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殿下请更衣(15)
书画让琴棋和阿福留下跟着温禅,自己施展轻功率先去城北寻找客栈,待订好了两间房后,又折回去把温禅领到客栈里。
客栈像是新开不久,房间的东西都是崭新的,上品房内置放的有床榻和躺椅,床榻上还有垂帘,看起来干净整洁,掌柜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子,一见温禅气质不凡,衣着华贵,招待得极其热情。
毕竟不是身在京城,为了保证温禅的安全,书画和阿福都表示开一间比较合适,但是被温禅以“几个人住一间太挤了”的理由给拒绝。
于是两间房,书画和温禅住一间,阿福和琴棋住隔壁。
琴棋书画两人习武,身体素质强,并没有觉得很累,倒是温禅和阿福,一沾枕头就睡死过去,也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琴棋书画二人不敢离开,在房中假寐。
白天睡觉的坏处就是晚上睡不着,温禅一觉睡到天黑,一睁眼,外面已是灯火阑珊。
西凉的都城都没有夜禁,是以天一落黑,劳碌了一天的百姓都出来转悠。
风城这些日子有些不同,因为天下英雄会,聚在风城的江湖人士众多纷杂,百姓们惧怕那些手持大刀阔斧的人,夜晚也不敢在街上游蹿,所以到了晚上还在外面走动的,大都是江湖人。
灯笼高高挂起笼罩了整条街,温禅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推开窗户伸头往外看,街上熙熙攘攘,看起来极其热闹。
这么昏天黑地的睡一觉,温禅一醒来倒觉得肚子饿了,他喝了两杯凉茶,带上书画打算去街上转转,而琴棋则是留在客栈内守着还在呼呼大睡的阿福。
夜晚没有烧饼,没有包子,没有馒头,温禅买了几块不太甜的糕点,坐着马拉车来了城南。
他心里也一直惦记着千面公子的事情,所以想来看一看,可刚下车,他就被眼前的盛况给震住了。
整整一条街站满了人,远远看去人头攒动,别说看千面公子了,如今街道如此拥挤,就算是想走到街中都是个麻烦事。
他站在远处人较少的地方,一边往嘴里扔糕点一边含糊不清的叹息,“想不到这千面公子竟有如此大的吸引力,这下是没有机会目睹其容了,不知道长得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他原以为会有人听到这话过来与他唠两句的,却没想到竟然没有人搭腔,他转头看去,蓦然发现身旁站着的三位高大男子都在看他。
三人高低不同,但都比温禅高,平眉细眼,相貌上并无出众之色,并排站着时其中两人甚至伸出头来,盯着温禅。
温禅被这三人的目光惊了一下,迷惑不解道,“三位兄台可是见过我?”
离得最近的男子听后并无回答,反而转头过去看他身边的男子,两人面面相对,不知道是不是在说什么悄悄话,而另一个较矮的男子却突然动身,朝温禅走来。
书画立即戒备,不着痕迹的往温禅靠近,手指摸上腰间的长剑。
那个矮公子倒是没做什么,只是走过来往温禅身边一站,一开口声音又厚又沉,“小兄台是来看千面公子的?”
“是啊。”温禅应答,而后反问道,“你们不是吗?”
“当然不是,那千面公子有何好看,我们兄弟三人,不过是恰巧路过见此地人多,便来凑个热闹。”矮公子对众人追捧的千面公子很是不屑。
“只可惜今晚是没机会了,这里人太多。”温禅一边嚼着糕点一边碎碎念,脸上倒没有多少遗憾的神情。
那矮公子瞧了他一眼,“放心吧,不只是你,这里的所有人今晚都看不见他的。”
听着他语气中的笃定,温禅疑惑道,“此话怎讲?”
“如你所见,这里的人太多了,千面公子又不会轻功,怎么可能挤得过那么多人跑到街中去。”他道,“再说了,就算人不多他也不会来的。”
这跟之前听到的不一样啊?温禅有些莫名其妙,“传闻他不是喜好美色,尤其爱体态丰腴的美人吗?为何不来?”
矮公子勾上意味不明的笑,“传闻又有几分真假,小兄台还是莫要全信。”
只短短聊了几句,就把温禅给聊迷糊了,他算是切身体会到了江湖传闻的纷杂,千百张口,每张口的说法都不同,真假难辨。
就像现在,他也不明白那千面公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了,见街道里的人还在激昂兴奋的等待着,温禅突然失了兴致想要离开,走之前他礼貌的问了矮公子的姓名,“在下温禅,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单柯。”矮公子答道。
“单公子,在下告辞,后会有期。”温禅客套了两句,单柯也一拱手作为回应。
温禅临走的时候往那边两位男子看了一眼,却见两人竟然还是在看他,他心中有些发毛,带着书画不由加快脚步,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这俩人不会看上我的美色了吧?
坐马拉车离开了那个热闹之地,回到客栈之后,温禅向掌柜要了热水沐浴净身,换下来的衣物他自己在客栈后院打了井水,用个棒槌敲着。
从宫中带出来的那三套衣物早在一个月的赶路中被温禅扔了,因为宫廷之中的制衣布料与民间不同,有许多布料都是从他国进贡来的,稀有珍贵,出门在外难免遭人惦记,为了保证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温禅就全给扔了,换了身行头。
只是穿一身扔一身这样的行为太奢侈,在外不比宫中,银子花一点少一点,也没有那么多人服侍在身边,所以尊贵的前皇帝今皇子温禅,只得自己动手洗自己的衣服。
虽然阿福和琴棋书画都抢着要帮他洗衣物,可温禅把这三人带出来吃苦送命已是非常内疚,哪能还让他们为自己操劳洗衣这些小事,于是坚决的回绝了。
温禅又不是没有自己动手洗过衣裳,前世他钟家联合神归教屠城,他从京城狼狈出逃,开始了与梁宴北一起的流浪生涯,虽然不愁吃穿,不缺人伺候,但也学会了自己洗衣裳和下面条诸如此类的小本事。
现在想想,那段日子虽然是他心中最难过的时候,却也是他跟梁宴北最亲近的时候了,待歼灭反贼登上王座之后,温禅与梁宴北的距离越拉越远,直至后来他有了自己心爱的人,娶妻生子,再不复从前。
想着想着,温禅就感觉鼻子有些酸酸的,自离开京城后,他想梁宴北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思念入心肺,难压难除。
温禅吸吸鼻子,认认真真的用棒槌锤着衣裳。
☆、滋事
风城与五月岛之间隔着一条神仙河,之所以叫神仙河是因为这条河每到五月份就会向被神仙驱使一样,淹没风城与五月岛之间的一座大桥,直到七月份才会退去,所有想去岛上的人只能从渡口坐船。
阿福第一次听到这话是,脸都吓白了,暗戳戳的扯着温禅的衣袍角,声音压得极低极低,“公子,咱们能不能不坐船?”
温禅微微挑眉,反问道,“不坐船?那你是打算游过去还是打算买只老水牛驮着你过去?”
阿福一时语塞,似乎觉得这两个办法都不可行。
于是温禅又道,“要不你干脆找一条绳子系在身上,然后绳子另一头绑在船尾,这样你既能渡河,也不用坐船,多好。”
“那我岂不是要被淹死。”阿福立马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好不好。”
“既然如此,你还是乖乖坐船吧。”温禅一脸同情的按住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忍忍就过去了。”
阿福见自家主子那么担心,忍不住有些感动,“公子,你对阿福真好……”
“哦对了,琴棋,今天的午膳别给阿福吃了,免得吐一船,惹来他人不便。”说完温禅似乎听见了阿福说话,他疑惑的转头问道,“阿福你刚才在说什么?”
“公子,阿福什么都没说。”阿福勉强扯出一个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故作坚强。
温禅一行人在风城已经停留两天,总算等到了渡口开船的时候,原本时间是申时,但是温禅担心人多,若是挤不上船还要等三天,所以决定吃完午膳就早早的赶过去,占一个位置。
果然跟温禅想得不差,尽管他们已经提早过去,那渡口还是聚了很多人,在还未开放的入口处排起了队,好在有两艘船,是以队伍排的并不是很长,温禅注意到身旁来的几个人仿佛也是要坐船的,他反应极快,连忙带着人站在队尾,落在他身后的人慢了一拍,只能排在琴棋之后。
正是烈日晌午,有没有遮阴的地方,只刚站一会儿,温禅就热得出汗,他拿着自己的小扇子心平气和的扇着,对于这漫长的等待显出超出常人的耐心。
有好多人都没有他这般悠闲,不耐烦的抱怨此起彼伏。
眼看着天越来越热,阿福怕温禅晒坏了,于是对排在他后面的琴棋道,“我去给公子买一杯冰镇酸梅解暑,你看着点我的位置。”
琴棋点头回应。
那卖冰镇酸梅的小贩很会做生意,专门将摊子摆在这里,这一会儿生意正好,阿福的小身板东窜西跳,费劲力气挤得整张脸都扭曲,才将拿着铜板的手递到小贩面前,面目狰狞的喊道,“老板!一杯冰镇酸梅!快点!”
小贩一抬头便瞧见阿福那张被挤得脸歪嘴斜的脸,不由得被吓了一跳,连忙收了铜板给他盛了一碗,阿福接到之后怕被挤洒,于是踮起脚,将碗举得高高的,奋力从人堆中退出去。
好不容易退出来了,他小心翼翼的把碗拿下来一看,顿时鼻子都气歪了!不知道是哪个长得高的人,竟然把他碗中的酸梅汤喝了大半,只剩个碗底。
阿福一口老血喷出,破口大骂了几句,却不想这周围都是喊骂声,他的嗓音融进去根本没人在意,没有法子,他只好倒了剩余的一点酸梅汤,用袖子擦了擦碗边,捏着两个铜板,再次冲进人堆之中。
温禅被他这样子逗乐,嘿嘿笑起来,俊俏的笑脸沾染笑意变得耀眼,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这次阿福学聪明了,拿到新的酸梅汤后,他不在举得高高的,反而用另一只手围出一个圈,将酸梅汤护在里面,以屁股撅开周围的人,顺利将酸梅汤带出来。
忙活下来,他出了一头密密麻麻的汗,没有停歇就迫不及待的把酸梅汤送到温禅面前。
谁知还未走近,有一个身影忽然冲到阿福面前,挤到阿福原本排队站的位置,停住。
温禅先是愣了一下,转头一看,见是一个膀大腰粗的男子,他眉毛很粗,胡子一大把,竖眉瞪眼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恶人。
“兄台,这里有人站。”温禅往后退了一点,声音不温不火。
“有人?哪呢?我怎么没看见?”那粗眉毛左右看一下,声音很大,一嗓门就让周围的人都看过来,随后他颇是不屑的垂眼看温禅,似乎在说你这个腰还没我胳膊粗的小子别不知天高地厚。
温禅还是坚持着忍让第一的原则,不想出门在外惹事,于是对蠢蠢欲动的琴棋书画打了个休止的手势,对阿福道,“你过来,站我前面。”
阿福原本也生气,但见对方人高马大,看起来很凶,便不敢主动招惹,于是捧着酸梅汤悻悻的走向温禅。
原本以为温禅主动的退让,会让还未开始的争执平息,却不想等到阿福走进时,壮汉突然一伸手推了阿福一把,这一下力道可不小,直接将阿福推翻在地上,手里的酸梅汤飞出去,洒了一地。
琴棋书画脸色同时一变。
阿福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一看自己险些被挤成肉饼换来的酸梅汤此刻洒得干干净净,又生气又心疼,心里像被狠狠捶了一拳一样难受,他瞪着壮汉,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去咬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