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媳男当(34)
“什么?”那什么遗传基因常规的,陆臻听不懂。
季然摇摇头,没再深说。
他不说,陆臻也就不问了。
“那些人的态度,你不必在意。”过了一会儿,陆臻才道。
“我没在意。”顿了顿,季然笑了笑道,“里正是里正,他儿子是他儿子,两相并不冲突。”
陆臻点点头,“本来亦如此。”
两人有说有笑的并肩回走,经过一块良田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
那块良田正是季然从薛仲文家买来的,土地都给种植大棚了,良田不到撒种插秧的季节就一直空着。不过他之前偶然在山上发现了野生的桑树,便给移栽了几株到这田埂上,想着到时候结果还能酿桑葚酒。
不过此时吸引他们停下脚步的不是桑树,而是那边的两孩子。
不是别人,正是陆长庚家的一儿一女,陆子元和陆婉雪。
正爬树上掏鸟窝的,就是裙子扎腰的陆婉雪了。
“姐,窝里有鸟儿吗?”
“你傻啊,有鸟儿咱们这么一捣腾,早就吓飞了好吧。”
“那有蛋吗?”
“急什么,我这还没够着呢!”
“快点啊姐,我肚子好饿。”
“马上马上啊,一会儿姐给你煮鸟蛋吃!”
“鸟蛋那么小,肯定不顶饱,姐,我想娘了,以前娘在的时候,过年就算没有肉吃,也会偷偷给咱们煮鸡蛋,可是现在娘不在了,我们过年没鸡蛋,饭都没得吃。”
陆子元这话一说完,本来手已经够到鸟窝的陆婉雪突然脚下一个打滑,啪嚓带断树枝,噗通就头朝下的栽到了田里。
这时季田里水不多,但都是淤泥,陆婉雪头朝下这么一砸,当即就倒栽葱的插淤泥里了,双腿乱腾才给挣扎出来,却是整个滚在了泥里。
田埂上了陆子元见状吓得哇哇大哭,陆婉雪也浑身泥的坐田里哭。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突然得连陆臻都没来得及出手阻止。
陆臻正欲过去,就被季然给拉住了。
“我去。”季然说着两下蹬掉鞋子,衣摆往腰上一扎,就拔腿跑了过去,“臻哥你回去准备热水!”
陆臻知道季然的顾虑,自己贸然出手的确不合适,虽然心疼季然为了别人受冻,但也没阻止,弯腰捡起季然蹬掉的鞋子,转身就朝家的方向飘了过去。
季然是一路冲着跳田里的,二话没说,把陆婉雪抄手一抱,上岸就朝家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子元,跟上,小心点别摔了。”
陆子元显然是被吓坏了,一边哭着姐姐,一边小跑跟上季然。
回到家,陆臻已经把热水准备好了。
季然一鼓作气把人抱回房,才猛然惊醒陆婉雪差不多是个大姑娘,自己给洗不合适。于是放下后先用帕子把脸上的淤泥给擦了,便转身出去叫了秋瑶进来伺候。
期间季然带着陆子元等在外面,便问他,“大过年的你们怎么不在家里?”
陆子元还在哭,抽抽噎噎的道,“我饿了,姐说给我掏鸟蛋煮了吃。”
“饿?”季然跟陆臻对视一眼,“那怎么不在家里吃饭呢?”
“我和姐姐起晚了,三婶没给我们留,过去都吃光了。”一说起这个,陆子元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掉了,“娘不在了,奶奶卧病在床,爹又在大牢,三婶……三婶她不想做饭给我们吃,老是数落我跟姐姐是吃白饭的,还骂我们懒,难伺候……我们,已经好久没吃饱饭了,爷爷也不管我们,大家都不要我们了呜呜……”
就陆家那德行,两孩子会落到这下场一点都不意外。
大人是咎由自取,可罪不及孩子。
季然叹了口气,“别哭了,我这就让厨房给你们做吃的,等你姐洗好出来,就可以过去吃了。”说罢,季然便朝一边的陈叔点点头,吩咐道,“陈叔,你去给厨房招呼一声。”
“是。”陈叔应了一声,随即转身快步而去。
陆臻注意力却全在季然糊满淤泥的脚上,“你别只顾别人,赶紧去洗洗换身衣裳。”
被他这么一提醒,季然才想起自己还一身狼狈呢,赤脚站着都冻僵了,的确是要好好洗洗暖和下。不过放假现在被陆婉雪占着,他就只得去别的房间,只是没浴室,要洗还得叫人送热水。
季然正要去叫人,就被陆臻拉住了,“热水和衣裳都准备好了,你只管进去就是,这里我看着。”
第78章 微服私访
泡了个热水澡出来,季然这才觉得自己的脚趾头活泛过来了,可暖是暖了,脚背到趾头却红肿发痒,这一看就是要生冻疮的节奏。
哎,一个冬天都好好的,这开春了居然还冻疮蠢蠢欲动,季然也是无奈了,好在这只是有那么点征兆,多烫烫应该就能扼杀在摇篮。所以,除了这红肿紧绷痒的难受,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捂鞋子里暖和了,等会儿就消肿了。
季然穿好鞋子,原地蹦跳活动了两下,这才开门走了出去。
陆婉雪早就清洗干净拉着弟弟的手等在院子里了,之前伺候陆婉雪梳洗的秋瑶也在,见季然出来,忙福身行礼。
季然摆摆手让他们起来,眼睛却是看向一边闷不吭声的陆臻,冲他微微一笑。
陆臻见他气色恢复,走路也好好的,这才缓和了脸色。
“还好吗?有没有身体不适?”陆臻飘到季然身边,伸手探了探他额头,见没异常,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以后别这么意气用事,救人虽要紧,但也不能不顾自己,哪怕是暴露我,也比伤了你自己身体强。”
这里人多,季然也不好跟陆臻说什么,只是朝他很轻的摇了摇头。意思是自己很好,让他不要担心,再说他又不是林黛玉,哪能冻一下就好歹呢?
陆臻懂了他的意思,无奈之下,屈指弹了他个脑瓜崩,眼神却温柔缠绵的让人不忍直视。
季然与之对视,须臾败下阵来,咳了一声转开了视线。
“饭菜应该准备好了,你们姐弟不是还没吃饭吗?走吧,我带你们过去。”说着,季然便撇下陆臻,过去一左一右牵着姐弟俩的手,带着他们朝前庭走。
到了那边,果然饭菜已经上桌摆好了,不算多丰盛,但有荤有素,姐弟俩吃妥妥的够了。
季然带着他俩到桌前坐下,“不是饿了吗?快吃吧。”
陆子元男孩子心思粗,有吃就乐呵,什么也不想,季然一说,他就抓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没一会儿就给糊了满嘴油。
陆婉雪大点,又是女孩子,心思细腻,想的就多些,虽然也饿得不行馋的流口水,可她看着桌上的菜,却没急着动,而是忽然红了眼眶。
季然正纳闷儿这丫头咋光看不吃呢,就见对方低着头啪嗒啪嗒掉起了泪来。哭了一会儿却没说话,伸手先抓了只鸡腿搁陆子元碗里,这才拿起筷子,在那夹豆角掺米饭吃。
“小雪,不够还有呢,你别只顾着弟弟,自己也吃啊。”季然看看只顾埋头狼吞虎咽的陆子元,皱了皱眉。
“我喜欢吃这豆角。”陆婉雪掉着眼泪,却一边鼓着腮帮咀嚼一边冲季然眯眼笑,“季叔家里种的豆角又甜又脆,可好吃了。”
季然看的叹了口气,知道这丫头是自己不吃省出来给弟弟吃,便没再多说什么。再看陆子元,不禁摇了摇头,心道这小子也是命好,之前有父母宠着,现在有姐姐疼着,可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啊!
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陈叔,季然道,“陈叔,再拿双筷子过来。”
陈叔应了一声便转身去了,很快就折返回来,手上却是拿了一整副碗筷,显然是以为季然也要吃。
然而季然并不是,他接过筷子,碗却只是放到一边,便用筷子帮陆婉雪夹菜,荤素搭配,每一样都有。
陆婉雪受宠若惊,眼泪汪汪的直愣愣看着季然。
“小学,季叔这儿不缺吃的,你别只顾着弟弟,自己也要吃。”季然说完,想了想又转头对只管闷头狼吞虎咽的陆子元道,“子元,你虽然是弟弟,可你也是九岁大的男子汉了,你姐十一岁也就大你两岁,是男子汉就不应该什么都赖着女孩儿照顾,你也要懂得心疼姐姐,保护姐姐知道吗?”
陆子元被季然点名批评,愣愣抬头眨了眨眼睛,倒是受教,当即就夹了块肉放陆婉雪碗里,“姐,你也吃。”然后又继续埋头苦干。
季然这才笑着摇了摇头,“你们慢点吃,当心噎着,不够我再让人给你们做,管你们吃饱。”
陆臻就坐在季然旁边,闻言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
季然扭头看他,眨了眨眼。
“烂好心。”陆臻龇牙评价道。
季然挑眉:才不是。
说是不够再做,可这么多姐弟俩吃下来其实完全够的。
姐弟俩一阵秋风扫落叶,眨眼就将饭菜席卷一空。
不过吃饱喝足了,姐弟俩却局促的坐在那没动,没说离开,也不起身,就那么眼巴巴的瞅着季然。
季然能理解他们此刻的心情,“小雪子元,叔叔知道你们不想离开,可是你们跟安儿的情况不一样,叔叔这儿不能留你们,我这么说,你们能懂我的意思吗?”
陆子元不懂,一听不能留下就黯然的瘪了小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失落。
陆婉雪毕竟大两岁,且女孩儿本身就比男孩子早熟懂事,听了季然这话,虽然心里也失落,却明白季然的难处。
“季叔,我明白的。”陆婉雪绞着手指,低着头失落却坚毅,“小弟一出生就被家人抛弃,季叔不收留他,他就活不成,我跟弟弟却不一样,我们有父亲,虽然父亲暂且在大牢,但他总归会回来,还有爷爷奶奶,有陆家有家人,季叔留下我们,会引人诟病会招麻烦,季叔的难处小雪懂,我们谢谢季叔,不止不畏寒冷下田救我,还给我们饱饭吃,季叔放心,我是姐姐,我可以照顾好弟弟的。”
越是懂事的孩子越是叫人心疼,季然现在就挺心疼眼前这小丫头的。
以前一直以为就陆家那样的人家,养出来的孩子都是歪的,大人不好,小孩儿肯定也好不到哪去,可是现在,季然才发现自己的认识是错的。眼前这丫头或许曾经也娇蛮任性小姐脾气,可自从家风巨变,她的真性情也露了出来,不止善解人心懂事善良,还坚强有担当,可谓是陆家即陆臻之后,有一棵歹竹出好笋。
想了想,季然终究还是不忍两个孩子饿肚子,便道,“这样吧,你们要是在家里没饭吃的时候,就悄悄过来我这边,不过得悄悄的哦。”
给孩子顿饱饭没什么,不过是多两双碗筷,不过季然可不想因此招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好不容易日子清净了,可不想陆家那群人再因此嗅到什么苗头,又厚着脸皮凑上来,苍蝇不叮人,可恶心人。
两孩子却没想那么多,一听以后不用饿肚子,皆是眼睛一亮,重重的点头。
季然没有让他们久留,差不多了就让陈叔把人给送出去了。等人走了,才叹息着摇了摇头。
“怎么了?”陆臻问他。
季然撅着嘴,“我也不知道。”
“那你还叹气?”陆臻好笑。
“啊。”季然点点头,“没有为什么,就是想叹气啊,纯粹想叹气而已。”
这话说的,陆臻无语的摇了摇头。
季然说了让那姐弟俩没饭吃的时候过来,可是之后许久,都没再见着姐弟俩上门。姐弟俩不上门,应该就是能吃饱饭了,季然欣慰之余,便也将这件事彻底抛到了脑后。
新年伊始,眨眼就过,正月十五元宵过,天气也跟着乍暖还寒,人们却已经进入了忙碌的劳作时期。
季然也不列外,除了忙着给大棚翻土种新菜,还得耕田撒种,插秧下稻。季然买来的田不多,总共不过十来亩,这点地拿来做买卖是不成,但家里这几口人吃是妥妥够了。
插秧下稻的虽然多出不少活儿,但自给自足怎么都比去买米吃强。
按理说,稻苗种上后得下化肥,必要时候少不得要打一两次农药的,但这里都没有,可为了能有好收成,又不能种下去就什么也不做,想了想,便效仿地里那样,弄了些草木灰撒上,之后又去镇上药铺包了些驱虫的中药,回去熬成水,分出小片秧田做了试验,确定不会死苗后,就给代替农药大面积浇上了。
如此一来,放眼整个陆家村,就季然家的这稻田秧苗长势最好。
村里人见了,便也跟着效仿,可草木灰好办,那么多药材却是买不起的,可就算是这样,种出来的秧苗也比以往那样种出来的好,单看苗的高低粗细,就足以遇见,收成肯定能比往年多不少。当然,也有就算这么做了,长势也不好的,便厚着脸皮找季然取经,季然性子随和,也不藏私,教了他们不少,比如草木灰什么量,应该怎么下,插秧时每棵秧苗之间的间距不宜过密,着实不少村民受益匪浅。
因此,季然的名声更上一层,一时间风头无两。
季然在陆家村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却不知道自己名声居然一传十十传百给传去了京城,还入了皇帝的耳。
季然一直打主意将大棚蔬菜直销大江南北,甚至皇都京城,只是苦恼没有门路。本来想的很好,觉得可以找李奎扩展下人脉销路,结果几次碰面都没逮着机会,不是扯别的,就是满心都是让对方帮忙收集还阳石的事情,每每想起这茬,季然都犯愁。
然而他却不知,一个冬天,自家蔬菜不止销去大江南北,甚至早就成了贡菜。他一直以为来往客商都只是周边附近的普通商人,却忘了商人链的广泛,转来转去,还有个皇商大佬躲在背后,那些蔬菜转几手到对方手里,不费吹灰之力就给贡献进了皇宫。
宫里的进贡多了,珠宝玉器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原本是入不了皇帝的眼,这还是吃过季家大棚蔬菜的一大官不知从谁那听了那么一嘴半实半虚的话,觉得不错,就给写到了奏折里,于是便引起了皇上的注意。
皇上再一打听,居然还是自己赐婚的那谁谁,原本随口一问的他顿时兴趣大增,当即朱笔一批,带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微服私访也。
而这一行队伍当中,还有季然的对头情敌,玉宁公主。
玉宁公主此番虽然依旧骑马,倒是换上了明艳爽利的女儿装,一身行头珠琳玉翠,美是美,只是眉间始终凝结着一股不易消散的郁结戾气,面无表情的样,不说底下人噤若寒蝉,就是皇帝见了都皱眉。
皇上是知道玉宁公主心思的,也听说了她之前去陆家村抢人牌位结果半道弄丢的事,想说什么,可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放下了马车帘子。
第79章 牌位断了
这天,季然正带着人在大棚里下种移苗,陈叔就领着一群人远远从土埂那头浩浩荡荡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季然干活专注没发现,还是高大壮扔苗的时候不经意撇了下头给看见招呼的他。除了佝腰引路在侧的陈叔,一行人隔的距离太远,也没看清都是些什么人,就见为首一男一女衣着华丽,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关键是身后浩浩荡荡拉了十几二十个人,排场大的令人咂舌。
生意往来这么久,季然什么样的商人没见过,可这样牛逼哄哄的还是第一次。心里好奇,季然便停下了手头的活计,站着等那一行人过来。
然而等人走近,季然定睛一看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仔细一看,就愣住了。
嘿,这不是那谁……玉宁公主吗?!
啧,这女人咋又来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季然没有好奇为首那男的身份,竟是扭头看了陆臻一眼。
“黄老板,这就是我们季家的蔬菜大棚了,那位便是我们主子。”刚一走近,陈叔就给双方做起了介绍,因为之前玉宁公主来是男装打扮,看的也不真切,这次换了女装,他也没能认出来,给对方做完介绍,这次对季然道,“主子,这位是黄老板,说是对咱们家大棚蔬菜感兴趣,所以奴才带他们过来看看。”
季然冲陈叔点点头,回过神来,便也差不多猜到了眼前华服男人的身份。跟玉宁公主一起,还走在最前面,又姓黄,要是都猜不出这位就是给自己和陆臻赐婚的皇帝,那就太小白了。
都说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何况还是发生争抢牌位一事,玉宁公主是一见季然就没有好脸色,季然却像是得了健忘症似的,非但没变脸,还对着众人笑开了花,热情得教人发憷。
“原来是黄老板,幸会幸会。”季然也不管手上糊着泥,对人拱手就是一礼,“你看我这地里干活儿满手都是泥,周遭也没个清洗的地方,冒犯之处,还望黄老板海涵。”
既然装作没认出来,也就不用再给玉宁公主行礼,季然一副谨遵礼数秉承着非礼勿视的样子,瞄都没往玉宁公主身上瞄一眼,全然当对方就是这黄老板的随行女眷看待。当然,实际上也的确是如此。
季然当玉宁公主不存在,玉宁公主却皱眉看着季然,是横看竖看的不顺眼,不过碍于皇兄在,才硬憋着没发难。
“哪里哪里,是黄某叨扰才是。”皇帝都是把商人独有的圆滑世故学了个十成十,“素闻季家大棚菜不止个大水灵,还口感上佳,黄某实在好奇这何为大棚蔬菜,所以就过来看看,季老板不会介意吧?”
“好说好说。”季然偷摸跟陆臻打了个眼色,亦是跟皇帝耍着花腔,“我这大棚刚在下种移苗,没一眼看着全是土,没什么好看的,黄老板不介意的话,不妨随在下去另一个生姜大棚看看?”说罢,冲一旁的陈叔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这边不用招呼,先回去。
陈叔会意,弯了弯腰,悄么声的就转身离开了。
“生姜?”皇帝一愣,“何为生姜?”
“这生姜啊,可是好东西……”说着一顿,冲皇帝做出个请的手势,“来,咱们边走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