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知道我俩锁了(12)
总之,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早上,面对“沈昱”忽然爆发出来的热情,沈丞相虽然不习惯,但心里别别扭扭的也受用了。他甚至决心要去好友面前吹一波。我孙子不仅品行端方、勤学好读,还十分体贴孝顺,很关心我这个糟老头子。
哈哈,羡慕死你们!
当然,从沈丞相毫无变化的脸部表情上,完全看不出他这一番心理活动。
颜楚音觉得自己的表现非常好。用过早饭,邬家的马车已经在沈家大门外面候着了。其实颜楚音现在更想去宫里,但沈昱没有进宫的牌子。小侯爷叹了一口气,认命地爬上了马车,抢先对邬明说:“我昨日彻夜未眠,先补个觉。”
瞧我多机智啊!只要闭眼装睡,就可以避开和沈昱好友聊天了!
小侯爷半点不带怕的!
颜楚音不紧张。比起沈昱的小心翼翼,他显得更加胆大妄为,毕竟在他的世界里,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他皇帝舅舅顶着,还有他那长公主亲妈,有两宫太后亲奶奶……所以不能说沈昱的胆子比颜楚音小,事实上,沈昱敢做很多别人不敢做的事;只能说在各自的人生道路上,沈昱的容错率要比颜楚音低很多。
颜楚音起先是装睡,后来就真睡着了。早上起得太早,他还完全没有睡够呢!一个睡着的人是没法在晃荡的马车上坐稳的,他很快就倒在了邬明身上。
邬明起先很震惊。这还是他那个无论做什么都彬彬有礼的好友吗?瞧瞧这个豪放的睡姿,腿直接伸出去,顶住了车厢内壁,身体慢慢往下滑到毯子上。
但他转念一想,为了施钺的事,好友肯定这些日子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以至于现在困得不行,已经维持不住基本的礼节了……这么想着,邬明顿时觉得心疼。施钺啊施钺,你为何要帮别人陷害沈昱呢,你都不知道沈昱有多伤心!
颜楚音不知道自己这一睡还能阴差阳错帮沈昱再刷一波邬明的好感。
等马车驶到城外,虽然走得还是官道,路况也比城里糟了很多。颜楚音本来就被晃得不舒服,马车还忽然停了下来,他被晃醒了。邬明皱眉问了车夫,车夫委屈地辩道:“这小叫花子忽然从林子中冲出来,差点撞上咱们的马车。”
小叫花子直接摔倒在他们马车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邬明掀起帘子向外看时,小叫花子刚好抬起头,大半张脸上都是青斑,把车夫吓得直接叫了出来。时人管这种青斑叫鬼斑,觉得人脸上长了这个是非常不吉利的。车夫心里直叹晦气,没好气地打算把人呵斥走。邬明却放缓了语气问:“你怎么在这里?你在找我?”听这话的意思,他好像认识这个小叫花子。
顿了顿,邬明又对车夫说:“他不是小叫花子。他叫徐春生。”
这春生脸上的青斑应该是天生的,所以出生后家里人嫌他不吉利,把他丢在了野外,随他自生自灭,不想那天晚上,正好一个姓徐的守尸人路过,想着总归是一条命,就把他捡回去养着了。春生和徐叔一起,就住在京郊的义庄。
前年的时候,徐叔死了,没别的原因,单纯是因为年纪大了,撑不住了。别人都嫌尸体晦气,将将十一岁的春生就成了新的守尸人。他今年才十三岁。
因为施钺的事,邬明往义庄跑了好几次,就这样认识了徐春生。义庄里虽然阴气森森,但各处都打扫得很干净,邬明便觉得春生是个不错的。又见春生伙食很差,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烂得不成样子,他还偷偷留了一点银子给春生。
徐叔死后,春生估计很长时间没有和人正常交流了,感觉连说话这个技能都已经退化,好半天才能蹦出一两个字。他磕磕绊绊地告诉邬明,他想要给徐叔修坟,结果不小心露了财,邬明留给他的银子被人抢了,他去找他们理论,反而被污蔑偷窃,不仅被他们打了一顿,就连守尸人的职位都被顶了。
守尸人虽然赚得不多,好歹还有三两个子,又能免费住义庄里,徐春生以前的日子虽然难过,但毕竟还能过下来。现在当不了守尸人,以后就更难了。
颜楚音听得义愤填膺:“这都是什么人啊!你……”你把他们的名字都报过来,小爷我找人帮你打回去!啧,好悬就把自己真正的心思说出口了,小侯爷在最后一秒把不符合沈昱人设的话咽了回去。他轻咳一声,改口说:“你可以去城里的慈孤院,他们会收你的。”他亲娘长公主每年都给慈孤院捐不少钱。
徐春生摇摇头。
邬明压低声音解释说:“当初徐叔捡了春生,原本也想送慈孤院的,毕竟他年纪大了,管不了春生几年。但慈孤院那边不乐意收。”春生的脸遭忌讳。
颜楚音:“???”
小侯爷暴跳如雷!凭什么不收?有什么权利不收?慈孤院的创办宗旨不就是收养抚育孤儿吗,同时也会给一些没有地方可去的落难之人提供暂居之地。
在他亲舅舅治下,他亲娘每年都捐钱,慈孤院竟然敢不收孤儿?
徐春生冲着邬明比划。估摸是知道邬明今日要将施钺下葬,徐春生专门在这里等着邬明。他已经在路边的林子里蹲了两天,一看到眼熟的马车,便不管不顾地跑了过来。他吃力地说:“交、交换……你、你给我一、一点银子……”
不等邬明说什么,颜楚音直接道:“来,你坐到车上来。等办完了葬礼,我一定给你安置好了……”再等我换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我就去掀了慈孤院!
徐春生这个人,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因为和人相处太少了,总之他的脑子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听见颜楚音这么说,他便以为贵人们是同意和自己交换了,所以不觉得欠了贵人们很大的人情,慢慢直起身子,没推辞就上了马车。
不过,他没有进到马车里面,只是挨着车夫坐着。
车夫的脸都黑了,又不敢当着主家的面发火,只能尽量离着春生远一点。
宫里,沈昱还在虔诚念经。寿康宫派人来请了两回,每回隔着窗子往里头看,都能看到沈昱恭恭敬敬地跪在佛像前,一刻不停地念着《消灾延寿经》。
把宫里的巨头们心疼坏了!
也把某些想搞阴谋的人急坏了。
第十二章
如今已经春末,宫里的娘娘们在御花园里喝茶赏景。
东太后十分心疼“颜楚音”,对众位娘娘说:“景福总担心我们对音奴疼宠太过,要我说,咱家的孩子哪里宠得坏啊。”虽在宫里住着,但本朝的娘娘们不会开口闭口“本宫”、“哀家”,正经场合说说也就罢了,私底下还是习惯说“我”。
太后又说:“这音奴啊!小孩子家家的,心里想着什么就做什么了,全然不顾自己身体撑不撑得住。哎,我是宁可他不懂事点,也别把膝盖跪坏了。”
皇后笑着接话:“正如母后说得那样,音奴赤子之心,什么都不想的,只想着要让母后无病无灾、长命百岁。有这个心就好了。”说着,皇后就吩咐贴身宫女去把沈昱叫起来,“就说是我吩咐的,不许他再跪了,怪叫人心疼的。”
皇后是好心。怕“颜楚音”身娇体弱的,与其到时候他自己撑不住了,不如她先找个借口去把“颜楚音”喊起来。千错万错都不是孩子的错,只是我们大人心疼了而已。孩子的心一直是诚的,孩子的所作所为是没法叫任何人指摘的。
东太后满意极了,给了皇后一个赞赏的眼神。
其他娘娘们因此摸到了东太后的脉,立刻顺着皇后话里的意思,接二连三地说起了颜楚音的好话。在场唯二心里有一点不舒服的就是西太后和淑妃了。西太后是颜楚音的亲外婆,免不了有些吃醋,觉得颜楚音更孝顺东太后一些。
淑妃是六皇子的生母,同时也是西太后的娘家侄女。当年西太后初登太后之位就想要提拔娘家,皇上愿意赏给舅舅们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官做做,但其实并不想纳舅家的表妹为妃。但西太后就像是钻了牛角尖一样,非要侄女入宫。
淑妃入宫时只是一个嫔,过了好几年才承宠,等到生下六皇子、六皇女这一对龙凤胎,才母以子嗣贵地得封淑妃。因此,淑妃十分疼爱一双儿女,尤其疼爱六皇子。偏偏颜楚音和六皇子极不对付,六皇子年年都要在他手里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