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当伴读的日子(83)
容峤也没再看他。
到了大门,连振衣如往常一般已经在等着他了。
别笙连忙钻到伞下。
两人正要一道离开,别笙却四下环顾一遭,见周围空荡荡的,抬目道:“振衣,你有见其他人等在这里吗?”
连振衣摇了摇头,同时将伞面往别笙那里倾了一些,“接过人的都走了。”
别笙闻言隐约知道容峤为何一直到最后才离开了,他也想直接离开,可是想到对方泛青的唇,还是停了下来。
连振衣看向别笙,“可是出了什么事?”
别笙道:“振衣,学舍附近有卖伞的地方吗?”
连振衣点点头,“自是有的。”
别笙道:“我有一个同窗,他忘记带伞了,我想去买把伞回来。”
连振衣往他身后看了眼,并不见有人出来,只也没有多问,而是将别笙放在门后,“在此等着。”
说着撑伞踏入了雨中。
北地风雨皆凛冽,不消片刻,连振衣的身影便被雨势淹没。
别笙只能不时伸着头往外张望。
好一会儿过去,连振衣才回来。
他脚上的泥泞较方才更多,自己却并未注意这些,只将新买的桐伞递了过去。
别笙接过桐伞,不经意间碰到了他的手指,一片冰凉,也不知……在外面等了多久。
他瞬间也顾不得许多了,赶紧跑回去将伞搁到容峤手上,只说了句叫他快些回家,又飞快跑了出来。
“振衣,好冷,我们快些回去吧。”
第112章 燕脂雪(十二)
别笙一走, 学舍中便只余了一人。
容峤端坐案前,望着面前的桐伞, 尚且稚气的脸上有些不知所措。
落在衣袖的手指紧了又紧, 最后还是将伞拾起,快步踏出了门槛。
这边连振衣已是护着人回了府。
他将桐伞收起,竖在廊下,而后转身道:“公子先进屋暖暖, 我去烧些热汤来。”
雨水循着伞骨洇到别笙脚下, 他往后退了退, 抖着嘴唇“嗯”了一声。
尽管这些日子以来习武不辍, 仍是有些禁不住这里凄切的寒气。
连振衣见他面上隐隐泛青, 想起了才到边城时喂别笙喝药被折腾的不轻的自己, 他将人推进里间, 叮嘱道:“柜中有才置的绒毯, 冷的话取来先用上。”
别笙也知道自己身体如何, 是以顺着连振衣的力道进了屋。
约莫两刻钟过去,嵌了凌纹的窗隙中掠过一段缁影, 别笙下榻的功夫, 连振衣已推门进来了,“过来, 先将这碗热汤喝了。”
别笙“哦”了一声, 趿着鞋子吧嗒吧嗒走了过去,才凑近便有一股子辛辣之味窜上鼻尖。
热汤以陶碗盛着,其中还能看见几缕玉丝浮于其间。
“是姜汤吗?”
连振衣轻点了下头, “姜汤驱寒。”
别笙在圆凳上坐下, 捧着碗小心吹了吹,正要喝时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仰起脑袋,黑漆漆的眼睛里映着连振衣的身影,“你喝过了吗?”
连振衣道:“我不用喝。”
别笙却是忆起碰到他时那截冰凉的指尖,他抿了唇,将碗重新放下,“你……再去取一只碗来。”
连振衣不好反驳别笙,只得道:“公子且喝,剩下的予我便是了。”
别笙眼睛微微睁大了些,“喝我剩……剩下的吗?”
连振衣本是不想再去取碗,叫别笙这样一说好像多了些别的意味。
平素哪里有人愿意去喝别人剩下的东西,倒是听以往一道训练的兄弟说过,自家婆娘吃不完的饭都是对方吃的。
这样一想,连振衣更是不自在。
他低眉看着别笙坦然的面色,心中轻叹一声,道:“我去再取只碗来。”
别笙不知道这短短的时间连振衣想了什么,只当他是觉得这般不妥,才改了说辞,“好。”
这次要快一些,只盏茶时间不到便回了。
连振衣将碗放在桌上,“多谢公子。”
别笙把姜汤分过去一半,两人各自入口,暖意自喉间一路延伸到四肢百骸。
连振衣看着干干净净的碗底,怔了一下,蓦地想起曾在泥炉上煨着的米酒,暖且醺人。
唇边不觉牵起一个笑。
有些浅,不待别笙发现便散了。
天这样冷,别笙不很愿意去书房,稍擦了擦身子便抱着书去床上裹着被子看了。
至于功课,则另摆了一张小案,未免将绫被弄脏,连振衣还得在床边给他端着墨。
别笙写着写着,还是觉有些冷,他一边哆嗦着蘸墨,一边道:“振衣,还是没有卖炭的吗,要是没有,能不能在我屋子里先烧个炉子啊。”
他耷拉着眉毛,一手揣在被子里,另一只手认认真真的做功课,瞧着委实有些可怜,连振衣回想了一下近日街巷所见,摇头道:“并未见到有人卖炭,你若实在受不得,可以先弄一个汤婆子,待明日天晴,我找找有没有卖手炉脚炉之类的,至于炉子,放在屋中需得通风,煮些热汤倒是方便,于取暖用处不大。”
别笙听着听着就停下了笔,他看着连振衣,眸子亮晶晶的,“可以吗?”
连振衣见他这样惊喜,轻声应下。
别笙得了肯定的答复,没忍住弯了弯眼睛。
只再高兴也得将功课做完,等到搁笔时已是冻的不行了,他将书本收拾停当,摞到了旁边的小几上。
外间雨势不减,又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别笙撑着下巴想了想,转而看向连振衣道:“振衣,我们下会儿棋吧。”
连振衣垂目道:“我不曾学过。”
别笙在纸上慢慢将棋局纵横勾出,“那我教你。”
第113章 燕脂雪(十三)
连振衣有些不知如何回应, 他看着自己捧着砚台的手,这双手是握刀的手, 是杀人的手, 可唯独不曾执棋弄墨。
别笙见他不说话,偏过头去,“振衣?”
连振衣蓦的回了神,“公子。”
别笙勾笔的动作顿住, 笔管轻轻撑着下巴, 问他:“你怎么不说话?”
连振衣默了默, 落在砚台的指节微微扣紧, “那就麻烦公子了。”
“不麻烦的, ”别笙见他答应, 眉间不禁跃出点儿笑来, “一个人下棋又没有什么意思。”
说着手下的动作又快了些, 不消片刻, 一个略显粗陋的棋盘便制好了。
别笙看着棋盘,看着看着眉毛就皱了起来。
不等连振衣问, 就见对方用笔管敲了下脑袋, “我竟忘了没有棋子。”
连振衣看着他额角敲出的红印,指节微动, 似是想要抬手轻抚, 只到底也没有动作,只是道:“公子稍等片刻。”
说着起了身。
别笙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连振衣踏出了门槛。
他去的不算久, 约莫一刻钟便回了, 进门时手上还掬了一捧东西。
“这些可能用作棋子?”
别笙抓着绫被探头,在看到他手上泛着流彩的小石头时, 眼睛微微睁大了些,“振衣,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连振衣道:“整理杂物时见到的,许是上一任屋主家中幼童所遗。”
“那我们说起来还要谢谢他,”这样恰逢其会,叫别笙眼睛忍不住弯了弯,他捡起一粒石子碰了碰,笑着看向连振衣,“充作棋子应是尽够了。”
迎着别笙望过来的目光,连振衣神色不由轻缓了些,虽也算不上柔和,却不像先前那般时刻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