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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食无忧[穿越](180)

作者:青猫团 时间:2019-03-02 11:11 标签:种田文 甜文 美食 布衣生活

  燕昶又道:“这里的竹叶青乃是蜀地之上品,滋味醇清,可顺喉?”
  余锦年慢慢放下茶盅,答道:“我不懂这个……品不出什么好坏来,大约只尝得出清香。”他犹豫了一会儿,说,“我与阁下算是素昧平生吧?”
  燕昶不答反道:“小四,去备些生茶来。”
  余锦年只觉得,这人要么是个聋子,要么是个傻子,他自己想做什么做什么,压根就不听人说话。
  他与对方相对而坐,跟面前的清亮茶汤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会,便偷偷地抬起眼睛去打量燕昶,对方右肩应当是受过什么伤的,因他右手一直隐在桌案下面,全程仅用并不熟练的左手来操持杂务。
  此人瞧着已足而立,至少眼角的细密纹路让他看上去已经不是那么年轻了。但不年轻未必意味着老态,岁月并未在他身上留下过分沧桑的痕迹,反而淘洗出一种显而易见的上位者气度。
  与郦国公世子不同的是,季鸿虽同样深不见底,但却清透,是一池冷冽寒水,让人明明白白地感觉到危险;而面前这位却更像是一杯隔夜的茶汤,浓郁浑浊,即便是搅开了也难以看清杯底究竟是什么瓷色,尽管有所威慑,但又少见冰冷情绪。
  燕昶突然抬起了视线,正对上余锦年偷觑的目光,他倒也不为难人,开口问道:“小先生懂医?”
  余锦年从天外神游回来,答道:“唔,粗通一些皮毛罢了。”
  “小先生过谦了。”燕昶微微起身,“小先生可是姓余?信安县人?”
  “啊,是……”余锦年微微惊讶,“阁下认得我?”
  “小先生与我想的有些不同。”燕昶戏谑道,他抬起了那只右手,五指张开又蜷起,未及余锦年疑惑,便又垂目叹了一声,“某久仰小先生妙手回春之名,只是当日抵达信安县时,却得知小先生已离家北上,此番错过,某真是懊恨不已。今日有缘能在此地遇上小先生,岂非是缘分所致?”
  他随即又谦和地笑了笑:“实不相瞒,某身患宿疾,缠-绵多年不得痊愈。本想到信安县请小先生诊治,谁知因缘际会,竟在此地相遇……倘若小先生肯施以援手,某定当感激不尽。”
  这人说着“懊恨不已”的话,脸上倒是一派平和。
  余锦年想了想,且不管他是甚么人,眼下这种情况,自己一时半会也出不去,与他瞧一瞧倒也没什么,只是要先说好:“今次没有药具,便是看了,也只能开些药方汤剂,怕是难以根治此病。”
  他直起身子,伸手在对方肩颈上按了几下,拇指缘着经络摸索了一段。指下隐约地摸到了几个盘踞在筋肉之间的小结节,他皱了皱眉便退了回来,道:“公子您这个约莫是痹症,且患病日久……但只要沿着痹症来治,当有所显效。”
  周凤眼睛一亮:“主子——”
  燕昶眸中暗潮翻滚,压沉了嗓音道:“可能治?”
  余锦年点了点头,认真道:“自然,只是要费些功夫。看这病灶,当是早年肩臂受伤时未曾医治透彻,筋膜之间留下了病根,日后受了些许湿寒之气,又没好好休息保养,年少时可能不觉甚么,待年纪长了才始觉疼痛,如此天长日久,便发而为痹症。新病易治,久病难医,凡是陈年旧疾,都不是太容易。”
  周凤连连点头应和,忍不住插话,愤愤不平地说道:“小神医着实神了,可不正是如此!我们主子瞧着是锦衣玉食,岂有人知他为人鞍马、任劳任怨,何曾享受过一天!主子整日里东征西——”
  “——周四!还不退下。”燕昶打断他道。
  “……”周凤赫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打了自己一巴掌,闭上嘴带着自己的新名儿“周四”,恹恹地退到一边。
  余锦年困惑地看着他们。
  燕昶指尖敲了敲茶盏,和善地解释道:“东奔西跑。我是个贩茶的商人。”说到这,他才想起来还未曾自报家门,“某名夏越,久居南地,时而奔波蜀府,你也知,做我们这行的鲜少能歇得住,生了病也难得能有机会调养……生活所迫罢了。”
  似乎是有些道理,只是,这人身上倒不像是茶商该有的味道,反而有股……河腥味。
  燕昶道:“诊病之事,小先生你看……”
  余锦年说:“不瞒夏公子,我今日出来就是想办些药针医刀,只是眼下出了这档子事,估计这几日要暂且做个‘缩头乌龟’了,一时也无法置办齐全。况且我是途径此地,只停留数日罢了,并不会久待。不过东崇府人才辈出,寻个郎中大夫应当也不难……”
  “既然要停留数日,与其在客栈中闷趣儿,不若由夏某做东,小先生赏脸吃个便饭,饭后若有闲暇,也与某瞧瞧这不争气的胳膊。”燕昶不由分说道,“明日晡时,在下便派人来接小先生。”
  余锦年:“……”
  简直没有他拒绝的余地了。
  余锦年听着外头动静小了,又隐约传来段明几人熟悉的叫喊声,他腾得站起来,往门口走了几步,脸上的喜悦难以自禁。他正推门要去,忽又想起什么,回头跑到周凤面前,借了他的剑将系死的衣带斩断,径直把那身碍眼的喜衣扔脱在地上:“我先走了。”
  燕昶送他至门前,从窗扇间望向远处,看到一个眼熟的背影,青衣乌发,在闹市之中如鹤立鸡群,挺拔似玉,他眼睛微微眯了眯,向余锦年道:“可是你的家人来寻?”
  余锦年也遥遥望见了季鸿,心里欢喜,身上那魂儿都要先飞过去了,便心不在焉地应道:“嗯,算是吧……”
  燕昶沉默,直看着少年飞奔过去,一头扎进那人怀里。
  他退后几步,弯腰捡起地上的红衫,在被余锦年咬了一口的手掌上擦拭几下:“家人。”他不明所以地呵笑道,“血浓于水尚且兄弟阋墙,遑论是非亲非故的两个人。”
  季鸿被撞了满怀,却不留情,径直将人提着后领拽出来,满脸的冰冷怒气:“你去哪了!”
  余锦年咽了口唾沫,心虚道:“就四处顽顽而已……”
  “四处玩玩,就玩得满城风雨,叫人家搜街刮巷地来追?还被人家扣上个始乱终弃的名声,可真厉害。”
  这真的是,平时对旁人都是一语千金,独独训人的时候似连珠炮弹,余锦年歪着脑袋看他,满脸的“我错了”。
  季鸿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见他散发披肩,既狼狈又委屈的小模样,是咬定了自己狠不下心来训斥他:“端正些。方才躲哪儿去了?”
  余锦年敞开话匣子,老老实实将来龙去脉说给他听,见季鸿皱了皱眉,以为他是不信,便带着他转身去看那间茶社,指着临街的一扇窗户道:“正是那间,那位夏老板身患宿疾,说明日要请我过去诊病……哎呀,我承了人家夏老板的情,却忘了道谢。”
  季鸿眺目望去,那窗页洞开,只余桌上茶气袅袅,里头却已经是一个人影也无了。


第110章 珍珠玉露
  “本草明言十八反, 半蒌贝蔹芨攻乌。
  藻戟遂芫俱战草,诸参辛芍叛藜芦……”
  此间客栈是经常伺候达官贵族的, 深谙这些贵人们的需求, 除却往日待客出菜的大厨房, 还另有几间小灶,可供他们做些私房菜。
  苏亭手里捧着个研钵儿, 将一片片的晒干百合扔进去研磨,嘴里念念有词, 良久才抬起眼睛困惑地眨了眨,问道:“年哥儿, 我光是背了, 这什么意思?”
  余锦年筛着一箩糯米粉, 不由想起了自己当年的时候,道:“我背这些的时候, 才七八岁,刚学了没几个词儿呢就跟着念这些, 哪里知道是什么意思。”
  想起小时候,他一时失神, 片刻才笑了笑,正经解释起来:“好了, 过去的事也不再提。这十八反,正是讲用药时的诸种禁-忌, 譬如说乌头类药不宜与半夏、瓜蒌、白蔹、白芨一处使用, 否则会产生毒性亦或者有不-良反应。但这也并非是死规矩, 前人也常有反其道而行之者,专用相反二者配伍,偶有奇效。只不过你初涉医道,见闻尚浅,便先记住这些,做到稳中求胜即可,具体该如何用,日后与你详解。”
  苏亭一知半解地点点头。
  “虽说人人都想成名医,”余锦年放下笸箩,掀开手旁一个小药盅,下入二钱远志和半两干核桃仁,一并坐在风炉上小火烹煎,又查看了已经托店家连夜研好的粳米,有感而发道,“但成名医难,做庸医易。不过苏亭呀,就算是做个不疼不痒的庸医,也万不可行事冒进,既谋了财、又害了命。”
  苏亭用力地点点头,高兴道:“我肯定好好记,师父!”
  “嗤……”一声“师父”把余锦年叫破了功,他也绷不住那张为人师长的严肃面皮了,瞬间笑作个嘻嘻哈哈的少年人,“这叫法着实有些奇怪,让人浑身难受,还是与往常一样罢!”
  “那怎么行,尊师重道还是要的。你既教了我医术,就是我师父。”苏亭说着垂下眸子,默默地磨动着手里的石杵,颇有些失落道,“我学医术是为了海棠,倘若天底下能多一些明辨病症是非的大夫,或许海棠就不会死了。我知道……那病也许一时半会儿的是治不好,但只要还活着,总有个盼头不是?”
  他说着说着眼圈儿都红了:“要是海棠还活着,能和我们一起去夏京,他该有多开心哪!我应该早带他出来走走的,不该让他一个人闷在家里……”
  余锦年捏一捏他的肩膀:“海棠一世未做过丁点恶事,想来已经投胎成了王族贵胄也说不定呢?会遇见的,也许已经遇见了。来,给我瞧瞧你胳膊,昨天拦人是不是叫人打了一下?”
  苏亭撩起袖管,给余锦年看一块浅淡的瘀肿,隔了一夜已化青:“昨天你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有大师给我算过,我这辈子是苦尽甘来,福如东海呢!”余锦年拍拍他的胳膊,“还成,皮外伤,过会儿叫清欢给你拿点活络油揉一揉。”
  说着,背后窸窣一阵,余锦年回头看去,见墙角躲起来个小东西,一角嫩鹅黄的裙摆露在外头。他悄悄踱过去,藏在一旁,突然伸手将她抓住,叫道:“呀,这不是穗穗吗?”
  小丫头一脸惊惶,吓得咳嗽了几声,紧接着猛地甩开了他的手。
  余锦年不知自己哪里惹了这丫头,每次温言和语、好饭好菜地去哄上半天,却连半声“小年哥哥”都得不到。穗穗是二娘唯一牵挂的,他打不得骂不得,放在手心里呵护着反而被冷视了一路,眼下便也有些恼了,一把将那丫头抓住:“穗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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