三人出了餐厅,孙闻溪长腿一迈,跨上那骚包的摩托车,将另一个头盔抛到夏景生怀里:“上来,我送你回去。”
叶恒朗在一旁涨红了脸,他本想邀夏景生一同走走,事到临头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夏景生坐上了摩托。
“恒朗兄……今日,多谢款待。”夏景生笑道,“我与闻溪先行一步。”
叶恒朗先是一阵欣喜,而后又被那“闻溪”二字打回原形,强打精神点了点头。
孙闻溪拉过夏景生的手抱紧自己,然后踩动摩托。摩托如疾风般迅速开了过去,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街道两旁的景物飞速后退,夏景生头回坐摩托,一颗心跳得极快。这会子他已顾不上避嫌,双臂紧紧地抱住孙闻溪。那俯冲的劲儿让他越贴越近,最后伏在孙闻溪背上。
隔着一件单衣,夏景生双颊莫名发烫。
身际萦绕着西洋香氛的气息,闻着那淡雅的木质香气,夏景生只觉得天大地大唯有此处方才安全。
他不自觉地抱紧了些:“开慢点。”
不多时,车子在夏宅门前停下。孙闻溪脱了头盔,转过头来,问道:“还好吗?”
闻言,夏景生赶紧抬头,松开手,手臂有些麻,停了好一阵儿还没缓过劲儿来。
孙闻溪替他解开头盔,将那被吹乱的发丝拨好:“吓坏了?”
夏景生瞧着他唇边的笑意,回过味来:“你是故意的,开得这样快?!”
看着车上的两只头盔,夏景生又挑眉问道:“你时常这么带人坐你的车吗?”
孙闻溪顷刻间笑开来,一双桃花眼分外温柔:“若我说,只带过你一个呢?”
夏景生见他笑,方觉失言,抿唇道:“难怪技术这般差。”
说完,不敢再看孙闻溪,转身进了府。
孙闻溪倒也不恼,彬彬有礼地和管家打了招呼,才施施然离去。
他们的踪迹,如今成了江城记者颇为喜爱的新闻线索。第二天,便有“孙夏二人甜蜜乘车”的猛料爆出。
孙其满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只等着孙闻溪哪日自个儿忍不住了,再来跟他说实话。夏功成也已气不动了,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两家在此事上,竟隔空达成了一致——不闻不问。
周宁川的死因很快有了公论,警方隐瞒了中蛊的细节,只说是意外死亡,同时澄清了兰承云的嫌疑,吉祥戏班比之日前,还要热闹些。
只因三年一度的“名角儿”赛要开始了。
这“名角儿”赛是吉祥戏班弄出来的噱头,每三年对戏班里的“角儿”进行评选。
一根金条可投十票,得票最高者为“名角儿”。
花费最多银钱为“名角儿”投票的人,可获得一次单独与“名角儿”相处的机会。
这期间可以对“名角儿”做任何事,旁人盖不过问。
自兰承云挑大梁以来,历届“名角儿”的名号就没有旁落过。
连花费最多的人也没有变过,回回都是夏景生。
正是因为“独处”这一规矩,外界都觉着,兰承云早就是夏景生的人了。
夏景生名声在外,自然没人敢惹他,一来二去,这三年一次的“名角儿”比赛,夏景生竟没了对手。
不过,“角儿”赢不了,热闹还是可以看的。一到这个时候,吉祥戏班就格外热闹。
孙闻溪听着手下打听来的资料,当听到“夏景生与兰承云独处”时,不知怎的就感觉不大痛快。
瞧着手下脸上一闪而过的暧昧笑容,孙闻溪蹙眉道:“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手下日日看报纸,知晓孙闻溪和夏景生最近打得火热,自然将这呵斥当做是孙闻溪在吃味。
又想起孙其满的吩咐,让他仔细留意少爷的心思,便试探着说:“少爷,我说句不中听的,这兰老板早就是夏大少的人了,这‘独处’不过是文雅的说法,往白了说便是同房。谁都知道这戏子的戏唱得怎样倒在其次,关键是皮相要好,像兰老板那般一等一的好相貌,夏大少之前把人捧在手心里也就不稀奇了。”
孙闻溪瞪了手下一眼,头一回在人前失了风度:“就你机灵,喋喋不休的。”
手下把嘴一捂,讨好地笑了。心下却跟明镜儿似的,果真生气了,瞧着孙少这回,用情不浅啊。
比赛当天,吉祥戏班门前人头攒动,多数人连入场券都没有,却还要来凑热闹。
夏景生一进门,戏班的伙计便高喊一声:“夏大少,您楼上请。”
楼上都是一等一的雅座,且都是一人一间,仅有一扇窗户朝戏台开着,私密性极佳。
夏景生刚落座,就听见伙计高声道:“孙少,您楼上请。”
斟茶的动作霎时间一顿,茶汤沿着杯壁溢了出来。
片刻后,隔壁房间传来响动,心知孙闻溪在隔壁,夏景生连吃进嘴里的花生米都没了滋味。
又过了些时候,一个穿着大红色布衫的小厮走到台前,手里提着一面锣鼓。
“铛——”锣鼓声响,好戏开场。
戏班里挑梁子的“角儿”陆续登场,越往后牌儿越大。
每位“角儿”唱完一折,一楼大堂便有伙计捧着铜盆,挨个儿向宾客讨赏。
二楼雅间的宾客则无人打扰,若是雅间的客人要打赏,只需轻敲房里的锣鼓,自然有伙计前来收银子。
到了最后,所有的“角儿”根据宾客给的赏金角出前三,前三再加唱一折,总赏金最高者为“名角儿”,在“名角儿”身上花费最多的宾客,也可以得到与“名角儿”独处的机会。
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若是宾客前两轮花费的银钱不多,最后却想得那“独处”的机会,可以现场加钱,总归一句话,与“名角儿”独处的机会,价高者得。
第二十七章
却说那角儿出场,人气的高低,从那观众的欢呼声中便能窥见端倪。
应尝芳等人今日将最打眼的行头都穿戴上了,满头珠翠直晃人的眼睛。
饶是他们这般卖命,依然比不得兰承云出场时,那山呼海啸般的气势。
兰承云甫一登台,那打赏的银钱就哐哐地落到盘里,戏班伙计的报价声一声高过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