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媳男当(56)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还要冷上些,但陆家村的村民却始终处于忙碌状态。季然也是后来才发现,原来村里好些人家都弄起了大棚种植,虽然也就是几根木头撑着支搭的是茅草棚子,和那些四面透风的路边茶棚差不多,菜品不见得多好,也多是一些冬季常见菜,但好歹抵挡了大部分风雪侵袭,勉强解决了枯菜问题。
对这一现象最高兴的,也就是里正了,打从季然回来,就串门来拉着他喝了好几顿酒,每每提及季然当初的发家史,就又是欣慰又是感慨。
而这个冬天,季然除了时刻关注种子的事,就是鞭笞赵煜减肥,每天早上把人拉扯起来跑两圈儿,一开始是在家里绕着跑,等赵煜适应了,就拉着人去外边跑,可谓是风雪无阻。
赵煜一开始诸多抱怨,嚷嚷着季然出馊主意是说什么也不肯配合,但每次季然都能准确无误的戳中他的软肋,为了抱得小白哥归,赵世子也是拼了。
除了晨跑,季然只要下地干活儿一样把赵煜带上。
食量的控制,加上每天高强度运动,赵煜身上的肥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减了下来,等到开春,虽然脸上还有可见的婴儿肥,但整个人的身形到气质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眯缝的小眼睛看着看着就变成了桃花眼,没什么存在感的鼻子看着看着就变得立体了起来,眉目俊朗面如冠玉,季然也是直到这时才真的相信了当初那谁给自己八卦的话——赵煜曾经也是个小美人。
临近春节,季然收了第一批种子。又去山上挖了些草药带上,便打点着准备回京。
陈叔陈嫂都百般挽留他们过完年再走,但季然没答应,毕竟老爷子还在京里呢,竟管时间上有些仓促,不过快马加鞭的话,应该能赶得及。
比起来时的冷清,马车里突然多了几个人,显得热闹多了。大家人手一只暖炉,哪怕外边风雪呜咽,也吹不散大家一起说说笑笑的热情。
而最闹腾的,当属季平安这小家伙了。多了哥哥姐姐,又见到了活的大爹,小家伙兴奋得懒筋都给抽了,一路上吃了吃睡,这个身上扑一下那个身上扑一下,就没消停过。
“大爹吧!”估计是折腾累了,小家伙扑进陆臻怀里,扒拉着他的腿就爬了上去,然后在腿上稳稳当当的坐下了。
陆臻向来纵着他,知道小家伙是困了,还给换了个横抱的姿势,让他能睡得安稳些。
赵煜这一路忍了老久,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这孩子怎么见谁都叫爹呢?”
“这大概就是缘分吧。”季然笑看了陆臻一眼,“他也没叫你爹。”
赵煜眼睛在陆臻和季然之间来来回回的看,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啧了一声,“我说陆臻,你到底是何处人氏,又是要去往何处,怎么这赖上我季兄就不走了啊?”
陆臻拍着小孩儿的背头都没抬,“我不记得从哪里来,但我陆臻这一辈子,都跟定季哥儿,他却哪,我就去哪,跟着他,护着他。”
这缠缠绵绵的情话……
季然听得好笑挑眉。
赵煜却是一愣,随即嗷的一嗓子,“老天!连死人的墙角都挖,大哥,我服你!”顿了顿又看向季然,“我说你俩咱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原来是早就在大家伙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啊,不过季兄,你这不是还背着陆家男媳妇的名头么,这么……不好吧?”
“无妨。”季然无所谓道。
赵煜想想点头,“也是,男人不受妇德女戒约束,就算因此有什么流言蜚语,对你也无关痛痒,若不是当初你大闹铜雀台,真正知道此事的没几个,其实男人跟男人赐婚,真正当回事的也没几个,大都当成笑话看的。”
提起这个,季然眯了眯眼,之前因为陆臻,他一直没心思关注,高邑斩首是铁板钉钉,就是不知道那玉宁公主是怎么个下场。
想到玉宁公主,季然下意识的转头看向陆臻。当初一块牌位都能让那女人各种花式作,这要见了大活人,那还得了?啧,真是个蓝颜祸水!
一行人几乎是擦着除夕当天赶到的,老爷子原本正因为季然他们有可能赶不回来团年而遗憾,见到人,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张罗这家里下人忙活准备,竟是连向来病怏怏的身子骨都硬朗了些。而对于一同回来的陆臻和陆家姐弟,老爷子没多问,一干下人自然也不会逾越本分多嘴,至于小主子追着陆臻喊大爹,大家也只当对方是季然此趟外出结识的知交好友结拜兄弟。
陆婉雪姐弟俩也机灵,一来就主动跟着家里下人忙着忙那。他们丝毫没有嫉妒季平安主子身份,反而自觉将身份定位在了下人上,本分小心得教人心疼。
季然知道要是拦着什么都不让做,他们反而会不安心,便也由着他们去了,不过待遇却都照着季平安那样来的。家里下人也大多都知道姐弟俩的身份,也是自觉视半个主子对待的,所以能搭把手的,都会搭把手。
这边张灯结彩和乐融融的忙着准备年夜饭,赵煜那边却糟心了,满心雀跃的想要白沐颜看到改头换面后的自己,连家都没回,第一时间就赶去了丞相府,结果却因为门房不认识被当成骗子拒之门外。让心上人惊艳不成反倒吃了闭门羹,赵世子这心情,怎一个挫败了得?
然而这还不算,回到家居然还遭受了同样的待遇,赵煜瑟瑟杵立寒风中,整个都风中凌乱了。
这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第117章 竹马冤家
“世子?”季然正在给季平安这小家伙捣鱼蛋,看到旋身走进门来的赵煜,顿时就愣了,忙放下筷子起身,“世子殿下怎么过来了?”
赵煜红着眼睛,气势汹汹的挥着拳头就朝季然打了过来,被陆臻筷子上的一颗肉丸给打中膝盖,跌撞着摔到了旁边闲置的椅子上。
赵煜趴着也不起来,就红着眼睛瞪着季然,“骗子!你这个骗子!季然,你敢诓骗本世子,本世子与你势不两立!”
季然被控诉得一脸懵逼,自己这是干什么了,就成骗子了?
“你……”季然看着对方委屈得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实在有点没眼看,“我这骗你什么了?还有,你不回家过年,大晚上的跑我这干嘛呢?”
“都是你干的好事!”赵煜缓过劲,蹭地站起身来,倒也没再继续喊打喊杀,“是你说我瘦了小白哥就会喜欢,可是我现在不止连丞相府进不去,连我自己家都被当成骗子拒之门外,还过年,过个屁!来你这还大门紧闭,敲了半天门都没反应,要不是我翻墙进来,我他娘的今儿晚上就该露宿街头!”
可不是么,大过年的,除了花灯集市,各行各业都歇业团年,就是有钱都住不到客栈,想他堂堂世子何时有过这种待遇,满心想着给人惊喜,结果却沦落到这地步,简直气人!
听赵煜这么说,季然这才注意到,他衣袍下摆居然沾了泥,鞋面也是被泥糊得失了本来颜色,想来是翻墙的时候摔了,或者不小心踩泥坑了?
大过年的,这样的确挺惨的,可季然就是不厚道的忍不住想笑,不过为了不一笑结仇,他愣是给憋住了。
“世子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季然咳了两声一本正经道,“你这样,不正说明,你这改变很成功吗?他们那是没认出是你才会这样,等知道是你了,你就看他们反应吧。”
“可是……”
“如果你这一点改变都没有,那你这几个月的苦头又是何苦来哉?继续以前那样不就好了,干嘛折腾呢?不就是为了让大家刮目相看,让白相惊为天人吗?”季然过去把赵煜拉到桌前坐下,又转头对陆臻道,“臻哥,你去给世子备副碗筷过来。”团年夜,按照惯例,下人们都放假自己团年不用到前边儿伺候,自己要安抚这世子爷,就只能麻烦陆臻跑腿了。
陆婉雪闻言却先一步站起身来,“季叔,还是我去吧。”
“不用。”陆臻将剔好鱼刺的一块鱼肉放到季然碗里,站起身来,“我去。”
季然也道,“陆叔去了,小雪你就别忙活了,坐下吃吧啊?”
“哦。”陆婉雪点点头,这才坐了回去,却是分别将自己碗里捣的鱼蛋分别夹给季平安和陆子元,照顾了弟弟自己才吃,细嚼慢咽闷不吭声的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没一会儿,陆臻就拿了一副碗筷回来放到赵煜面前,坐回去的时候看了对方两眼,“今儿个除夕,每年宫宴,三品以上官员都要参加,你就算进了丞相府,也见不到人。”
“你怎么知道?”赵煜本来还在郁闷难过,听到这话立即惊异的瞪眼看向陆臻。
陆臻拿起筷子,接替季然的活儿帮孩子捣鱼蛋,“我就知道。”
赵煜:“……”
“好了好了,今儿世子你就在这儿一块儿团年,赶明儿咱们一起去丞相府,到时候有我作证,白相自然就会相信你是你了。”这话说的可真绕,不过季然也不禁心里暗自咂舌,认识赵煜这么久,可算是领教了他不可理喻的火爆脾气,一言不合就无厘头迁怒什么的,压根儿都不过脑子琢磨事儿。
尤其可见,那些传言也的确并非是空穴来风。
不过奇异的,季然却并不觉得讨厌。这样的赵煜,与其说是脾性风一样捉摸不定,不如说是被父母宠得太好,心思单纯罢了。
而且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季然也差不多摸清了赵煜的脾性,对方的确是个急脾气,但其实也就是个顺毛捋。这不,才哄了没几句,人情绪就平复下来了,就是那委屈瘪堵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憋不住想乐。
“好了,吃饭吧,今儿可是年夜饭,咱们可得好好喝上几杯。”见毛捋顺的差不多了,季然这才拍拍赵煜的肩膀,走回陆臻和孩子的中间,坐了下来。
“我现在……”看了看已经坐回去的季然,赵煜憋了半天,才情绪低落的问,“我现在这样,真的……”
“帅!”季然冲他竖起大拇指,不着痕迹的拐了陆臻一肘子。
“嗯。”陆臻夹菜的动作一顿,看向赵煜点了点头。
一直缄默没什么存在感的老爷子笑眯着眼,“嘿,打从开始我就瞅着这钟灵毓秀仪表堂堂的公子有些眼熟,不过若不是听了半天,我都反应不过来,您就是世子殿下,世子殿下这短短数月不见,变化挺大啊。”
赵煜被老爷子夸得一阵脸热,咳了一声,这才将这茬给彻底揭过去了。虽然被当成骗子拒之门外挺郁闷,但转念一想也的确算是好事,别人认不出来,不正说明了自己改变的成功吗?只是不知道爹娘和小白哥看了现在的自己,会是如何反应?
这么想着,赵煜心里又开始暗搓搓期待起来。
“季然。”赵煜吃了两口菜,忽然放下筷子,看向季然。
季然被他这么叫得一愣,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赵煜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我刚,不是真要打你,我就是……就算陆臻没玩儿偷袭,我也不会真打你身上的。”
季然看着对方郑重其事解释的样子,颇有些忍俊不禁,忙端起酒杯道,“朋友的交情都是打出来的,来来来,不扯那茬,咱们大家喝一杯!”
赵煜这一晚,自然是在这边住了下来。
翌日一早,两人便早早出了门。
不过却不是去丞相府,而是先去定北侯府。怎么着大过年的,也该先把这倒霉孩子给他爹娘送回去先,过年都不见人,父母指不定多担心惆怅呢。
只是让两人意外的是,竟然会在定北侯府门口碰上同来拜年串门的白沐颜。
然而更让季然想不到的是,赵煜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犯了怂,见到白沐颜的瞬间就跟被火钳戳了屁墩儿似的,掉头蹦地就跳上马车躲了进去。
季然:“……”
白沐颜:“……”
良久,还是白沐颜示意的指了指马车,挑眉看向季然。刚才那人他没看清脸,就晃到个影子,嗖地一下掉头就蹿了,这反应着实让他莫名其妙。
季然额角一突,扭头把窗帘子就是一掀,冲着正背对这边坐的腰板儿挺直的赵煜就是一吼,“赵煜你丢不丢人?才出门几个月就近乡情怯啦?你家到了,快点下来!”
他这一吼,赵煜是‘虎躯一震’,白沐颜却忍不住偏头朝马车里看了进去,但却并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堪比移动肉山的身影。正纳闷儿呢,就见那个背脊挺拔的消瘦身影缓缓的转过头来,只一眼,白沐颜就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你……”白沐颜上上下下的把人一通打量,半晌才不敢置信道,“你是,世子?”
“是,是,是我是我!”赵煜的表情木了一瞬,随即就激动得不能自已,“小白哥,你居然认出我来了!”
刚才那怂样瞬间不翼而飞,赵煜起身钻出马车,蹦到地上,几步跑到了傻眼的白沐颜面前,伸着胳膊转悠一圈,眉头挑的几乎要飞起。他正得意的想要趁机撩拔两句呢,就被白沐颜伸手狠狠掐住了脸,顿时给疼得嗷的一嗓子惨叫出声。
“痛痛痛!小白哥手下留情!嗷嗷痛,痛啊!”
白沐颜听他喊痛就收了手,却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赵煜,目光……很是复杂。
好一会儿,白沐颜才回过神来,假咳一声,将‘行凶’的手背到身后,眉头微皱的道,“你这不声不响失踪几个月干嘛去了?莫不是被山上妖精虏去吸了精气?”
“啊?”赵煜没想到白沐颜居然会是这反应,顿时愣了。
白沐颜却不再多言,冷哼一声,转身就拾阶而上,前去敲门。
赵煜被撂在后头,满脸的笑容顿时一垮,整个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他不喜欢。”见季然走过来,赵煜稍微侧头过去,委屈的咕哝。
“口嫌体正直。”季然拍拍他肩膀。
“嗯?”赵煜一脸茫然的看向他,“什么意思?”
“就是口是心非的意思,恭喜你,成功惊艳到他了。”季然压低声音道。
“可是他……”
“他不是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季然瞥了眼正跟门房小厮说话的白沐颜,“他这是生气你之前不告而别,担心你呢,不止他,你父母肯定也不知道吧,这几个月指不定怎么担心你呢。”
赵煜蓦地瞪大眼睛,“完了,我娘……”随即不等季然反应,转身就要重回马车,“我今儿不忙着回去,还是先在你哪儿多呆两天吧。”
“赵煜!”季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白沐颜转头就是一喝,震得赵煜浑身一哆嗦,定在了原地,“如此没有担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给我回来!”
赵煜僵硬的转回身,可怜巴巴的看着白沐颜,脚却定在那动都没动,“那个,小白哥,我这么回去,我娘她会抽死我的,你先去帮我跟他们二老通通气,等过两天他们气消了,我再回……”
赵煜话没说完,就被冲下台阶的白沐颜一把揪住后衣领,“走!”
“小白哥,小白哥有话好好说,我我我……”
白沐颜理都没理他的负隅顽抗,拉着跌跌撞撞的赵煜就径自朝大门走去,“今儿个侯爷有家事要处理,不便招待客人,季大人心意本相自会转告侯爷,你请回吧!”
得,他这是又被迁怒了。
这两人还真是一样的不可理喻,不愧是一对竹马冤家。
季然自讨没趣的摸摸鼻子,转身跳上马车钻进去,却看到陆臻正坐在里面,顿时惊讶的瞪大眼,“你……”
“进来吧,我们回家。”陆臻笑了笑,伸手将手上的暖炉递给季然,拉着他在身边坐下,替他扫了扫披风上的雪花。
“今年这雪天不见收啊,这都立春了,还这么见天儿的飘。”季然抱住暖炉捂了捂冻得发僵的手,禁不住感叹道。
“嗯。”陆臻撩开帘子望了眼外面的漫天飞雪,“是久了点。”
季然顺势往陆臻身上懒洋洋的一靠,拖长着调子冲车夫喊道,“回府!”
第118章 花卉宫宴
新年伊始万物复苏,长久的风雪天气总算是迎来了初春的第一出暖阳。然而阳光普照,冰雪融化,才最是冻成狗的时候,不过这个时候的景色也的确是最漂亮的,花裹冰晶,剔透而艳丽,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迷离醉人的美感。
颓然了一整个冬日的大地,不过一夕之间,便被这春冬更迭交织氤氲出一眼繁花似锦圣洁荼蘼。
这不,春节尚未过去,太后便兴致高昂的举办了一场花卉宫宴,满朝文武,三品以上官员,借可携家眷参加。
季然官品不及,本该无此殊荣,却被破例邀请如席。
“我怎么觉着,这是一出鸿门宴啊?”季然回来不过几天,就听说了高邑斩首,玉宁公主贬为庶民赐毒酒的事情,太后因为自己折了爱女,不恨之入骨已算深明大义,怎么可能殊荣以待?
“嗯。”陆臻揽着季然肩膀的手蓦然收紧,“那段时间我不在,让你受苦了。”
关于这事,在陆臻回来之后季然并没有提及,这还是他在身为镰刀时,多多少少从对方和赵煜之间的谈话中听来的,但真正了解全面,却是回京后。每每想起季然身陷囹圄命危一线却孤立无援的无助,他就自责得心如刀绞。
虽然从后面的了解里已经知道,当初季然焚香请魂是在脱困之后,那封信提供的信息未必是求救有可能是得知自己危险在给自己提醒,可在当时,他是真的以为是季然遇难求救,故而心急如焚。
只是那时他已经落在巫师手里,被巫术禁咒封印在瓮里,白骨守阵阴煞炼烧,自身尚且囚困囹圄,又哪里能顾得上赶去救季然,别说他那时神思浑浊,就是没有,当时那境况,他一时半会儿除了干着急,也根本赶不及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