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食无忧[穿越](167)
方才自家公子被猫咬得鲜血淋漓,特急急请了位老先生来瞧伤,可人家也不过是说了些寻常话,便是什么“野猫没规矩”、“性冷养不熟”、“白眼狼”之类,也不知是哪个字眼刺痛了吕言嘉,他竟骤然发怒,一脚踢在那老先生心口上。
幸而老先生素来身体强健,才没被这一脚踢到黄泉那头去,再待返过神回过气来,自然也怒不可遏,当即甩手不干,道自己技短术薄,叫他们另请高明。
可问题就在,桃溪镇不过巴掌大,拢共才不过百户人家,还多是外乡来开店子的生意人,镇子上只有一家药坊,还是家百年传承的老店,店里自坐堂老医到跑腿药僮,都连着同一条血脉,数来数去能不能出了五服都说不好。
他们今次得罪了其中一个,就相当于是得罪了人家一大家。
再去请,人家不闭门不见就已是赏了大面,又如何能请得来?
吕言嘉似乎也想起这茬,当即露出了一个头疼的表情。
含笑见他突然顿住,便知其中有事,可具体如何她又不得而知,只是齐文君的病却不能够再拖了,自前阵子因琐事被吕言嘉殴打过后,齐文君的身子一直不利落,先后请了大夫,也只说她是气血瘀滞,又碍于吕言嘉的淫威,不敢多留,开了些化瘀药便含糊不清地离开了。
这回出来,也是在吕言嘉的强硬要求下,拖着病体来的,前日因为毒菇的事又被吕言嘉号一通教训,本就不利索的身子一下就垮了,两日来茶饭不思,日日只呼疼痛难挨,眼见就瘦脱了形。
含笑虽然是出身欢场,但性子也比其他歌女软弱,自被纳入吕府,更是没了其他可以说话的人,只把齐文君做个体贴亲人。此时姐姐病重,吕言嘉又是这样一副半温不火的态度,她如何还能继续软弱下去?
吕言嘉忽觉手里一双嫩手突然抽走,就见含笑一个转身朝那抱猫少年跑去,喊道:“小公子留步!”
余锦年顿足,略带疑惑地回头看她。
含笑也来不及寒暄,单刀直入道:“当日在桃溪山上,含笑听闻公子自称是位大夫,懂些医术。如今我家姐姐病入膏肓,亟待救治,可否求小公子施手,替我姐姐诊治一二。”
吕言嘉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去求那少年:“含笑!”
含笑兀自忽视了怒火中烧的吕公子,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姐姐对含笑来说,比亲人更甚,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怕是也活不下去的。这番话倒不是想要要挟公子,但公子心善,对只猫都能这般爱护,想来也能够体会含笑的心情。”
余锦年低头轻轻抚弄着猫背,没有言语,显然是对吕言嘉余怒未消。
含笑见状,又要给余锦年跪下。
季鸿在他背后微微一揽,没等含笑双膝着地,就把少年带偏离半步,两人都似没听见含笑的请求般,冷漠得不似寻常。余锦年自房间里跑出来时,头发还未来得及束,松散地垂到腰际,肩头还抱着猫,与一身玄青的季鸿站在一处,莫名有些冶丽,他半侧着身,那张清秀的脸庞上凭空染出几分冷清。
就连说出的话,都冷得不近人情:“她死了不是更好?她不死,你永远是妾,她死了,你就有机会升做正妻。此等翻身的好机会……傻丫头,你怎么还能求我去救她呢?我瞧着你家主人也无心救那夫人,我倒是劝你,不如等她撒手一去,日后——”
含笑惊恐万状,显然是从没想过这种事。
倒是吕言嘉怒厄不止地打断了他,竟骂他“妖言惑众”:“我与文君恩爱不疑,何来不救之说!”
余锦年笑问:“我如何妖言惑众了,还是你心里有鬼,生怕人家说你‘宠妾灭妻’?”见吕公子半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反驳,他又继续道,“倘若不是宠妾灭妻……吕大人,那既然是您的正夫人,又照您自己的说法,‘恩爱两不疑’,为何来求情的却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妾,而并非吕大人您自己呢?”
“……”吕言嘉一个恍惚,这才惊醒原是掉进了这少年给他下的套里去。
可他都一脚踩进了这套,再想拔,却已泥泽深陷,拔不出了。他顿时气恨得牙痒,几乎要用视线将那少年给剜成一条一条的,做了下酒的荤菜。可他又能如何,只能怪自己一时冲动,惹恼了那药坊的老头儿,否则怎能沦到被这细皮白脸的少年郎来羞辱!
他心有不甘,当即吩咐了侍者,去大堂询问有没有懂医术的先生,他愿重金相聘。
过了片刻,那侍者挂着满脸冷汗回来,在吕言嘉耳旁嘀咕了几句。
肩头的小叮当喵喵叫了两声,撒娇似的在他颈侧磨蹭,余锦年柔眉顺眼地笑了笑,哄它:“别急,别怕,这就回去好好看看你。”
待要走,便听背后似错了牙、碎了骨,屈辱万状的一声:“公子留步。吕某……吕某诚恳请求公子,求公子替内人诊治病情!”
余锦年背对吕某人,勾着嘴角,对着小叮当道:“小叮当你看,有的人呀,他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说,我是答应他……还是不答应他?”
畜生哪会说人话!吕言嘉半弓着身,拱着手,只当这是余锦年刻意在折辱他。
小叮当伸出冰凉小舌,在少年耳缘舔了舔,“喵呜”一声。
季鸿也煞是无奈,只能垂着眼看他胡闹。
余锦年笑眯着眼睛,点了点头:“那就听你的,且去瞧瞧罢。”
第102章 寿胎丸
既答应了去瞧, 余锦年自然全心全意,倒不像是某些人,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生怕他是假意托词, 实际上是为了找机会替那畜生报仇,故而一路上眼睛瞪得似双铜铃, 跟要把他吞吃了似的。
余锦年也未将他挂在心上,进了房间后, 先是闻到了一阵菜香,之后便看到了桌上的几碟佳肴, 不过瞧这情形, 几枚花卷儿安安静静地躺在盘子里, 杯碗整洁,想来并没有得幸被主人吃上几口。
引路的侍女挑开一袭纱帘, 后头便是齐文君休憩的卧榻了。
屋里多日未见阳光,微微发闷, 让人十分不舒服。
绣褥上躺着位脸色苍白的年轻夫人,眉头紧锁, 双眸阖闭,看着是虚弱无比。余锦年想起前两日在后院碰上齐文君, 彼时她虽看着瘦弱些,却远不致于如此。含笑快步走到榻前, 轻轻握着齐文君的手, 小心掖了下被角, 唤了声“姐姐”:“大夫来瞧病了。”
齐文君似乎有所感应,睫毛稍稍扇动,但许是实在没有力气,那双乌睫似垂死的蝴蝶般挣动片刻,勉强睁开眼看了看含笑,随即便卧伏在苍白的眼睑上,消寂无声了。
含笑忙给余锦年让出个地方:“余小公子,您快来瞧瞧。”
余锦年环视四周,见伺候齐文君的两个侍女都是一副瘦弱不堪的模样,其中一个脸色蜡黄,另一个则头发枯糙,怎么看也不像是在大官人家里伺候的仆婢,又或者是因为她们原本在府上就不受宠的缘故。转眼再看床上之人,也是两颊清瘦,他皱眉问道:“夫人这几日都用过什么膳食?”
含笑摇摇头,叹息道:“能用些什么,舒坦的时候也就吃一两夹的菜,精神不好时能咽下两口清粥都谢天谢地。我总劝她不必忧愁,可是姐姐生性-爱多思多想,总是有这般那般放不下的事,又如何能吃得下东西。”
旁的一个侍女应和道:“今日早起时,夫人也只说心口发慌,身子无力,闷得很。所以至方才,只用了一小碗稀汤。这两日伤——”话至一半,戛然而止,她偷偷向齐文君看去,摇了摇头,“……没什么,是婢子说错了话。”
但她即便不说,有心的人也能听懂几分。
季鸿顺手拿来张矮凳,摆在床边,余锦年朝他笑了笑便坐下,嘱含笑拿出齐文君一只手臂来好把脉。
吕言嘉自打进来,便心有不服,眼下当真见到齐文君气息微弱地昏睡在病榻上,这才意识到她病情的严重,纵使心里有些别扭,却到底也是害怕齐文君有个三长两短,更害怕这病是因他而起,遂不敢再阻拦余锦年去瞧病。
撩开了齐文君的衣袖,余锦年不由屏住了一口气,这手腕上的一块块淤青,哪里像是位贵夫人该受的伤,最惊骇的是,竟还能看到两条索痕。他心中忍不住将那吕王八蛋痛骂一顿,可又不得不先沉下心来,微闭上眼,静静地感受指下跃过的搏动。
其实自方才见到齐文君这模样,他脑子里就瞬间活起来,很快就就生出了数个猜测,眼下只需要将这几个推断一一证实或者排除即可。手指在寸关尺三位上轮流变化着轻重,对应着早已烂记在心的脉诀,仿佛一张高速飞转的八卦图,渐渐扣合上相应的方位。
可又一瞬,余锦年轻轻皱起了眉头。
他睁开眼问含笑和诸位伺候侍女:“方才夫人是怎么晕倒的,你们可见着了?”
侍女赶紧连珠炮似的回答:“正是小夫人劝着夫人多吃两口时,夫人突觉头昏脑涨,想要起身斟茶来喝,这一起一站的,也不知怎的了,就突然栽了过去……可是吓死了我们几个!”
含笑也跟着点头:“是这样没错。”
“之前,或者说前些日子,夫人可有什么异样?”余锦年又摸了另一边的脉,“可经常抱怨头昏、胸闷、乏力,或者常常记不清东西……之类的话?又或者,头痛欲呕?”
被他这么一点,含笑恍悟似的道:“呕倒没有,就是姐姐头前儿还常说,最近不知怎了总是晃神,记不得将书放在了哪儿,有时多走几步便道困倦疲乏,原是这病早就埋了根!”
余锦年起身,低声道了“失礼”,便两指一捏,掀张纸似的掀开了齐文君的眼皮,吓得含笑一个惊呼,紧接着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便轻轻捏了下齐文君的下颌,令她张开嘴来,飞快而仓促地看了眼舌象。
只见齐文君两侧眼睑发白,舌质浅淡,指甲也无甚血色,再对应含笑及侍女所说的头昏、乏力等症,当能轻而易举地断出,是有些血虚的原因在里头。不过今次昏倒,除了血虚作怪,更多的恐怕还是因为齐文君近日不思饮食、体弱无力,当然这只是其中一方面,而她突然站起,致使一时气血供应不足,才是诱因。
两相结合,这才导致她的突然晕厥。
然而这却不是重点,若是单纯气血两虚,待她自然苏醒后,在日常饮食中稍加注意些,或添几副双补剂,慢慢补益便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当下更重要的是……
余锦年凝起眉头,低头仔细思索了一番,待再抬起头来,便显得有些犹犹豫豫,他回头瞧了眼吕言嘉,见那王八蛋仍跟盯贼似的盯着他。他暗中腹诽道“我还能将你夫人变没了不成”,嘴上却轻咳两声,勾勾手指叫来一个侍女,两人对着头退到一边说起悄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