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修界都在传唱我们的故事(7)
声音有些抖。
谢拾檀漠然的神色忽然微微一动,指尖无声蜷曲了一下。
很久以前,也有人这样毫不犹豫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逆着光,他只能看到风中对方飞扬的黑发,细编的发上缀着红色珠子,赤红如血。
宋晔那狗东西丢来的暗器,不知道涂抹了什么,溪兰烬浑身阵阵发冷,眼前持续不断地发黑,摇摇晃晃起来。
眼见着他似乎就要倒下了,那个金丹期修士也停止了试探。
谢拾檀略低下头,听到溪兰烬带着血腥气的、沉重的呼吸。
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扶住溪兰烬。
才碰到肩头,就发觉他浑身都在发抖,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怎么,冷汗一层层地浸透了衣衫,衣料都是微微潮湿的。
溪兰烬迷迷糊糊之间察觉到谢拾檀靠近,猛然扭身一躲,嘟囔着“别碰”,说着,就撑靠到旁边的杏花树上,脑子里混混沌沌、却异常坚定地想:我不能再像个变态了!
谢拾檀的唇角微抿了下,脸色莫名冷下来。
溪兰烬眼前一片重影,看不清谢拾檀的表情。
力气在被点点抽离,双腿发软,他踉跄着,禁不住朝前摔去时,好似看见了一双金色的瞳孔。
旋即跌进了一团柔软暖烘的绒毛中。
溪兰烬无意识地喃喃:“小谢,还不快跑……”
有变态啊!
第5章
溪兰烬短暂地做了个梦。
梦里他坠入了黑不见底的深渊,天幕上的光线离他越来越远,逐渐成为一个光点,周遭逐渐被暗色吞没。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他忽然看到了一双金色的眼眸。
然后他被那双眼眸的主人接住了。
溪兰烬下意识伸手想要触碰,一股寒意冷不防窜上指尖,活生生将他从梦里抽了出来。
仿佛是像被剥光衣裳,丢进了冰天雪地里,寒意从骨头里渗出来,溪兰烬冷得禁不住哆嗦起来,意识不清地睁开眼,看到月色下一只雪白的毛茸茸幼崽。
好像狗儿子小时候啊。
血液仿佛都要被这股阴寒凝固住了,看到暖烘烘的小东西,溪兰烬本能地蹭过去,一把将这团毛球扫进怀里紧紧抱住,含糊不清地呜咽:“好想你啊崽,快给爸爸抱一抱,爸爸好冷……”
怀里的毛团似乎是没想到他居然敢这么大胆,足足愣了三息,才用力挣扎起来,额心金色的纹印炙亮,眸中露出几分寒意,小爪子在溪兰烬脸上使劲拍了下。
“放肆。”幼崽口吐人言,嗓音沉冷,“松开。”
溪兰烬脑袋拱着小毛球,正试图去捏小家伙的肉垫,听到这道声音,登时打了个寒颤,眨了两下眼,混沌的意识缓缓恢复,呆愣愣地低下头,和那双金瞳对上:“……小谢?”
天哪,他做了什么!
他居然把一个美少年强抱在怀里,还蹭来蹭去!
真是太变态了!
溪兰烬赶忙放开谢拾檀,感到十分惭愧。
谢拾檀浑身的毛发都被溪兰烬拱乱了,使劲甩了甩毛,有点烦躁。
也就是看在溪兰烬意识不清的情况下,才饶他一命。
化作原型后,受血脉的影响会加深,他忍了片刻,没忍住,伸出舌头,低头优雅地舔了舔毛。
溪兰烬稍微清醒了点,立刻环顾四周。
显然这里不是仁仙城外的杏花林了,而是某片树林的深处,天色深暗,夜里静寂无声,面前燃着一堆篝火,木柴被烧得发出轻微“啪”的脆响,跳跃出温暖的火光。
但那股暖意像是只停留在皮肤表层,一触即过,并不能驱除他身体里的寒意。
溪兰烬说话时,牙齿都在止不住打颤:“我们是……怎么……逃掉的?”
小幼崽忙着舔毛,脑袋都没抬一下,不搭理他。
溪兰烬思索了下,恍悟:“是不是……你变成原型……带着我跑了?”
全身的毛发都被弄乱了,幼崽的毛又蓬松,显得有圆滚滚,一舔就糊一嘴毛,小谢舔得很艰难,依旧不搭理他。
实在是过于可爱了。
溪兰烬越看越手痒,盯了几息,没忍住伸出手,朝着小家伙的脑袋飞快揉了几下,指尖传递来暖烘烘的热度:“小谢真厉害!多亏了你,我们才没落到变态手里,要不要吃糖?”
好不容易梳理顺了点的毛,又给溪兰烬弄乱了。
谢拾檀心底生出了一分杀意。
他不喜欢在外人面前露出本体,尤其现在还是虚弱的幼崽形态。
虽然本体吸收月华、恢复身体的速度更快,但谢拾檀还是立刻恢复了人的样貌。
冷漠的白发雪衣少年重新出现在眼前,依旧是叫人只敢远观的俊秀美貌,清冷秀致的眉眼好似抹了一层霜。
只不过这回一头长发乱糟糟的,活像在地上滚了十几圈。
罪魁祸首发出声讪笑,乖乖从玉佩里掏出把梳子递过去,牙齿打颤:“小谢……你有没有觉得……好冷啊?奇怪,怎么会这么冷……”
冷得他神智恍惚,怀疑支撑着自己这具身体的不是骨头,而是一根根从极寒之地抽来的冰柱,白色的寒气由内而外要将他冻结,指尖都已经冷得发麻起来。
谢拾檀微蹙着眉,梳了梳乱糟糟的长发,淡淡开口道:“你中了寒冰魄花。”
谢拾檀当时自然察觉到了宋晔的动作,但并未躲避。
他身上的衣裳并非凡品,而是无华仙衣,千年蛟妖化龙所褪的最后一层皮所制,世间独一无二的瑰宝,刀剑不破,水火不浸,毒虫不侵,寒冰魄花打不到他身上,就会自行溃散了。
只是没想到,溪兰烬竟然会毫不犹豫地挡过来。
溪兰烬颤巍巍地从储物玉佩里摸出床褥子,施展加热术,然后像裹春卷一样,费力地把自己裹了进去。
然而收效甚微。
那股寒气是从身体深处散发出的,他就似一块捂在被子里的坚冰,怎么可能捂得热。
思维开始僵直,呼吸间吐出了白气,溪兰烬嘴唇发白,气若游丝:“是……毒?怎么……解啊?”
谢拾檀沉默了三秒:“并非毒物。”
……小谢哪里都好,就是这脾气叫人着急,问一句蹦一句,不问就不说,有时候问了也不说!
溪兰烬终于冷得忍不住,从褥子下伸出只手,飞快抓住了谢拾檀的一根小指。
像是触碰到了一个小火炉,那股几乎要将他凝结的寒意顿消。
溪兰烬刚刚就发现了,每次他不小心碰到谢拾檀,寒意就能减缓许多,说话也能利落点,一放开谢拾檀,又会冷得发抖、意识混沌。
他飞快问:“怎么我碰到你后就不会冷了?”
说完,非常自觉地松开谢拾檀,把自己的手缩回来。
他需要力证,他真的不是个馋人身子的变态!
谢拾檀面无表情地拨弄了一下腕间的雪凝珠串,嘴唇动了动,不知该怎么回答。
寒冰魄花这个名字,说出来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但它有个广为人知,且让人闻之色变、唾骂不耻的别名。
雪淫花。
中了寒花的人,便会如溪兰烬这般,如坠冰窟,意识混乱,由内而外地发冷。
因它并非邪魔之物,而算一种灵物,所以倘若用灵力抵抗,反而会滋长寒花,让它在体内长得愈发茂盛。
只有与阳气旺盛的男人肌肤相触,症状才会消停,若是一直不接触阳气,任由寒花在体内滋长,就会因寒意侵入五脏六腑、血液凝结而亡。
许多邪魔外道就利用此花,对看中的猎物下手,将中花的人带进自己洞府,让对方只能见到自己。
不论在外是什么脾性,再高傲再冷漠再烈性,在那种绝境下,想要不被生生冻死,大多都不得不选择贴近唯一的救命稻草。
且寒花会在中花的人体内慢慢长大,所以需要的接触也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起初碰碰手指就能缓解,后面就需要握手、拥抱,乃至于脱光衣裳,颠鸾倒凤,产生巨大的依赖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