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武史略 下(40)
“侯爷?”
“晋王”
商溭心里微惊,但是神色却没有变动,拱手说“侯爷此举太过荒唐,数千里之遥,如何··”
“不见晋王,商先生就不必多言了”安子期摆手,直接转回后堂。
侍者上来,请他离开,商溭跟在身后,眉心终于聚起,这安定候对晋王忠心似乎跟军师预料的不同,而且安定候也并非外界传闻般··通情达理。
后堂
商溭的迟疑让安子期松了一口气,低头看着手心的玉佩,上面确实有晋王的表字,还有着浅浅的纹路,当是皇家之物,只是··这是真的吗?
王爷,您说不想做晋王,但··但至少要平安吧!
颍水河面,临晚风坐在扁舟内,望着吴国的方向,黑纱帘下的神情有些萧索。
“儿子,看什么呢?”临晚风已经望着那边许久了,白六爷怕他又想起些不该想的。
“谁是你儿子”临晚风拍下他的手“姓白的你一天不惹人厌就难受是不是”
“你个不孝子”秦宇瞪了他一眼,大手一挥圈住他的小肩膀说“以后我就是你亲爹”
“滚”临晚风手肘一拐。
“嘶··”秦宇嘴角一咧,临晚风正撞在他的右肩上“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崽子,老子辛辛苦苦养大你···”
谁用你养大了!
本来心里的内疚散去,临晚风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这老东西果然正经不到三天,然后又是老混蛋一个。
船头,撑船的船夫侧目,一直盯着临晚风,眼神奇怪。
船到对岸,秦宇站到岸边,伸手扶下临晚风,看着渡口的人来人往,笑了一下,带着临晚风离开。
官道上,临晚风见他时不时的按一下肩头,犹豫一下问“你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疼死了”
“哪有那么严重”临晚风斜着他,悻悻的说“谁教你胡说八道了”
“我怎么胡说八道了”秦宇瞥着他,好像能隔着帘子看见小崽子的不忿。
“谁用你养了?”
“小崽子,你瘫在床上那些天,不是老子给你喂吃喂喝,背着你走南闯北,当然是老子养的你”
之前他高热不退,又淋了一场雨,病的迷迷糊糊,姓白的一直照顾在身边,临晚风一度觉得自己之前对姓白的,过于苛责。
可是大病初愈后,姓白的又变成混蛋样,张口闭口养大自己,谁用他养大了!
“总之··”秦宇还是在哪絮叨“你就是个不孝子,连自己老子都打··简直··”
“闭嘴”临晚风回神,站到他面前“再说一遍,我们没有关系,你这个老不正经”
“马五不在了,我就是你爹”秦宇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临晚风忽然沉默,没有看他,低头默默的走路,黑纱帘在眼前轻晃,像是那天黑夜。
呃··秦宇有些后悔自己口不择言,小崽子一直自责,以为自己引来了吴军,无论他怎么劝说都无济于事。
“别生气了,爹给你赔罪”秦宇笑眯眯的走了过去,拉着他的胳膊。
“滚”临晚风甩开他。
“乖儿子,爹给你买糖吃”
“滚!”
“难道要爹背你”
“滚!!!”
临晚风使劲一推,秦宇顺势倒在地上,捂着肩头,面色痛苦“嘶!”
“你怎么样?”临晚风立刻蹲下。
秦宇咬着牙,冲他摇头不说话,临晚风细眉聚拢,有些着急,扶着他站起来,架着他的胳膊往前走。
“进城,我们先去医馆吧”
“嗯”白六爷虚弱的答应着,尽量隐藏嘴角的得意。
☆、水镇
水镇,此地河流交汇,水路纵横,所以叫水镇,白六爷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愣了一瞬,暗自无语很久。
傍晚,夕阳余晖穿过墙头,正照在身上,白六爷翘着二郎腿远望云霞,身心舒畅。
“去给爷沏壶茶”
临晚风直起腰,手里的抹布一下子丢到他脸上“姓白的,你什么都不干,还让老子给你沏茶”
姓白的买下院子,就坐在一旁望天,让他自己在这儿收拾。
“我看挺好的,不需要收拾”秦宇拿下抹布,用袖子蹭了蹭脸。
“姓白的”临晚风抱着肩膀冷笑“你那屋老子是不会管的”
“毛都没长齐,你就老子长老子短”秦宇斜着他“小崽子,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老子乐意”临晚风懒得搭理他,一转身到前厅去归置东西了。
太阳渐渐落下,秦宇看着天边,暗道美景不能当饭吃,目光扫向从厅内出来的临晚风,他嘿嘿一笑的凑近。
“小风,咱们家没人来,前厅不用管,咱们还是先吃饭吧”
临晚风驻足,细眉扬起“老东西,你饿了?”
“恩恩”
“饿了自己弄,老子不伺候”
“小风”秦宇拉住他,笑的一团和气“如今就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你怎么能跟我置气呢?”
“你··”临晚风翻着白眼,挣扎了两下没挣扎开,对他说“好,那你干活,不干活没饭吃”
“好,干什么?”秦宇豪爽的说。
临晚风看看四周,不要脸的,活都让他干完了,这姓白的早算计好了吧!
心里不甘,他眼珠一转,指着灶台说“去把洋葱剥了”
“剥了?”秦宇看看那两颗洋葱,点点头说“好”
白六爷蹲在厨房门口剥洋葱,剥的泪流满面,临晚风在身后看着,心情倍好。
啊·欠!秦宇揉揉鼻子,这洋葱真是太难剥了,他的眼睛到现在都一阵阵刺痛。
“姓白的”
“啧··说过几次了”秦宇敲敲盘子“我现在姓于”
“又没有外人”临晚风心服口不服,看着他继续说“我们住的离建邺城这么近··真的没事?”
“放心吧”秦宇安慰一句。
要有事吴国哪里他都逃不掉,若无事哪里都无事,况且再被发现,自己大不了··他没有深想。
临晚风还是有些惴惴的,叹息一声筷子也放下了“姓白的,你没有话问我吗?”他半低下头没去看人。
“有啊”秦宇指着盘子里的炒洋葱“这洋葱不用剥吧,小崽子,你在坑我吧”
噗··临晚风笑了,比星空更亮,看着他“你不问问我,吴王宫的事?”
“你愿意说,就说说,反正六爷也没事,你要是不愿意,就不说了,我又不是王二”
“王二是谁?”
“你二叔”
俏眉一瞪,临晚风又想发火,不过随即又散了,低着头也不说话,秦宇扬扬眉也没多问,继续吃饭。
“我生在一个渔村”临晚风忽然开口,有些低沉“四五岁的时候,家里人说我不男不女,必是妖精,就把我卖了”
“愚蠢,见没见过妖精!”秦宇悠悠的骂了一句。
临晚风听着他的语调浅浅一笑“后来我又被卖了很多地方,八岁那年我被一个戏班买下,戏班的老板收我做了弟子,给我取名临晚风”
临晚风,秦宇嘟囔着,他承认小崽子这个名字还挺好听。
“师父对我很好,却从不让我学戏,我很羡慕师父在台上的样子,总是偷穿戏服,被师父发现要挨一顿打,戏班里的孩子也嘲笑我,说我是个女孩子,不配学戏”
临晚风眼角向下搭着,让人忍不住的心疼,秦宇心里叹了一下。
“你师父是为了保护你”
“我知道”临晚风点点头,手指勾在一起“我后来知道的,那时师父已经死了,戏楼的老板··欺负我,我被吴王救了”
秦宇眉毛一抬,瞥见小崽子唇角自然扬起,在黑夜里亮起一抹春光,让人惊艳。看来故事,结局凄凉!
“吴王不但救了我,还把我带回了吴王宫”临晚风看着桌面,似是想起那天午后“吴王宫很大,人也很多,但是没有人欺负我,虽然他们还是总挤兑我像姑娘,但是在这里我只要唱戏,给吴王和··他喜欢的人听就可以了,我很知足”
“可惜,你后来喜欢上了吴王”秦宇说。
“你怎么猜到”临晚风没有否认。
嘿嘿··秦宇笑笑没有回答他,临晚风也没有追问继续说“没错我喜欢上了吴王,可是吴王不喜欢我”
这是自然··吴王眼里岂能容下他人,秦宇有些可怜临晚风,年纪轻轻就受这么大的打击。
“所以你就跑出王宫了?”
“不是因为这个”临晚风摇摇头,看着他说“后来我才知道,军师把我收入王宫的目的,他相中了我的容貌,培养我是为了让我接近一个人”
“谁?”秦宇有一股奇怪的预感。
“晋王”
“咳咳··”果然如此,真是··让老子说点什么好,真是缘分啊!
临晚风皱眉奇怪的看着他,继续说“我不答应,就跑了出来,遭到追杀被爹救了”
怪不得马五发现他时受了伤,秦宇点点头,忽然问“你告诉过吴王你的心意吗?”
“告诉过”临晚风坦然的看着他“我没什么奢望,只是想说出来而已,自那之后吴王便再也不来听我的戏了”
想不到你这小崽子蛮刚烈的,喜欢就去表露心迹,不计后果,不在乎高低贵贱,不愿意接近晋王,宁死也要逃离。
爱和恨都那般直接,可自古最是这样的人,更易伤情。
“所以··”秦宇有些了然,看向临晚风“你以为军师之所以三番两次的派人杀你,是因为··付玉思发现你倾心吴王··所以报复?”
临晚风脸色微变,没有出声的默认了。
“你说追杀我们的人是吴军,但是··我觉得未必,也可能是我和马五以前的仇家,毕竟我们那行当,也四处结仇”
“不是··”临晚风还看见了陆琮,他认识那个人。
“听我说”秦宇打断,腿搭到凳子上,歪着头问“你知道吴王弱冠之年的时候有多少人倾心吗?”
“嗯?”临晚风一懵,下意识的问“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