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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风(78)

作者:宁喧 时间:2024-10-19 09:47 标签:强强 HE 宫廷

  另一个黑衣蒙面的年轻人也是戌部的亲兵,他此前没有见过卫延,但早在十二部中听说过对方的不少事迹,一时隐约有些激动,低声道:“属下见过卫统领。”
  “……哎。”
  传闻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子部统领,如今戴着人皮面具,混迹在北晋朝中的卫延掏了掏耳朵,浑不在意地说:“下次别叫这个名儿了,在上京待得太久,听着怪不习惯的。”
  子在生肖里指代子鼠,是十二部中负责潜伏和暗桩的一支。卯部建起的情报网,有大半都要归功于这些分散在各处的沉默影子。
  卫延长年远离临安,在江湖和朝廷变换各种身份行走,上次得到萧元景的指示还是去年冬天,晋军南渡楚水的时候。
  前两天下朝回家,在自个院子里瞧见等候已久的穆乘风,陡然间还以为青天白日撞见了鬼。当对方和盘托出来意时,更是腿一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你是说。”卫延一手扶着门框,防止自己滑下去,艰难道,“王爷他——就在上京,还待了将近半年?”
  穆乘风以为他是在为失职自责,正要严肃地颔首,告诉他事态的紧急性,又听卫延着急道:“这怎么可能!王爷一个口信都没有传给我过,也没有联系任何暗桩。”
  “那现在是谁在帮他做事!”
  他说这话的语气隐隐颤抖,带着两分震惊三分不敢置信,以及五分怀疑自己出公差太久,失去了上司器重的迷茫。
  “……”
  穆乘风的唇角抽搐了好几下。他毕竟和卫延共事的时间长,知道此人的德行,没心思去拼已经碎了一半的卫大人,说:“殿下如今应当在夏宫中。”
  他皱了皱眉:“但不知什么缘故,戌部散出去的记号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这件事其实出乎了他的意料,叫他有一种事情的一环完全脱轨的感觉。
  如果说先前萧元景不动用暗桩,是另有谋划,不欲打草惊蛇。现在戌部已经到了行宫,穆乘风实在想不出这时候王爷还要刻意避开他们的理由。
  卫延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按着胸口兀自心碎了好一阵,才沉痛地恢复过来。
  他摸了摸下巴,沉吟说:“虽然你肯定不愿意承认——但我猜,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你觉得呢?”
  ……
  时间重新回到晚上。
  下午未央宫出了事之后,卫延提心吊胆地等了好几个时辰,脑子里什么最坏的可能性都过了一遍,这会儿好不容易等来人,没想到穆乘风闻言拧起眉,反问他:“奸细?什么时候的事情。”
  卫延惊讶道:“不是你安排的吗?听说是混在官员随行的仆从中进来的,悄悄往外传递消息的时候,被太子的人逮了个正着,还好其中一人拼死销毁了密信,没让信件落到晋人手中。”
  穆乘风的眉心皱得死紧:“不是我,我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
  “那怎么可能!”起初的意外后,卫延也觉得匪夷所思,“我四处去打听过,此事应该不是伪造的……总不至于是王爷的指示。”
  倘若那两人落在刑部或者大理寺手里,他还能想法子运作一番,但偏偏接手此事的是那位鬼见愁的太子,等同于直接斩断了他从外界入手的渠道,叫事情陡然棘手起来。
  他这厢还在琢磨,穆乘风却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随之变得难看:“不是殿下。”
  他四处检查了窗门,确认无人窃听后,转头问卫延:“之前让你去确认的事,可有结果?”
  “你说崔郢?”卫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说,“他确实带了那名新收的弟子来行宫,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凑巧,我让随从盯了他两天,都没见着人,要不然下回我——”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穆乘风就出声打断了,语气不容置喙道:“你下朝是什么时辰,我到时易容成家仆,跟你一起去崔郢府中看看。”
  “……”卫延语塞了一瞬,而后震惊地瞪大眼,“你去?你疯了吗,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如今夏宫里住着北晋的一众朝臣宗亲,处处都有重兵把守。出了昨天的意外之后,宫中巡逻的兵士更是绷紧了骨头,不敢懈怠。
  暂且不论太子到处在找穆乘风和残余的戌部兵士,但凡他俩露出一丁点马脚,当场被抓个现行,莫说实行计划,就算有九个脑袋都不够砍。
  “我知道。”穆乘风沉声道,“来不及了,需要尽快见到殿下。”
  “那也不能乱来。”卫延焦急地在屋里踱了一圈步子,忽而联系上下文,察觉到了端倪,问穆乘风,“你是不是猜到那两个人是谁派来的了?”
  穆乘风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面对他的提问,硬邦邦地抿唇不说话了。
  能在十二部坐到这个位置,卫延不可能是个蠢材,想了一想,心底不期然浮现另一个猜测,登时有些脊背发凉。
  他扶了一下桌子,稳住踉跄的身形,低声说:“不会是我想的那位吧?”
  穆乘风看着他,沉默不语。
  “……你们戌部真行,一来就把我架在火上烤。”
  卫延喃喃自语道。
  “等过两天下朝是吧?就是我有种预感。咱俩要是能活着回到临安,高低得脱掉一层皮。”
  —
  这段时日里,谢南枝很有些心绪不宁。
  他说不上这种感觉的由来,自那日无意中从阿九处得知,两人曾经在涿县见过面后,他就有种隐秘的不安。
  好像暴雨前的楼台湖泊,水面仍然泛着粼粼的波纹,甚至显得几分安宁静好。然而谁也不知道,晴空外是否笼着重重乌云,风雨欲来。
  行宫的守卫本就是重中之重,这个节骨眼上又发生了内应的事,梁承骁几乎忙得整天不见人影。
  谢南枝晚上本来就觉浅,睡不好还有起床气,梁承骁担心吵着他夜里休息,到了夜半回宫,干脆在议事殿凑合了。
  他自己对生活质量没有要求,批完折奏在旁边的榻上合衣一躺,第二日天不亮就重新出门。但谢南枝很不能容忍,连着几天不睡觉等他回来之后,白日里都有点头晕没精神。
  梁承骁不想他跟着一起受累,指腹摩挲着他的唇角,半开玩笑说:“太晚了就先去睡,非要等孤做什么。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粘人?”
  谢南枝困得不行,拿太子殿下当人形靠枕补觉,秉持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原则,听到了也闭着眼,懒得动弹。
  梁承骁一心二用,一边处理晋帝堆积下的政务,另一边还有心思把怀里的人当个玩偶摆弄,抬一下胳膊低头亲一下脸的,神采奕奕得简直不像个一晚只睡了两个时辰的人,直到谢南枝忍无可忍地睁眼:“……你是不用休息吗?”
  “孤过去常有受头风折磨,整夜不睡的时候,哪像你一般金贵。”
  梁承骁的声音懒洋洋的。他屈指捏谢南枝的脸,眼神既挑剔,又不满意:“来东宫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把你养匀称点儿,在上京时还有点脸颊肉,到这里又瘦回去了。”
  “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谢南枝捉住脸上作乱的手,无情扣押下来:“我天生就这样,换了环境要适应,睡不够就有起床气。”
  他用的是一种陈述客观事实的淡淡语气。颇像某种养在温室里的名贵花草,但凡换个阳光和水分不合心意的地方,虽然嘴上默不作声,叶片立刻蔫巴巴地枯给你看。
  梁承骁听笑了,评价:“娇气。”
  “……”
  谢南枝半点不觉得这个词能拿来形容自己,只是不想费心思反驳他,就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等他快要昏昏睡过去,才感觉鬓边的一缕发丝被轻柔地撩到耳后。
  梁承骁低声说:“待此间事了,孤想回一趟北境。”
  ——他说的是“回”,不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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