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知道我俩锁了(85)
算上这次,施钺已经算计他两回了。上次哪回,虽然实施者是施钺,但以施钺当时的心性,那个局肯定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弄出来的,赵家肯定插手了!
赵家……
沈昱忽然问:“你觉得顺国公府对赵十一有几分在意?”
虽然赵十一差点就把沈昱套了进去,但沈昱不怪赵十一。或者说,冤有头债有主,沈昱不怪一枚棋子,只怕下棋的那个人。也许赵十一有难处呢?一个女子如果当众认下她和某个男人有私情,她这辈子都会抬不起头。赵家那边到底给她安排了什么亲事?叫她想用这种方式去反抗?付出再大的代价也不惜?
“我不知道……毕竟是顺国公府的血脉,如果赵十一有了难处,我们告知顺国公府,他们肯定不会放着不管吧?”颜楚音猜测道,“听说顺国公很护短。”
顿了顿,颜楚音又说:“回头我仔细打听打听,咱们一步一步慢慢来。”
沈昱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忽然就推翻了刚刚的想法:“算了。我本来想借赵十一让顺国公府和赵家对上,最好叫赵家狠狠地吃些亏。但是……算了。”
顺国公府不是普通的武勋。他们世代驻守边疆!
真把顺国公府拖进了局中,万一是顺国公府这边吃亏呢?
万一事情越闹越大……
万一边疆因此不稳呢?
沈昱不敢去冒这个险。
“哎,我懂。有些人太不要脸了,和他们对上,谁懂事谁吃亏。所以我从不跟六皇子懂事。赵家这么算计你,他们怎么就不顾朝堂稳定?”颜楚音说。
想了想,他又说:“赵十一这事……你确实不该插手。她本来就想过要赖着你,你还要插手,这不是上赶着给人递救命之恩吗?好方便她以身相许?”
颜楚音说着说着翻了好大一白眼,不知是在嫌弃沈昱,还是嫌弃赵十一。他道:“还是我来吧,她留在赵家确实不太好,回头我探探顺国公府的口风。”
沈昱:“……”
“我递救命之恩就不好,你递就可以?”沈昱问。
“这怎么能一样呢?”颜楚音理直气壮地说,“哼,想要对我以身相许,她得排队!前面不还有你吗!你仔细算算,我救了你几回?够不够以身相许的?”
有你挡着,我安全得很!
第八十四章
沈昱这边的事情说完了, 该轮到颜楚音说了。
和沈昱比起来,颜楚音自认为这一天过得平平无奇。唯一可以称道的是他和老大人们相处得不错,不仅把老丞相照顾好了, 还得了另几位大人的称赞。
“……事情就是这样的了。怎么样,这些话像是你能说出来的吧?”颜楚音洋洋得意。
沈昱张了张嘴, 似乎想说什么,但到底没说出口, 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咽了回去。别的那些都算了, 如果是他本人, 怎么可能会有强制要求县学里的秀才下乡宣讲这种想法啊!不仅不给报酬,还反过来要求秀才必须做好宣讲工作。
但沈昱转念一想, 这虽不像是他能想出来的办法, 可细细品来, 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他重新组织了言语, 对着颜楚音大夸特夸, 称颜楚音想得周全。
颜楚音这么一个爱听好话的人, 都被夸得不好意思了。
“我、我没什么当差的经验, 真的只是随便说说而已。”颜楚音谦虚地说。他也就是最近跟着二皇子整理那些科考旧卷, 勉强算是当差,做了点儿正事。
沈昱笑道:“但你心中装着百姓, 愿意站在百姓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所以你这个‘随便说说’,完全说到了点子上。你知道前朝有一个叫况峻的官员吗?”
“我知道!”颜楚音常听皇舅舅讲史, “他是一个大清官,是一个难得的好官。可惜不到五十就死了, 在他死了以后, 他提倡的变法没能延续下去……”
皇舅舅讲史的时候, 主要是讲那个变法的优越性, 还拉着他们一块儿做了假设,若况峻多活十年,将变法坚持到底,当时的朝堂会有什么变化。颜楚音记得当时太子哥哥回答了很多,总结起来就是说朝堂定会焕发出全新的生机。
可惜况峻早死,可惜那一系的官员中没能出现第二个况峻。变法失败后,前朝整体继续走下坡路,到后来积重难返,以至于整个国家彻底失去自愈力。
颜楚音因此对况峻有了一个十分正面的评价。
毕竟是他皇帝舅舅都肯定过的人!
沈昱却说:“那你知道他年轻的时候差点被百姓告了御状吗?”
“为什么啊?难道是有人在害他?”颜楚音的好奇心立刻就被勾起来了。
“并没有人害他,确实是他做错了事。他还因此坐了三个月的牢。这事发生在他外放为官的时候,那时他……”沈昱很有耐心地给颜楚音讲起了历史。
况峻当时在江南某地为官。当地年年闹水患,正好况峻在治水方面很有些天赋,他会试时写的策论就和治水有关。为官期间,况峻花了大力气去治水。他亲自跑到野外去勘测,又请教当地的老人,画了一张水域图,然后根据水域图做出了最佳的方案,哪里应该堵,哪里应该疏,哪里又应该开凿人工河……
做好方案后,况峻带着当地百姓一起治水。他凡事亲力亲为,筑大坝时亲自去坝上监督,上面拨下来的款项,他全花在了治水上,一分都没有贪污……
结果在他治水期间,当地百姓苦不堪言,在他为官的第三年,便有人想要去京中告御状。
“真不是有人要害他?”颜楚音问。
“不是。”
“那就是……他那个水域图画错了?他纸上谈兵?”
“不是。水域图是对的,他在治水方面颇有天赋。”
“他……嗯,是不是他一心治水,忽略了其他民生?”
“不是。治水期间,当地的春耕、税收、案件调解等等都没有落下。”
颜楚音一连给了几个答案,沈昱都说不是。他顿时就想不明白了。既然哪哪都是好的,那当地百姓到底是为了什么不满呢?甚至不惜跑去京城告御状?
颜楚音眼巴巴地看着沈昱。
沈昱公布答案说:“况峻的治水方案是完全正确的,但有时按照完全正确的方案去做事,效果却不一定好。比如说,按照他的治水方案,某段河流应该堵起来,如此上游某地将会被水淹没,而那地正好是某一村某一族的祖坟。”
此时的人都很看重身后事。即便是天王老子,也不能一上来就淹别人祖坟啊!
而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
在当地的民间信仰中,他们认为某河某支流中住着一位善良的河神,结果况峻却要把那条支流的上游给堵了,叫这个支流干涸!还有,在某段路挖人工河时,因为地貌变化很大,需要叫某个村子整个迁徙,这事却也办得不好……
当地百姓自然对况峻心生不满。
“年轻的况峻犯了一个错误。他自认为初心是好的,方案也是好的,就一定能把事情办法。但其实不是这样的,办事是需要看时机的。”沈昱借机教导颜楚音,“初心对了,方案也对了,还要看时机对不对,看百姓能不能接受。”
况峻那一套治水方案,在他的计划里,是五年内把所有工作做完。如果他当时不那么赶,把方案延长到十年,深入到百姓中去,先把方案中必须要做的那部分做好,接下来考虑百姓的接受程度慢慢做,整个事情就能办得很漂亮。
沈昱又说:“再有,当官绝对不能太想当然。有时候为官者觉得是为百姓好的,但百姓心里不那么想,那么为官者做得再多,对百姓来说,日子还是难过。况峻的治水方案,有些地方可以弄得不那么完美,百姓反而会更满意。”
颜楚音感慨道:“要不怎么说当官是门学问呢?”
“现在你知道,你那个提议究竟有多好吧?”沈昱笑着说。
让县学里的那些官员预备役深入到百姓中宣讲,一方面是启发民智,叫百姓们从中受益,另一方面也是在培养那些官员预备役,叫他们知道应该如何与百姓相处。日后正式走上了官场,他们也能做到真正设身处地地为百姓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