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人不清(43)
丘文殊闷了几日,也萌生去意。既然宁琛不愿再见到他,他便不要在这里碍眼了。
只是珠城粮草丰裕,根本不需要大宁支援,孟将军之前说的随押运粮草大军回大宁的话也成了空谈。丘文殊只能寄希望于齐王。
这日,丘文殊问明了齐王的居所,带着引泉到齐王所在的芙蓉园而去。
芙蓉园位于珠府内院,是个两进的院落,丘文殊主仆被迎进待客的花厅。
“本王此行身份尴尬,在这珠府内不宜多走动,整日困在芙蓉园中,早已腻了味儿,好在丘公子来作陪。”齐王见人三分笑,对着丘文殊没半分王爷的架子,还亲自沏茶,“丘公子今日怎么有空来这儿?”
丘文殊在齐王对面正襟危坐,道:“文殊,想来问问王王爷,什么,时候,回回大宁。”
“哦。”齐王轻轻放下茶杯,不动声色地和斟茶的陈公公对视一眼,苦笑道,“本王亦不知,瞧着阿琛的意思,他定要等和谈书尘埃落定,才肯放我归去。”
那岂不是还要在这儿呆很久?
丘文殊垂眸抿下一口茶,脸上迅速掠过一丝失落。
芙蓉园的动静随时都有人上报给宁琛,丘文殊造访齐王,询问归期一事很快也传到了宁琛的耳朵里。
当时宁琛正与孟关商量军务,闻言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报信的士兵很快退下,孟关见宁琛微笑着攥紧折子,立刻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本王以为最先急起来的必定是齐王,没想到反倒是丘文殊。”宁琛气得牙痒痒,磨着后槽牙道,“他要走,你就派人送他走好了。”
“好,属下这就吩咐下去——”
“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孟关委屈道:“王爷既然不舍得,就不要说出来引属下误会。”
“什么不舍得!”宁琛怒得声调陡然高起来,咄咄逼人地瞪着孟关,“他不过是个穷酸秀才,对本王来说毫无用处!”
“那……”
“齐王一来就和丘文殊拉近乎,又提出要带他回大宁,想必对他有所图,我们放他回去,不就是给齐王递梯子吗!”宁琛瞪得孟关低下头去,“本王怎能如齐王的意?!”
“是是是,属下失言了。”
宁琛复又坐下来,胸膛一起一伏的,显然在竭力压制自己的怒火。
孟关尽可能顺着宁琛,跟着骂丘文殊:“丘文殊也真是的,平日里仗着自己姓丘,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面对面说话都要他小厮传话,架子比王爷您还大。”
“……”
“我还以为他真是什么高风亮节之人,谁知道如此好色,竟敢觊觎王爷您的姬妾,实在胆大包天,属下恨不得一刀砍了——”
宁琛冷飕飕道:“如果本王没记错,你向本王讨要三个姬妾了吧。”
“这……”这不是为了让您高兴,故意说些应和您的话嘛!孟关忙不迭解释道,“那都是王爷您不喜欢的。”
“本王就没有喜欢的。”
“……那您就把那姬妾送给丘文殊吧——啊啊——”数本折子兜头砸下,孟关抱头躲避,“王爷您到底想听什么啊!”
宁琛眼神越来越冷厉,孟关壮着胆子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跑。
“王爷想和丘文殊和好,自己主动去哄哄吧!啊啊!”
宁琛将手里的折子尽数精准地扔到孟关身上,直到孟关消失于门外,他这才瞪着墙上丘文殊的画,气哼哼地说:“本王才不屑哄他,只不过为了给齐王添堵,本王再不情愿,也得捏着鼻子和他和好!”
第51章
第二日,丘文殊在去外书房的路上远远看见了宁琛,他似乎刚从练兵场上回来,日光为他的铠甲镀上金边,宛如天神下凡。
失神片刻后,丘文殊转身拐进月拱门,失魂落魄地回了后罩房。
看宁琛一眼,这么多天的佛经又白读了。
第三日,丘文殊听引泉说,外书房沿路的树都叫人抽光了叶子。
丘文殊叹气,看来宁琛真的很讨厌看到他,只见了他一眼,便气得乱甩鞭子。他还是再去问问齐王归期吧,免得再见面惹宁琛生气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芙蓉园里的陈公公也等得越来越着急。
“王爷,我们到底还要在这儿停留多久?不如奴才今晚悄悄问问那边的人?”
“莫急,等到三苗那边传来琛王和谈成功的假消息,琛王自会放我们离开。”齐王站在临窗的案桌前,正画着芙蓉园里的池子,宽袍下的手瘦如柴。
陈公公叹气一声,行礼退下。
虽然芙蓉园景美,但每日端来的饭菜都味同嚼蜡,他正是越发忍不下去了。
送膳的士兵来了,陈公公揭开食盒一看,今日的饭菜依旧毫无美味可言!
“你们未免欺人太甚了吧,我们王爷为了报答琛王当年的相助之恩,主动留在这儿不碍你们的路,你们却拿这些饭菜来侮辱我们?”
正要入园的丘文殊脚步一顿,但见回廊里陈公公背对着自己,怒气冲冲地指着士兵骂。
端饭菜的士兵叫陈公公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又叫觊觎自家王爷姬妾的丘文殊看了笑话,脸色十分不好看,道:“士兵们吃的都是这些大锅菜!”
“好啊,原来我们王爷这段时日吃的全是下等士兵吃的饭菜!”陈公公气得声音都抖起来。“我们王爷金贵得很!容不得你们这样糟蹋!”
“啪”地一声,士兵重重盒上盖子,喝道:“我们王爷向来与士兵们同甘共苦,吃的都是一样的膳食,我们王爷吃得,你们王爷怎么就吃不得了?”
陈公公叫士兵喝得语塞,士兵没好气地搁下食盒就走了。
“琛王折磨人真有一手,明明有意苛刻,却美其名勤俭。”陈公公咬牙切齿地拿起食盒,“当年太子殿下踩碎的不该是他的右手,应当是他的脖子才是。”
难怪宁琛右手写字歪七扭八,原来……
丘文殊皱着眉头转身离开,青袍下的手不知何时已握成拳。
当晚芙蓉园的动静又一次传到宁琛耳朵里。
“陈公公和我们的人争吵后,便借着身子不舒服,让人去给他买药,借机递出了这个纸条。”汇报的士兵双手捧上一小卷微黄的纸。
“总算有动静了。”宁琛恹恹取过纸条一览,而后递给一旁的孟关,垂眸道,“就如他所愿,三日后,让人送来和谈捷讯。”
“是。”
宁琛左手执笔,写着折子,右手摆摆手,示意汇报的士兵退下。
“还有一事,丘公子今日造访芙蓉园,但还没见到齐王,又转身离开了。”
房间里诡异的静默片刻,宁琛面无表情摁断笔杆,拇指深深扎进尖锐的断口里,血沿着笔杆往下流。
“本王让你们监视他了吗?”
“没、没有,只是那儿是芙蓉园……”
孟关急忙朝那人使眼色,道:“废话少说,把冯大夫找来!”
“是是是!”士兵应声而去。
孟关寻来一块干净的棉布,宁琛接过后动作粗暴地摁在伤口上,面沉如水。
又过三日,珠城外传来和谈成功的捷报,和谈书不日将随宁琛的使者寄往大宁。全军上下人人振奋不已,宁琛下令在军中举办庆功宴,犒赏士兵。
珠府里的人都去了泰半,丘文殊拗不过引泉的怂恿,也跟着去了。
当夜军营锣鼓喧天,美人、美酒与美食到处都是,篝火旁坐满光膀子的将士,人人脸上红光满面,一手海碗的酒,一手一肘子的肉。
丘文殊深觉自个儿格格不入,溜到冯有庭所在的篝火旁坐下,引泉则四处瞧热闹去了。
一旁的人问:“喝酒不?”
丘文殊摇摇头。
“今日不能不喝酒。”那人笑着替丘文殊倒了半碗酒,丘文殊再三推辞,说道,“酒量,不好。小时候,闹过,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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