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帝王他后悔了[重生](35)
“闭嘴!”段逸咬牙切齿,他不敢听宁行止说托付他的话,不敢去想宁行止会死去这种可能。
宁行止没再说话,他看向不远处城门的方向,此时东方既白,城门处被镀上一层金光,那光芒格外刺眼,刺得宁行止都睁不开眼了。
宁行止合上眼,这一生如走马观花一般从眼前闪现。
他想到了母亲,父亲,大哥,二哥,段逸,师父,还有太多太多的人。
他这一生顺遂,爱护他的人那么多,他却一头扎进对聂玄的爱慕中,任由聂玄伤得他体无完肤亦心甘情愿,却忽略了伤在他身上的,都痛在那些爱护他的人心里,他大概是要死了,怕是又要让那些人伤心了。
“阿止。”
感受到怀里的人渐渐没了声息,段逸缓慢的低头看向宁行止。
宁行止脑袋偏向一侧,脸上布满血污,他轻轻喊宁行止,怀中的人却没有丝毫反应。
段逸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拧成一团,他再次呼喊宁行止的名字,怀中的人依旧没有声息。
段逸颤抖着手搭上宁行止的脉门,那里再没有跳动。
段逸紧紧抱着宁行止,这一刻他的呼吸也仿佛停了下来,他想要大声喊宁行止,可声音却卡在嗓子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马蹄渐渐停下,苍茫旷野,只有二人一马,段逸埋首在宁行止的胸口,终于放声痛哭。
他行医多年,救人无数,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弟弟死在眼前却束手无策。
西京,紫宸殿内,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聂玄猛地从梦中惊醒,数九寒天,出了一身的汗。
聂玄抓着胸口衣襟,大口喘着粗气,他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只是觉得心痛到难以呼吸。
王福喜听到动静,忙跑进殿内,见聂玄脸色苍白,惊道:“陛下可是身子不适?老奴这就传太医。”
“不必。”聂玄拦住王福喜,随口问道,“安西那里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王福喜摇头。
聂玄没再说话,他在床上坐了会儿,疏无半点儿睡意,反倒更加烦乱,他站起身,刚要叫王福喜伺候他更衣,只觉脚下一阵刺痛,立刻把脚挪开。
床边,宁行止送他的那块玉佩被摔得四分五裂,碎片上沾满鲜血,刺得聂玄发慌。
“啊呀,陛下您快坐下,老奴还是去请太医来吧。”王福喜说罢,着急忙慌的离开了。
聂玄躬身把碎片捡起,突然想起宁行止赠玉时同他说的话,聂玄握住碎玉,手止不住的发抖,宁行止,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那场仗打了一天一夜,只打得百越抱头鼠窜,举手投降。
岳殊带了不少俘虏回来,其中有不少百越将领,还有那个军师。
岳殊让副将把人安置好,自己匆匆去往宁行止的营帐。
营帐内没有生火,冷冰冰的没有丝毫人气儿。
岳殊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去,段逸坐在地上,靠着床榻,眼神空洞没有神采,床榻上,宁行止身上的血污被洗净,头发梳的整齐,衣裳也换了一套干净的,若非他脸色青紫,当真如睡着一般。
岳殊别开脸,向来流血不流泪的人也红了眼眶。
他答应聂玄会好好照顾宁行止,答应聂玄让宁行止攒上军功回去封侯拜将,如今他却把人给照顾没了,他该拿什么跟聂玄交代?
“我要带阿止回京,劳烦岳都护安排些人马护送阿止。”段逸声音暗哑,整个人不见之前轻松惬意,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
岳殊道:“我放了人回百越,恐怕不日便会有结果,若是战,我便安排人护送你们回去,若是降,你们便带来使一同班师回朝。”
“好。”段逸轻轻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岳殊叹了口气,拍了拍段逸的肩膀:“你要保重身体,哪怕是为了阿止。”说罢,便离开了。
他站在营帐外,看着没有受伤的将士扶着受伤的将士去找军医,忙忙碌碌的透着喧嚣,可他的心却是一片死寂。
他惋惜宁行止这样一个将才的逝去,难过那个跟在他身后喊着“表哥”的年轻人离开,还担心着该怎么同聂玄交代。
宁行止是聂玄特意嘱咐过要他好好照顾的人,是聂玄自小到大于他来说最为特别的人,他答应的好好的会照顾好宁行止,却放任了宁行止涉险,造成了他的逝去。
岳殊回到营帐,铺开纸,先是将这次的战况写下,把宁行止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亦写的明明白白,写到最后,却踌躇着无法落笔,他不知道该如何把宁行止的死讯告诉聂玄。
岳殊放下笔,起身在营帐内踱着步子,突然听到外面震天的哭声。
岳殊疾步出去,哭声是从宁行止的帐中传来,他快步过去,就见宁行止带来的将士几乎挤满营帐,营帐外也站了满满当当的人,有的人在默默流泪,有的则是嚎啕大哭,岳殊听得心里发酸。
他回到帐中,再次提笔,犹豫着将宁行止的死讯写在书信上,又颓然将笔放下,把书信烧成了灰。
五日后,百越使臣带着降书和礼物来到龟兹城下,请求拜见大亓的皇帝。
岳殊确认百越要降,便着手安排宁行止他们回西京的事宜,这次,他不得不将这些情况写下,报予聂玄,好教朝廷提前有个准备。
写好信后,岳殊安排信使前去送信,第二日便送段逸他们离开了。
城楼上,岳殊看着三军缟素,为首马车上放着的黑色棺椁,在这冬日尤为刺眼。
不知何时,天上飘飘荡荡的下起雪,岳殊伸手接过雪花,看着雪花在手心化成水,只觉无限惆怅。
龟兹城内,家家户户挂起灯笼,贴上春联,马上就是新年了。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岳殊派出的信使,一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终于在二月初赶到西京。
到达西京当日,岳殊的书信就被呈上御案。
自那晚玉碎惊醒后,聂玄夜夜难眠,每每入睡便会梦到宁行止。
有时是宁行止小的时候跟在他身后喊他太子哥哥,有时是宁行止少年时被先生罚,苦哈哈喊他二哥,撒娇向他求助。
起先梦到的都是些高兴的事,可渐渐的,梦里的宁行止变得不再开心,连叫他二哥时的语气都没有了以往的欢喜,甚至到最后都不再说话,只远远看着他,以往盛了星子的眼睛,变得一片死寂,最后被一场风雪卷去,再没了踪影。
聂玄知道安西的信来了,退了朝便急急赶回紫宸殿,甚至都来不及坐下就忙着把信拆开。
他看着岳殊说了此战大获全胜,说了百越派使节送降书,说了宁行止如何骁勇,忍不住露出笑意,与有荣焉,他是知道宁行止能耐的。
满满一页信看完,聂玄翻过另一页,在看到信上的内容,嘴角笑意还未褪去,面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认认真真看着信纸上的内容,眼前却是一片花白,脑子里嗡嗡作响,明明只是简短的几行字,他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看不明白。
聂玄扶住御案,把信纸凑近了看,只见纸上规规整整写着:臣有负陛下所托,庇护不力,致使宁行止伤于阵前,后又殊死而战,终伤重不治而亡。
什么是不治而亡?
宁行止怎么会死?简直是荒唐!这信定是送错了,他要召信使来问问,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戏弄他!
“王福喜,宣……”聂玄回身刚要让王福喜宣信使入宫,眼前突然一黑,胸口血气上涌。
王福喜正等着聂玄的吩咐,就见聂玄喷出一口鲜血,接着当头向下栽去。
“陛下!”王福喜上前扶过聂玄,疾呼道:“来人啊!传太医!传太医!”
说话间,王福喜把聂玄扶到内殿,扶他躺下。
王福喜满头大汗,又惊又怕。
太医署医令许慎很快来了,给聂玄细细诊过脉后,对王福喜道:“王公公,陛下此病全因思虑过重而起,且积压已久,如今怕是有什么事刺激到了陛下,这才爆发出来,待会儿我开好方子,公公着人来抓药,一定要叮嘱陛下不要太过忧劳。”
王福喜一一记下,想着这些时日聂玄忧思难眠,看了信后更是吐血晕厥,不禁后怕,莫不是安西出了什么大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