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仗着朕宠你(49)
这日沈勾来把脉时,发现帝妃的脉象仿佛注入了一股生机,再没有前几日那样蔫了吧唧的颓败之势。
这肯定不是他医术的问题,他见帝妃双眼含光,眉宇舒展,便知心病已愈。
只是云家的处境虽有好转,但危机并未解除,这心病怎么就出奇地全好了?
没尝过情爱的神医根本摸不透这其中的关窍。
下朝后,一封前线的书信经由皇帝之手,送到了帝妃眼前。
云子玑一见信上的字迹,便惊喜道:“是大哥的信!”
“云非池的奏折里,夹了这封家书,还有这盒礼物。”湛缱让周青把一个沉甸甸的木匣子放到桌上。
云子玑已经拆了信封,读起信来。
云家的变故惊动了边境,云非池担忧家中,故写此信问候。
湛缱道:“朕会在奏折里亲自批示回复,让他安心。”
若是云子玑来回,难免会让云非池担心是报喜不报忧,皇帝亲自执笔回信,自然最有说服力。也让云非池知道,就算此事还未彻底解决,至少还有皇帝撑腰,云家出不了大乱子。
云子玑又接着看下去。
“大哥问我近日过得好不好。”
湛缱笑着问:“子玑打算怎么回?”
云子玑执过笔,一本正经地写起回信,手腕间簇拥神木的孔雀石随着他的动作落在纸上。
湛缱凑过去一看,只见几个俏皮的字眼跃然纸上:
“湛小浅是个不错的夫君。”
湛缱低笑,故作恼怒:“帝妃的胆子越来越肥了,竟敢直呼朕的小字。”
“大哥必然也会斥我没有规矩。”云子玑装起无辜来:“那我便改为‘陛下是个不错的夫君’?”
湛缱握住他要动笔的手,承认道:“朕喜欢被帝妃叫小字。”
云子玑得寸进尺:“那大哥要是训我可怎么办?”
湛缱无可奈何,亲手执笔在云子玑的那句话边写:“朕的小字,只有帝妃叫得。”
“朕的笔迹你大哥认得,如此,帝妃可满意了?”
云子玑眉梢轻扬:“十分满意。”
湛缱温柔地看着他,忽然提醒说:“你大哥是个谨慎之人,只怕要说你恃宠而骄。”
云子玑道:“我一贯是挨得起批评的,倘若旁人指出的错处确有其事,我定会虚心受教挨罚,大哥若训我恃宠而骄,我只能等着他凯旋回京之日,由他打掌心了。”
湛缱握住他戴着孔雀石的右手:“朕会告诉大哥,帝妃是奉旨恃宠而骄,不许他打帝妃手心。”
他贴在子玑耳边道:“帝妃的手心,只有朕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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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吹风沙的大哥:“把家书当情书写是吧?”
第40章 陛下是明白我的
远在边境的云非池猛地打了三个喷嚏。
身旁的副将关心道:“将军没事吧?”
云非池揉了揉鼻子,道:“大概是子玑在念叨我。”
他们兄弟三人,隐隐有心灵相感,当年云非池就是心中预感不详,当机立断违抗军令带兵奔往那座断桥,才将子玑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小将军...额,现在该称帝妃了。”副将改口之后,道:“帝妃一定已经收到家书和将军的礼物了。”
“今日的西北风格外猛。”
风往北边吹,云非池往国都的方向望去:“边境的风沙刺人,却看得见摸得着,国都看似安稳平静,不知多少股势力在暗中较劲,如今云家与皇室同气连枝,希望那封家书能给子玑指出一条明路来。”
未央宫中的两人小小胡闹过后,又认真把家书读了下来。
云非池关心家人的遣词温柔细腻,但谈起正事来,用词便格外严肃。
读信的皇帝与帝妃也收起玩心,一字一句认真看下去。
信中字字句句都只对子玑说,但子玑作为帝妃,深居后宫,就算再得皇帝信任,也很难把手伸到前朝去。
云非池看似在提醒子玑,其实是想通过子玑来提醒皇帝。
湛缱读出他信中的未尽之意,将信从子玑手中接过,看了几行之后,眉宇微蹙。
云非池已经知道李石临阵倒戈污蔑,那么粮草军备账目的问题很可能再查不出任何端倪,他劝子玑反其道而行,暂时不查活人的账目几何,转而去查死人的钱粮。
盘查死人的口粮,那便是前线战士的阵亡抚恤金!
湛缱眉头紧拧。
北微军中规定,凡为保家卫国而战死于前线的将士,在确认完身份后,按军功和品级对其家属发放阵亡抚恤金。
生前有军功者,不仅能得到百余两金银补偿,还会拨下田地给其后代。
北微边境连年征战,为了不寒边关将士的心,隆宣帝在位时便对军中抚恤金的拨款十分大方,后来湛缱登基,因深知前线苦寒,所以又将抚恤金的数额提了两倍。
如此一来,只要是为保卫北微而死的将士,无论品级高低,他们死后,他们的家人和后代,至少能在缺少顶梁柱的情况下衣食无忧。
西狄进犯北微多年,前线每年死伤数以万计的北微儿郎,这数万人的抚恤金加起来,占了北微国库每年支出的大头,这是一块流油的肥肉,谁能从这块肥肉上窃取一点皮毛,都足以盖出一座金屋来。
但北微史上极少有贪官污吏敢把手伸到抚恤金上来,一则是因为这是伤亡将士的钱,但凡有点做人的底线,都不至于动这种下等又恶毒的心思。况且北微上下还要倚仗边关将士保家卫国,动这笔钱,也会寒了活着的将士们的心。
二则,战时的北微对抚恤金发放的审查极为严格,从户部拨款到发放至平民手中,其中要经过数十道严格审核,这笔钱也与前线高级将领的军饷直接挂钩,抚恤金是牵一发动全身,贪污起来十分困难,也极容易被察觉,一旦被抓,按北微律法直接诛九族,一丝商量余地都不会有。
“他们居然敢把手伸到这笔钱上来!”湛缱盛怒。
他怒的不仅仅是北微辜负了那些死去的将士,更怒隆宣帝在位时的昏庸与愚钝,想也明白,要贪这笔钱,必然是上下勾连,内外应和才可瞒天过海数年!
隆宣帝死前,处心积虑教湛缱如何防着云家这等中立的忠良之士,却从未告诉湛缱,北微多年的痼疾需要他治一治。
为何不说呢?
无非就是为了包庇燕党。
这五年来,边境大军有一大半实权都转移到燕迎手中。
恐怕这些抚恤金的最终归宿是永宁宫。
云子玑将手搭在湛缱背上摸了摸:“陛下,你要冷静。”
他心里也十分难受,自责云家在军中多年,却没能及时发现这一漏洞。
云非池在信的末尾也自责自己迟钝。
倘若不是湛缱偏爱子玑,云家因此得势,在军中的权力有所扩大,皇帝又借着前几次的事情杀了不少燕党,燕氏因此势颓才露出了马脚,被云非池及时察觉,恐怕那群死去的将士们在黄泉路上都走不安稳。
湛缱痛恨的是,如果他没有重生,他就不会醒悟过来对子玑好,而子玑受冷落,云氏也会衰败,那么远在边境的云非池就算察觉出异样,也会被困在军中燕党的桎梏中,根本不可能把这样一封信安安全全地送到皇帝的眼前来。
又或者这件事最终经由云非池挑明了,燕氏一党也会将脏水反泼到云家身上。
湛缱自认自己是个罪无可赦的罪人,哪配得到上天怜悯而重活一回?如今他明白过来,上天怜悯的是云子玑一腔赤心困死于深宫的苦,怜悯的是边境英雄儿郎九死不得安息的恨。
这些悲剧,唯有身居皇位的湛缱能力挽狂澜,上天要他重活一回,是要他为此赎罪。
“此事...要查。”皇帝极力克制着血脉里翻涌的滔天之怒。
云子玑紧紧握住他的手:“无论陛下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湛缱反握住他的手,看着云子玑手腕上的银辉神木,思及母亲的话,异色瞳孔含着独属于帝妃一人的温柔:“子玑,你何止是朕的光明,你更是北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