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美人如名将(16)
然而现今……
付凌疑神色阴郁而痴狂,眼中的苦痛几乎要将他淹没。
前世今生,遇见两个徐应白,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一个人?
付凌疑不知道为什么今生徐应白会提前来找自己,也没有见过徐应白被身边亲朋好友簇拥时温雅平和,甚至会开玩笑的样子。
在付凌疑那纷繁复杂而又痛苦极致的记忆里面,徐应白没什么话,也没什么亲友,时常孤零零一人走在道上,身后是执刀的自己。
他们沉默着走过一段又一段路。
那路长长的,看不见尽头。
那这样……记忆中前世的徐应白与如今相比,能算是同一个人吗?
付凌疑不知道,他前世最后的日子疯得除了给徐应白报仇什么都记不清了……重生后又浑浑噩噩了一阵子,错乱痛苦的记忆里面,他实在不知道前世的徐应白和今生的徐应白到底算不算得上是同一个人。
算得上吗?按理来说似乎算得上,他们都叫徐应白,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人,从头到尾全都一模一样。
分毫不差。
但付凌疑清楚地明白一件事,无论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归根究底,前世的徐应白已经死了。
万箭穿心,坠江而亡。
死了就是死了,回不来了。
世上哪有那么多死而复生的事情啊!
付凌疑痛苦、纠结,因为没有办法真的将他们当成同一个人。
更何况,徐应白那样皎如明月的人一个人,不论是什么时候,在哪里,都应得人珍视珍惜。即便前世今生,他也绝不能,把今生当成前世的影子,把前世对徐应白的那些不可言说的心思放在今生的徐应白身上。
付凌疑想,这对前世今生的徐应白都是一种侮辱和亵渎。
可是就如同此世只有一个自己,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天下就只有这一个徐应白了啊!没有办法再刨出一个前世的徐应白在他的面前……
而仅仅是看见这三个字,付凌疑觉得自己都要疯,何况是看见活生生的人,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此世的徐应白,是真的,是活着的。
是有温度的,是会笑的,会温柔的絮语,也会冷声的低喝。
真真正正的人,再怎么样,也比他那些回忆里面的更加鲜活。
付凌疑太阳穴突突跳着,齿尖漫着血腥味,神情可怖又扭曲,他攥紧自己的手,痛苦又压抑,却又不敢过重地呼吸,怕吵醒徐应白。
他如今是饿疯了的狼,已经管不了面前的放着的是食物还是毒药了。
徐应白啊……付凌疑想……次次提醒,次次挣扎,每一次都告诉自己不应沉沦,不能沉沦,不要沉沦……可最后还是想要靠近,想要接触……
那镜花水月一般在自己面前微笑的身影。
简直是……饮鸩止渴。
理智与情感疯狂撕扯着,理智告诉自己,前世徐应白已死,今生与前世并非一个人……情感却又告诉他,认了吧,这世上只有一个徐应白了,难道眼前人不是徐应白吗?除了这一个,还能上哪再找一个徐应白呢?
找不到了啊!
他找谁?
他又能找谁?
无解。
付凌疑嘴里满是血腥气,他无声无息地俯下身,脊背弯折。
他不是什么聪明的人,却也做不到什么都不想,破罐子破摔地认下来。所以他不知道,他不明白,他也想不通,除了死死护住徐应白,守在徐应白身边,付凌疑不知道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还能做点什么。
目光所及,他看见徐应白的一片衣角,眼眶倏然含了点泪光。
——不管怎么样……让我再守守他吧。
直到……他不需要我的时候。
第12章 装病
徐应白醒时已是天光大亮。
外头起了太阳,照得一片雪色更加光亮。徐应白揣着袖子坐在炭火旁边,脸色还是苍白。没过多久,付凌疑落在他身边:“宫里又来人了,还是太医。”
徐应白“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宫里的那两位果然没那么容易相信,只是现今是白天,再叫李筷子假扮恐怕瞒不过了。
思及此,徐应白慢条斯理抬手对付凌疑道:“把你的匕首给我。”
付凌疑倏然抬眼:“你要匕首干什么?”
“你只需给我,”徐应白道,“不必问其他的。”
徐应白好声好气的样子,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大有付凌疑不给就让付凌疑滚蛋的意思。
付凌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自己的匕首呈到了徐应白手里
然而下一瞬,付凌疑瞳孔猛缩——徐应白用那把匕首在手臂上狠狠划了一道!
快准狠得付凌疑根本来不及阻止。
“徐应白!!!”一声暴喝跟着鲜红的血一起落下来。
徐应白被这一声给惊了一下,抬眼看向付凌疑。
徐应白看着付凌疑神情惊惧而慌张地凑近自己,哆嗦着把手上的布条扯下来给自己止血,不由得有些讶异地看着付凌疑乌黑的发顶,解释道:“没有那么严重……只是一点小伤。”
付凌疑牙齿打颤,看着徐应白的伤,伤口太新,血有点止不住,还在往下滴。他眼睛红得像是要滴血,声音抖得不像话:“……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为什么这血止不住……
上涌的血气让付凌疑后背起了冷汗,控制不住地想起前世之事。他低下头,喉结滚动,压抑住自己颤抖而急促的呼吸。
徐应白解释说:“为防怀疑,在自己身上弄点血腥气罢了。”
付凌疑艰难地抬起眼看他,急促道:“……你要是想要血腥气,捅我就是!为何要动自己!!!”
“……?”
徐应白不解地看着付凌疑,想不通付凌疑是怎么想的。
怎么还有人让旁人捅自己的?
犯什么疯病呢?
那边付凌疑刚说完,头又深深地低了下去。
徐应白看着付凌疑弯下去的脊背,刚想开口问一问付凌疑抽的哪门子疯,一名暗卫从屋顶上跳下来道:“主子,太医快到门口了。”
徐应白颔首,随后从袖袋里面拿了个小玉瓶,倒了一颗药丸咽下去。
丹药落肚,徐应白脸色顿时灰败了些,抬手低声道:“扶我到床上去。”
那声音太轻,面前的暗卫都没听到,徐应白心中叹口气,正要再说一遍时,付凌疑的手握住了徐应白的手臂,扶着徐应白往床边走过去。
徐应白闭着眼睛,刚坐下就开始剧烈地咳嗽,喉间一股血味涌上来,他抬手捂住自己的嘴,血却不受控制地从他的指缝间滑落下来。
付凌疑猛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咬牙切齿地问:“……你、你干了什么?”
“嗬……咳咳咳、我就是……吃点药装病。”徐应白睁开眼睛,气定神闲地看着脸色难看的付凌疑,“唔,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不会是我吓到你了吧?”
“也不对,”徐应白转念一想,真心实意地疑惑,“你不应该怕血才是。”
付凌疑鸦羽般的眼睫颤了颤,避开了徐应白的目光。
“……”
徐应白饶有兴致地看着付凌疑这副自闭的样子,想说几句话调侃一下付凌疑。前世今生,他还没见过付凌疑这种失了魂的样子。
挺有趣,毕竟他们前世一开始关系算不上好,然而此世的付凌疑却又有挺在乎自己。
因此徐应白见这张脸露出这样的表情,觉得属实新奇。
然而刚一开口,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徐应白的胸膛起伏不定,肋骨都要被咳断的样子。
付凌疑仓惶起身去扶徐应白,结果被吐了半身血。
徐应白很无奈地看着这摊血,早知道吐那么快就不割手臂了。
而付凌疑的脸色在徐应白吐血后顿时惨白如金纸,与之相反,徐应白反倒十分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