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武史略 下(234)
“微臣附议”一直不说话的王蒙站了出来。
“微臣附议”安子期开口。
申学文看看没有多说,躬身施礼“微臣领旨”
“朕决意开丰江、沁州、江源三郡的边市,凡羌商入中原,尽皆免税,羌地疾苦,朝廷不忍课以重税,朕免羌民赋税十年,休养生息”
“陛下圣明”众人领命
“陛下”申学文又开口“此事需要一名小心仔细,长袖善舞之人”
“你想说谁?”秦宇心里已经猜到他的话,还是问了一句。
申学文撩袍跪倒,叩首说“王儒之子王仲康,微臣请陛下恩准”王仲康跟他一样获罪,如今还在诏狱,之前陛下加封勋贵子弟时,免了他的死罪,却没放了他。
“可是,他是谋逆啊,朕已经免了死罪,如何还能放他出来为官”
“陛下”安子期忽然开口“今岁各地不平之事颇多,上天几降异象,臣以为当大赦天下,安抚民心,彰显仁德”
秦宇起身说“子期所言甚是,今岁末,朕决定大赦天下,彰显仁德”
“臣等领旨”
走下御阶,秦宇走到申学文身前,微微俯身扶起他,对他说“你看有些事直着是走不通的,比如你,是因为进献了镇抚羌民之策,朕才放了你”
申学文一愣,随即神色凝重的施礼,秦宇笑了笑离开了东殿。
“赵大人”李晗悄悄进门对赵志平说“陛下要见您”
“是”
昭和殿宽阔,比东殿多了丝凉意,秦宇刚刚进门,还系着披风,站在窗前。
“陛下”赵志平行礼。
“为什么同意申学文?”秦宇背对着他问。
“此策可以缩短羌族归心时间,将来对朝廷和晋王都好”赵志平平静的回答。
“朕的国策不好吗?”
“两者相较,前者更好”
“赵先生还是赵先生”秦宇笑了,负手说“白云飞并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他做不了申学文说的事,他不适合朝廷”
“微臣知道了”赵志平答着要退下。
“赵志平”秦宇严肃的看向他,沉吟一下说“朕要你以对朕的忠心起誓,不可以利用白云飞,不可以害他,终生保护他”
赵志平沉默一下,冲着他跪倒“我赵志平起誓,终生保护白云飞,不让他为人利用,不让他为人所害”
“有劳先生了”秦宇郑重行礼“是我愧对先生”
“陛下”赵志平扶起他,也认真的说“这誓言不是臣对君,而是我赵志平对挚友、老师的誓言,终生不会违背”
“先生··”
“微臣告退”
赵志平又欠身施礼,平静的离去,秦宇目送他离去,如释重负一笑。
无论生死,护你安好,这一句,我做到了!
昭和殿外,细雪轻轻落下,粘在杜雪堂肩头,他看着缓步走出来的赵志平,迎了过去。
“薛相”赵志平停下脚步。
“赵尚书,陛下和你说了什么?”
“薛相,在下不便相告”赵志平拱拱手“告辞”
杜雪堂色变,看了看前方的昭和殿,沉下眉头,走了过去。
“陛下,薛相求见”
“嗯?”秦宇一愣,刚要传他进来,就见门帘一掀,杜雪堂已然进门。
“呃··爱卿这是何事,如此急切?”秦宇没有生气,失笑的问。
“陛下没有去羌地西巡”杜雪堂笃定的看着他。若是西巡,岂会等到今日殿内才否决申学文的献计,陛下对白云飞维护之心,众人皆知。
秦宇眉毛轻动一下,笑着说“爱卿就为这个‘闯宫’?”
“陛下”杜雪堂上前一步,眼眸晃动“您可是身患重疾,避而养病”
“没错”秦宇点头承认。
杜雪堂慌忙上前几步,步伐间有些慌乱“陛··”
“爱卿”秦宇扶住他,看着他的眼睛说“你误会了,朕确实重病一月,但并无大碍,如今也好了”
“那为何掩人耳目”杜雪堂捏着他的手臂问。
“爱卿,朕重病如何能不掩盖?半年来,流言蜚语众多,加上朕将晟儿接到宫中,朕是怕外人揣测,以为朕真的有什么事,让好不容易太平了的京城又乱成一团”
“真的?”
“怎么,你要朕跟你比试一番,才能相信朕无恙吗?”秦宇调侃。
杜雪堂看着他眼里的真诚,和记忆里那些年一样“微臣冒犯”他忽地笑了,后退施礼。
“无妨”秦宇坐到短榻上
杜雪堂见无事刚要退去,忽而扫到桌上的棋盘,犹豫的看向他“陛下可愿赐教”
秦宇摸着玉石棋子,想到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坐吧”他指着对面说。
殿内寒凉,宫人悄悄的送进几个炉子,秦宇不觉如何,杜雪堂看着棋盘,额头却微微有些薄汗。
“搬这么多炉子做什么”秦宇随意的轻斥一句。
“是”小福子赶紧让人又挪出去几个。
杜雪堂没有出声,看着棋局,细长的眉蹙起,手里捏着黑色的棋子,有些斟酌不定。
“微臣输了”半晌,杜雪堂终于放弃,抬起头。
“啊··”秦宇收回目光,看看棋局说“爱卿疏忽了”
“我从没赢过”杜雪堂嘴角有一丝笑意,低声的说。
你忘了,你赢过一次!秦宇遮下眼神,拾着棋子,假装没有听见他的话。
“陛下”杜雪堂忽然按住他的手臂,看着他。
“怎么了?”秦宇温和的问。
“再··下一局如何?”
目光瞄向窗外,秦宇迟疑的点点头说“好”
殿外落雪更重了些,在地上积了一层,冬日天色暗的早,仿佛一瞬,昭和殿外就掌了灯。
秦宇执着棋子,相爷的棋艺和他自己一样,成长的很快,也许是自己私心,故意拖着,所以这局迟迟不能下完。
总归是要结束了,秦宇刚要落子,抬眉间扫见杜雪堂竟然斜靠在那里睡着了。
婆婆妈妈,有失气概!秦宇骂了自己一句,身子向前,想要叫醒他。一丝极淡的兰花香飘来,秦宇眉间动了一下,停住了动作。
天黑后的殿内寒意更盛一些,秦宇拿起薄毯,站到他身前,轻轻盖到安然熟睡的杜雪堂身上。宫灯照亮整个大殿,落在杜雪堂身上一下柔软了许多,脱去了他朝堂上的从容不迫,冷静自持,让人想守护在他身旁。
“陛··”小福子一下收声,看着站在前方凝望不语的陛下,他是见天色已晚,夜里风冷,特意进来添炉火的。
抬手制止了小福子上前,秦宇又站了一会儿,带着小福子悄然离开。
“陛下”殿外,小福子犹豫的提醒说“宫门要落锁了”
“嗯”秦宇点点头,没有回答,系上披风向太和殿的方向走去,小福子跟在身后,没走多远,听见他又吩咐“天色已晚,你去叫醒丞相”
“是”小福子看了眼陛下的神色,悄然退了回去。
☆、求而不得
手掌在画轴上轻抚,秦宇看着画中人出神,外殿有脚步声,他手掌一动,将画轴塞到暗格中。
“回来了”秦宇坐在椅子上说。
“姓白的”临晚风一边解披风,一边对他说“宫门都已落锁,也不见你担心我”
“因为我知道你在哪,在做什么”
“真的?”临晚风坐到他身旁,斜着他说“怎么觉得你在撒谎”
“天下万事都在朕的掌握中”秦宇在他头上戳戳“不论你信还是不信”
嘿嘿··临晚风眨着眼睛笑笑,忽然坐到他的腿上“陛下,此事可在你的掌控?”
“忤逆不尊,朕着实料不到”秦宇笑意温和的看着他。
呵呵··笑意更浓,临晚风托起他的头,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忽然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秦宇被他亲的一愣,奇怪的看着他。
“姓白的,我忽然好喜欢你的小胡子啊”
“····”
“为什么呢?”临晚风抱着他,手指碰碰他的胡子,蹙眉不解的说“难道真如姓曲的所言,我有什么问题?”
“这叫天子威严!”秦宇瞪了他一眼,推开他向寝殿走去“你个小崽子懂个屁”
“威严威严”临晚风追了上去,拉着他的手臂歪头说“陛下别生气了,我以身相许可好”
“好了,别闹腾了”秦宇按住他,温声说“长夜过半了,休息吧”
“你亲我一下”
秦宇没有动,临晚风挑挑眉,站在原地,意思不言而喻。微微低头,秦宇他唇上飞快的碰了一下,然后转身快步离开“快休息”
“陛下,你怎么那么怂啊!”
“快休息”
寝殿里,皇帝陛下盯着床帐,老心脏乱跳,一夜辗转未眠,导致早朝时都没太听清议了什么军国大事。
太医院,白云飞刚刚出来,就看见前来寻他的秦宇“陆琮找到了莲花,快马送了过来”
“快带我去看看”白云飞神色欣喜,拉着他离开。
屋子里,秦宇端着一杯清茶,对一旁的白云飞说“如何?”
白云飞眉头拧的紧紧,看着盒子里的雪莲,半晌才说“很像,但不是”
“哦”秦宇抬眉略有些失望。
“虽然不是,但也是良药,对你有益,我稍后配上其他药材,煎好你服下”白云飞见他难过出言安慰。
“好,现在行针吗?”秦宇问着已经在解扣子了。
“嗯”白云飞避过目光,点点头。
行宫回来后,大概物极必反,那之后行针秦宇再也没有那般痛苦难耐,不过每次都睡的太沉。
有些渴望一旦戳破,就会在心底生根发芽,反复出现,所以秦宇睁开眼的时候,狠狠唾弃了一把自己的不要脸。
“喝药吧”白云飞端着药碗送到他眼前。
“呃··”秦宇坐起来,端起药碗喝下,苦着脸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你帮我穿的?”
“嗯”白云飞看了他一眼,又遮下眼帘说“怕你着凉”
那不是有被子嘛!秦宇没多想,穿上鞋系好外衫,站在镜子前看了看自己,抬手摸摸临晚风嘴里的‘小胡子’,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