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容氏子[穿书](52)
桶中之鱼飞溅水花,落在他脸上, 他亦毫不在乎,只咧嘴笑得开怀。
“今日卖出多少?”容奚笑问。
金吉利伸出双手,比划一下,“六条!”
鱼个头不小, 依市价来算, 金吉利今日所赚,不低于二百文,相当不错。
容奚向他竖拇指, 问:“何时归家?”
金吉利笑嘻嘻回道:“等子实一起。”
他如今大魏官话说得流畅,日常交流已不成问题。
“这位是?”容奚看向他身旁女子,淡笑问道。
那女子立刻低首,稍退两步, 躲至金吉利身后,却又偷摸着好奇打量容奚。
秦恪目光一厉, 女子瞬间受惊缩首。
金吉利挠挠头,傻笑不语, 似极为腼腆。
容奚见状,不再多问,与秦恪一同离去。
二人身影消失坊市之后,金吉利重新蹲下。阳光过于热辣,他额上、背上俱被汗水浸湿。
即便如此,依旧俊美不凡。
女子羞涩一笑,问:“吉利,方才二位郎君,是你主人?”
金吉利憨憨笑道:“容郎君才是我主人。”
“谁是容郎君?”女子笑问,“我见两位郎君皆品貌不俗,很是尊贵。”
金吉利长睫低垂,眸中暗芒闪过,一缕金发落至唇边,遮挡一丝冷笑,低声答道:“长得好看的。”
他忽而转首,见女子眉间惊诧一闪而过,听她反问:“你是说,高大一些的是容郎君?”
毕竟论美貌,大魏无人可比秦恪。
金吉利笑而不语,恰巧有客问价,他灿笑回应,此话题便就此揭过。
须臾,刘子实寻至,见桶中之鱼仅剩两条,连连称赞金吉利。
金吉利抹汗龇牙。
“刘郎君要与吉利归家了?”女子掩唇笑问。
刘子实诚实点头,“辛娘子,天色不早,你也早些归家罢。”
他话语关切,却叫辛娘子微红了眼。
“奴家已无家可归。”她美眸含泪,颇显楚楚动人之态。
然,一人少年心性,情窍未开,一人正躬身挑担,她这番姿态,倒无人欣赏。
“你来濛山投奔亲戚,怎会无家可归?”刘子实心生恻隐,关切问道。
金吉利肩挑水桶,弯眸笑道:“子实,归家。”
言罢,一耸一耸离去。
刘子实无奈,只好撇下辛娘子,奔跑追上。
留辛娘子立于原地,将绣帕扔于地上,狠狠踩踏几番,尚不解气。
有摊贩笑话于她:“辛娘子,色目人有啥好?咱魏国儿郎还不够你挑的?就方才那两位牵马郎君,能攀上一个,就能飞上枝头了!”
“你懂什么!”辛娘子瞪他一眼,却又问,“方才两位郎君,是何身份?”
摊贩驻扎此地已数十年,消息极灵通。
“牵白马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容郎君!至于另外一位,那可说不得。”
坊市即将关闭,摊贩边说边整理摊位,罢了,语重心长道:“不过你也别打容郎君主意,他可是尚书之子,眼光高着呢。”
辛娘子已无暇听他言语,只暗自疑惑。
金吉利方才为何骗她?抑或是,他当真觉得容郎君更为好看?
思及此,脸色顿沉,怨不得自己一直色.诱不成!
归宅后,刘子实满目哀伤。
容奚见之,不禁问:“子实有难事?”
刘小少年摇首,诚实道:“郎君,非仆有难事,而是仆觉得辛娘子身世太过悲惨。”
见容奚面露惑色,他忙回神解释道:“辛娘子是吉利卖鱼所识,吉利今日告诉我,说辛娘子三岁时母亲去世,九岁时父亲去世,一直靠卖帕为生。”
忆起坊市上吉利身旁女子,容奚神色微顿,继续道:“此般身世,确实凄惨。”
可他瞧那女子,身形窈窕,眉目含情,不似身世悲苦之人。
“郎君,还有更惨的,”刘子实叹声道,“她半月前来濛山投奔亲戚,亲戚却要将她卖给六旬老翁为婢。”
“此些俱为吉利所言?”容奚目露沉思。
刘子实颔首,见容奚似不悦,顿觉自己多话。郎君素来仁慈,听闻这般惨事,心中定难过非常。
“郎君,您切莫多思。”
容奚倏然一笑,吩咐道:“你去唤吉利,我有话问他。”
须臾,金吉利顶一头湿发行至,方才显然是在沐浴。
他行礼后,问道:“郎君,有何吩咐?”
容奚目光与之相触,见他碧眸澄澈,似尚存几分天真,不禁笑问:“你为何与子实提及辛娘子?”
金吉利困惑回道:“他问,我答。”
“吉利,”容奚忽沉色道,“数月来,我一直未曾问及,你到底是何身份。”
金吉利神色渐肃,凝视容奚。
“我本不在意你身份如何,亦从未过问你如何行事,”容奚忽轻叹一声,“你今日借子实之口,提醒我有所提防,我不胜感激。”
金吉利连忙摇头摆手,急于张口解释,却被容奚阻拦。
“倘若辛娘子故意接近于你,被你发觉,你可自己来提醒我,不必借助子实之口。”
“郎君,我不是……”
容奚温和笑道:“你很聪明,我一直知晓。不论你曾经历何事,这里是大魏,非你国度,你无需隐藏自己。”
院中沉寂片刻,金吉利忽扬唇展颜。
“郎君,是我之过。”
他从异国他乡至大魏,孤身一人,途中遭受灾难不知凡几,落入商队手中,所度之日不如猪狗。
他习惯不信旁人,习惯于隐藏自己。
容奚见他诚恳,伸手拍其肩,“若你无力归家,便视容宅为家,如何?”
“郎君,你救我于水火之中,我愿终生为仆,侍奉您左右。”
金吉利忽躬身行礼,姿态有些奇特,应为异国之礼。
他碧眸深邃,丝毫不掩其中热烈,与此前气度迥异,说是异国王子也不为过。
“我无需你为仆,”容奚笑容温雅,“朋友即可。”
金吉利正欲回应,却见秦恪大步行来,伸臂揽容奚肩膀,似雄狮般宣告领地。
“我有事同你说。”
金吉利与他对视,若是以前,定低首避开,如今却坦然不惧,笑道:“郡王不必视我如猛兽,我对大郎唯有感激之情。”
容奚暗中轻掐秦恪腰间,秦恪神色不变,却放下手臂,淡淡道:“今日多谢提点,我会查明辛娘子身份。”
“不若将计就计?”容奚提议。
既辛娘子意图接近金吉利,不妨遂了她意,瞧瞧她到底有何目的。
“不可,”秦恪蹙眉,“过于危险。”
容奚摇首,“若你遣人去查,许会打草惊蛇。”
他看向金吉利,“吉利,可否助我?”
金吉利碧眸如海水般深邃,“荣幸之至。”
两人一拍即合,秦恪却依旧不允,他忽然单臂将容奚勾起,异常强硬,大步至书房。
“秦肆之,你为何阻拦?”容奚百思不得其解。
秦恪抿唇,“你是想引狼入室,来个瓮中捉鳖?不行,太危险了。”
“我已有所防范,且有你在,怎会危险?”容奚反问。
秦恪心中一甜,双手捧其脸,在他唇上轻啄一口,眸中盈满笑意。
“我正要与你说。”
他抱着容奚坐于椅上,轻叹一声,“太后寿辰将至,我必须回京。届时我不在你身边,如何安心?”
容奚微愣,自己与秦肆之真是聚时少,离时多。
他已习惯秦恪同行左右,秦恪乍然离开,当真有些不习惯。
“何时启程?”
秦恪答:“至多在此停留两三日。”
两三日,时间太紧,将计就计没法施展。
容奚凝思须臾,问:“先让吉利与女子故作暧昧,待你回来再做定夺,如何?”
濛山安宁平静不过表象,无波水面下暗潮汹涌,刺探军器监与容奚者不知凡几,秦恪一刻也不敢松懈。
若无他坐镇,濛山早就掀起风浪。
如今太后寿辰,秦恪不得不返京,此事众人皆知。若暗处之人借此机会,搅动濛山风浪,容奚也将面临危险。
他恨不得将容奚拴在裤腰带上,走到哪带到哪。
“我同你一起回京如何?”
“不若你与我一同回京?”
两人同时开口,待听清对方所言,不禁相视一笑,柔情脉脉。
秦恪似极欣悦,双臂越发收紧,下颔搭于容奚肩上,闷声问:“我以为你不喜盛京,不愿回盛京。”
对容奚而言,他对盛京无感。他只是因原主之事,不喜见容府诸人而已。
他沉浸造器之中,一直不愿面对深宅之事,但有些事,终究需要处理。
原身虽是不慎落水身亡,然罪魁祸首依旧猖狂于世,先前他无力反击,即便回京也是徒然。
“非不愿,只是此前盛京无我留恋之事,”容奚甜言蜜语越发纯熟,张口就来,“如今盛京有你,我不舍与你分别。”
秦恪闻言,心口蓦然滚烫。
他伸手,轻转容奚下巴,俯首缠绵深吻。
容奚低笑一声,想要反客为主,却被某人追击得溃不成军,到最后不得不投降,给自己留一丝喘息之机。
良久,秦恪大发善心,终于放过他,见他双眸湿润,唇瓣红肿,复低首轻啄几下,道:“长途奔波,会很累。”
容奚赖在他身上,小声嘀咕:“累也愿意。”
两人又缠绵片刻,各自回卧房歇息。
并非不愿同房,只是秦恪担心自己会吓着容奚。
翌日午后,金吉利雷打不动去坊市卖鱼,果又见辛娘子。
辛娘子手捏新绣帕,挥舞间,脂粉味极浓,与鱼腥味混合一起,金吉利只觉难闻至极。
他强忍不耐,只傻乎乎笑。
辛娘子面色似憔悴几分,哀怨叹气道:“吉利,你家郎君待你好不好?”
“好!”
提及容奚,金吉利素来只会赞叹。
辛娘子闻言,神色愈发悲伤,“血缘尚不及主仆情深!吉利,你比我有福气。”
金吉利挠头,碧色眼眸中溢满同情,“你当真要被卖为婢女?”
“奴家怎会骗你?”辛娘子以帕掩面,似轻泣道,“我若能遇上容郎君那般善人,该有多好。”
金吉利狠狠点头,“郎君的确是善人!”
辛娘子:“……”怎么一点不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