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武史略 下(102)

　　“子期”秦宇收回远眺的目光，看着他“明月诸事未毕，大军暂时不能撤离，本王众将中，唯有你文武双全，留你在此，也是为了安心”
　　“子期明白”安子期点点头。
　　秦宇看着他，察觉他眉间一股愁绪，有些歉然的说“本王知道，你在外多年，思念家乡亲人，本王答应你，朝廷稳固后，本王定调你返回，最多··两年”
　　他拍拍安子期的肩膀，早在之前，安子期就曾推辞，说自己不足以但此重任，而且惦念家中兄长。
　　“多谢王爷挂念”安子期笑了，看着他说“君命不可为，子期不该给王爷添麻烦”
　　“人之常情，本王岂能不知，辛苦你了”秦宇笑笑，登上马车。
　　“王爷保重”安子期行礼，冲着晋王说了一句。
　　晋王撵驾离去，安子期看看身后的明月城，上马离去。
　　为将为臣能做到他这般程度，可以说是到了极致，所谓深得君心，荣宠备至，也就是这般了。
　　可是，安子期忽然也生出了厌倦，独自守在这南疆，让他厌倦，他宁愿到京城，做晋王手下一护卫，也好过这偌大的一国，孤身一人。
　　建邺城内，我终究还是对您撒了谎，放不下的终究是放不下，索性这天下终于要是您的了，我便守到最后吧。
　　连着几日，明月飘雪，道路泥泞，并不好走，晋军十余日堪堪过了抚宁城，幸好大军只要到达山关，秦宇就能坐船顺水路返回建邺，否则新年前他还真的回不去。
　　撵车内摆着暖炉，秦宇半靠在车上，捏着一份公文，半合着眼，眼看就要睡着了，车外一阵喧哗，手心一抖，公文掉到地上。
　　“怎么回事？”他掀开车帘问。
　　李晗看看远处，冲晋王摇摇头“末将不知，可要末将前去问问”
　　秦宇也向远处看了看，没有出声，径自下车，车外寒风一吹，他哆嗦了一下。
　　“王爷”李晗拿着披风上前。
　　接过披风，秦宇系在身上，一挥手“跟本王去看看”
　　深色锦袍的男子，手持长剑，骑在马上向东飞奔，离大军越来越远，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年轻他几岁，相貌相似。
　　年轻的边跑边一脸惊恐的向身后看去，他身后是几名晋军，正大声喝止，让他们停下来。
　　王蒙站在原地，皱眉看着逃跑的两人，气急败坏的数落着旁边的副官。
　　嗖··一支冷箭忽的从他身侧飞出，奔前方逃离的年轻男子射去，箭羽在风中飘了两下，准确无比的命中年轻男子的后心，男子摇晃着从马上栽了下去。
　　“谁放的箭！”王蒙大怒，一转头却看晋王持着弓站在那里“王爷··”
　　“放箭”秦宇扔下弓箭，冲旁边跟随的李晗命令。
　　又一支箭羽飞出，带头奔跑的男子也被射落在马下，追逐的晋军见二人中箭，鲜血流了一地，一时不知该不该把尸首带回去。
　　“你手下的人不会射箭吗？”秦宇瞥着那边的两人问。
　　“回王爷”王蒙愣在原地，直到晋王站到身边才回神，拱手说“那二人是明月皇子，末将未敢轻举妄动”
　　明月皇子？秦宇看了看，收回目光，看向身后瑟瑟发抖的其他皇子公主，眼神一扫，他在人群里看见了司马绍钧。
　　“两国盟好，擅自逃离者，就是破坏盟好的叛国之人，格杀勿论”秦宇看着司马绍钧，说的掷地有声。
　　“末将领命”王蒙行礼。
　　秦宇点点头，没有出声转身又带着李晗返回撵车。
　　“恭送晋王”
　　众人躬身行礼，明月的那些公主皇子不约而同的扫视那边两具尸体，心底都是一片冰凉，他们发现自己连人质都不是重要的那个。
　　“太子殿下，我扶您回去吧”张氏见他脸色苍白开口说。
　　“不用”司马绍钧摆摆手，深吸一口气“本宫没事”
　　苟延残喘的活着，也是活着，只要活着总归要比死好很多，活着就有机会。
　　山关
　　“臣等恭迎大王得胜还师”褚谦跪在城门前高呼。
　　褚谦··秦宇站在车上，眼角动了一下随即说“众将平身，世兄天气寒冷，上车来吧”
　　“多谢王爷”褚谦叩首起身。
　　车驾缓缓驶入山关，撵车内，褚谦端坐在一旁，半低着头神色恭谨，秦宇看了一眼，笑笑。
　　“世兄，王妃可好啊？”
　　褚谦愣了一下，眼里有一抹喜色，笑着回答说“王妃和母亲在建邺居住，一切安好，只是惦念王爷”
　　“劳烦世兄照顾王妃了”
　　“骨肉至亲，不敢居功”
　　晋王一直笑吟吟的样子，温和的询问家中近况，琐事，没有言及半分朝廷或是吴地的事情，让褚谦疑惑的同时，又有些欣慰，这代表晋王心里十分看重褚氏。
　　马车缓缓停下，晋王下车站定，看着他说“与世兄相谈甚欢，家中安好本王就放心了，旅途劳顿，改日再找世兄叙旧”
　　“微臣告退”
　　晋王微笑着点点头，带着李晗进入行辕。
　　门内，秦宇浅笑的嘴角落了下去，一边向里面走一边说“请赵先生过来”
　　赵志平匆匆而来，晋王殿下没有片刻休息，和赵志平商谈半日，夜幕降临才勉强休息下。
　　隔日，晋王率先乘船离开，大军暂时由越弘照看，在山关休整，年后返回建邺。
　　吴地水路四通八达，江面平缓，坐船返回建邺，要远比坐车舒服多了。运河上三艘楼船，缓缓前行，李晗和王蒙分别率领军士护佑在前后。
　　中间的大船上，秦宇站在船头，呼出一口冷气，对旁边的赵志平说“其实吴地也阴寒，不过本王总觉得比明月好些”
　　“王爷不喜明月”
　　“本王不喜冬天”秦宇笑了笑，转头看他说“俞义怎么样？”
　　“温候以王爷归来，不需他在此，已经启程返回京城，至于俞义仍在南陵渡驻扎”
　　“嗯”秦宇点头想了一下说“下命，让俞义新年过后越过江水，到赵国南面驻扎，提防赵国”
　　“是”
　　“褚谦呢？”
　　“褚谦时常来与臣闲谈”
　　“呵呵··先生可要好好结交褚谦，归建邺后褚世兄可是能帮上大忙”秦宇笑了。
　　“微臣明白”赵志平也笑着点头。
　　“唉··还是有些冷”秦宇摇摇头，转身边走边说“本王还是回去看公文吧”
　　赵志平嘴角有一丝笑意，虽说明月的事情让他有些遗憾，但是晋王对吴地世族的处置，让赵先生很欣慰，若此事真的进展顺利，晋王登基，则指日可待。
　　返回自己的房间，赵志平半路碰上了王蒙“王将军，你怎么在这儿？”
　　“王爷叫我来的，说是让我陪他下棋？”
　　不是批公文吗？赵志平眉头一拢，还没等再问，王将军已经迈着大步，嘟嘟囔囔的离开了。
　　赵志平一脸怪异的回到屋内，还没等坐下，就听门口又一道声音。
　　“赵大人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一脸忧愁？”
　　“褚公子”赵志平转头，心里一动，勉强勾起笑容说“天下未定，何处不忧”
　　褚谦眉毛微抬，点点头进门。
　　晋王船舱
　　秦宇盘膝坐在榻上，看着眼前的棋局，轻轻落下一子，然后眉头一皱说“王蒙，你怎么这么笨”
　　“王爷，末将本就不谙此道”王蒙浓眉皱着说“您怎么不找赵先生下棋？”
　　“志平忙着呢？哪像你这么无所事事”秦宇说。
　　我哪里无所事事了！王将军心底不忿，看着他说“赵先生哪里忙了，刚刚末将还在外面看见他了呢”
　　“什么时候？”秦宇端起茶杯，随口问。
　　“就是末将来的时候”王蒙也自己倒了一杯茶，边喝边说“听说末将来找您下棋，还一脸奇怪呢”
　　“你这蠢货”秦宇一把抢下他的杯子“本王刚刚跟志平说去看公文”
　　呃···王蒙脸色一僵，嘿嘿的干笑着，心里一阵阵的嘀咕，您那么大个晋王，至于这点小事还躲着老赵嘛！
　　秦宇翻了个白眼，看向窗外，忽然问“王蒙，你会钓鱼吗？”
　　“末将不会”
　　“你怎么什么都不会啊！”
　　“王爷”王将军不乐意了，苦着脸说“末将也不打鱼，干嘛要会钓鱼啊”
　　“本王就会钓鱼，本王也不是打鱼的”秦宇看着他，撇嘴说“本王看就是你蠢”
　　“是、是、是，末将蠢，那王爷就别耽误时间了，找别人下棋吧”王将军避之不及，说着就要离开。
　　“这船上哪有人”秦宇拦下他。
　　百十号人您看不见不成？王蒙嘀咕着，眼珠一转说“王爷，要不这江上的画舫还挺多，末将给您找些棋艺好的，陪您？”
　　“噗··”秦宇差点没呛死自己，皱眉看向他“本王岂会喜欢风尘之人，王蒙你此举与佞臣无异”
　　被莫名奇妙打成佞臣的王蒙很不开心，低着头小声嘟囔了“您怎么洁身自好了”
　　秦宇眼睛一瞪，一拍桌子“放屁，老子···”
　　“王爷”王蒙愣住，震惊的看着晋王。他不知道王爷还有这么··粗鄙··不，平易近人的时候。
　　“咳··本王一向洁身自好”秦宇干咳了一声，遮掩刚才的尴尬。
　　“这是自然”王蒙跟着附和，然后顿了一下说“那末将隐秘的··”
　　“滚出去”
　　“末将遵命”王将军郑重的一拱手，忙不迭的就走了。
　　唉···秦宇长叹一声，转身趴在窗边，看着远处染白的山色发呆。画舫的美人应该也挺有意思的吧！
　　褚谦捏着棋子慢慢放下，然后说“大人今天心绪不佳”
　　“是褚公子棋艺高超”赵志平笑笑。
　　“大人此言，可让褚某汗颜”褚谦笑眯眯的又落下一子“对弈多次，褚某嫌少胜过大人”
　　呵呵··赵志平摇头，跟着落子说“公子耿直，赵某确实心绪不佳”
　　“王爷横扫明月，大胜还师，天下虽余赵国、淮国，然不过疥癣小疾，何事令大人如此忧心？”褚谦随意的问着。
　　“区区赵王何足挂齿，可忧心者在京”
　　在京？褚谦微微颔首，没有继续询问，褚氏虽已与晋王是姻亲，但是仍不是晋王心腹，又是吴国旧臣，褚氏一直在小心的把握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