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皇叔下嫁小蛮王后(35)
中间一张圆桌,四角立着精致的凤首台灯,窗边挂着蓝染织就的挂毯,远处的盥洗架旁、木施上还早早就摆上了一件明显是中原制式的明衣。
凌冽半靠在桌边,睁着惺忪醉眼看了看远处的凤首台灯,唇边隐约闪过了一抹笑意:
他没想到,这小蛮子能如此心细。
更没想到,南境蛮国竟也有如此有意思的“宰相”和权势之争。
也不知元宵去了多久,凌冽靠在桌边半梦半醒地迷糊了一会儿,再睁眼时,竟已是暮色四合、天色渐晚,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这蛮国的甜米酒醉人,喉咙也腻得发紧。
想起元宵离开前替他泡了一壶茶,凌冽挪动了一下,伸出手去想够那放在圆桌中间托盘上的壶,结果这新制的代步轮椅十分不便,他才一动就往后一滑——
计算好的距离由此变长,凌冽腿上没力气,只能一个趔趄、整个人朝前扑下。
他有些郁卒,心里多少有些厌弃废了的双腿。
没有预想中的摔痛,腰上一紧,凌冽便整个人落入了一个滚烫如骄阳烈日,却带着丝丝米酒甜香的怀抱里——
骤然旋转的天地,让凌冽有一瞬间的迷惘。
屋内凤首台灯暖黄色的灯火摇曳,竟给他勾勒出一轮金灿灿的太阳。
凌冽眨了眨眼,抬起手来想碰一碰这暖洋洋的明日,结果伸手便触着一堵硬邦邦的墙。
“唔……?”他困惑地推了推:天上,怎会有墙?
那墙似乎被日光烤过,很暖、会动,还很弹,像京城糖水铺里贩的透亮荸荠糕一样。凌冽两辈子都没摸过手感这样好的墙,一时没忍住,便将整个掌心贴合上去,重重地捏了两把。
“嘶……”
“墙”往后躲了躲,还发出一声急促的粗|喘,清爽的声音闷闷的,“锅锅你、你别耍流氓!”
凌冽讶异地眨了眨眼:墙,还会说话?而且声音听上去……
电光石火间,他忽然回神——这怪腔怪调的中原官话!
凌冽飞快地甩了甩头,将眼前浮起的所有混乱光影驱散,终于看清了——不知什么时候进来,正看着他发愁的小蛮王。
他想起自己因口渴去拿茶壶,半道儿上轮椅不听话地跑了,然后,然后……
凌冽皱眉,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靠在小蛮王怀里,手掌还依依不舍地贴着人家胸|脯。
端正斯文了两辈子的北宁王从未有这样尴尬的时刻,他耳尖发烫,讪讪地收回手,抿了抿发干的嘴唇,道:“……是你呀。”
小蛮王拧着眉,看见凌冽薄红的耳尖呼吸又重了重,他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嗯”了一声。
暖黄的灯光将这南境儿郎蒙上一层金纱,深邃的绿眸像极了刚从翡翠原石中开出来的纯种|色|货:碧色纯正,光泽鲜亮。
凌冽仰头看着,又想起西域敬献给父皇的那株宝树,忽然觉得那样珍贵的碧树夜明珠也没甚稀罕,还不及这双绿色眼睛的万分之一。
他这样想着,便抬起手,想轻轻碰一下那漂亮的宝石。
结果小蛮王却防备他撒疯,他才一动,双手就被紧紧地摁住。
“锅锅别闹。”
“……”没碰到宝石,凌冽有些憋屈,他瞪了小蛮王一眼,而后嘟哝道:“渴……”
小蛮王被他这无意识黏腻的尾音撩得头皮发麻,鼻尖也渗出一层薄汗,他摁着凌冽的手,用虎口的粗茧和拇指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凌冽漂亮的腕骨,在心里将大巫讲给他那些枯燥的长生经念了好几道。
而后,他静下心神,手臂施力将凌冽抱起,稳稳放到了床沿边。
待凌冽坐定,他才转过身去倒茶。
桌上的茶水是元宵一早就泡好的,放了这多一会儿,有些凉。小蛮王原想重新去泡一壶,却见凌冽眼神迷离、两颊酡红,坐在床边小鸡啄米似的止不住地点头。他咬了下嘴唇,想了想,还是先给凌冽倒了满杯。
令小蛮王没有想到的是,凌冽没有伸手来接,反而直接凑过来想就着他的手喝。
可由于角度的关系,凌冽开合的唇瓣没能如愿喝到茶水,却不经意地舔到了他握着茶杯的指尖。
小蛮王手一抖,将整杯茶连同那个紫砂盏一道儿摔在了地上。
“……”
这间南屋的地上,都铺着怕凌冽摔着的厚厚牦牛毛毯,茶盏落地声儿闷闷的,没碎,却污了脚踏上那雪白的狐裘和一大片地毯。
凌冽微微蹙眉,实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如此毛手毛脚。
不等他开口,小蛮王就火烧屁股般捡起茶盏返回桌边。
桌上的茶水此刻已凉透,可怜小蛮王竟要靠着紫砂壶传来的微末凉意冷静,他摩挲着砂粝细腻的壶身,最终一咬牙,竟直接端起茶壶、咕咚咚将里头的冷茶喝个精光。
“……?”
“茶、茶凉了,窝去给锅锅换!”
他抱着茶壶,几乎称得上是落荒而逃,留下凌冽坐在床沿,怔忡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夜幕低垂,月上梢头。
小蛮王抱着那只空了的茶壶,飞快地跑到南屋外头。
这间南屋正对花园,清浅的月光照亮了房前门廊,小蛮王将滚烫的脑门磕在那孔雀暗纹门柱上,让微凉的夜风来一点点吹散难歇的燥和闷。
远处,两个巡逻王城殿阁的勇士提灯走过,远远看见他们大王捧着个水壶发愣,便好心上前询问他有无事情吩咐。
小蛮王正出神,被他二人吓了一跳。一惊之下,总算从那些旖旎幻想中脱身。
他咳了一声,将手中的茶壶递过去,“这个帮我换琉璃盏煮花茶,再帮我弄碗醒酒汤。”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嗯……还有,去问巫医讨几个安眠香囊,还要些新鲜的五灵草、艾叶、望江南和金银花。”
等他要的东西悉数被送来时,屋内的凌冽已困得仰躺到床上:
他的一头墨发还高高束在玉冠里,身上一套蓝色礼服虽漂亮,却层叠厚重。而凌冽垂在脚踏上的双腿上,还套着一双暗线云纹的黑色革靴,这制式虽精致,但,一看就很硬。
“……”小蛮王好气又好笑,漂亮哥哥当真一点儿不会照顾自己。
他抿了抿嘴,让其中一个勇士出去打来一盆子热水,然后任劳任怨地端着铜盆走过去,脱了凌冽鞋袜,将那双白皙纤细的双脚握在掌中,缓缓地沁入了腾着热气的水里。
凌冽脚背的皮肤很白,隐约还能看见藏在经络下浅浅的青色血线,他的脚踝很细,踝骨凸起,浑圆的指头落在小蛮王那小麦色的掌心里,像呈在黑色绒布上的精美白玉。
只是那双脚凉冰冰的,冻得小蛮王打哆嗦,他目光不虞地扫过凌冽双膝,然后深深地闭了闭眼睛,专心而笨拙地抄起热水、润上凌冽的腿腹。
两个勇士看着他这般动作,其中一人忍不住闷笑道:“大王,洗脚这事儿,是小媳妇儿才做的。”
小蛮王听了,一点儿不以为忤,回头看了他一眼,只道:“你不懂。”
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他幼时多跟在大巫和前任王妃身边,所见、所想自与其他蛮族男子不同。
“阿妹其实很辛苦的,”小蛮王望着铜盆,轻声道:“在家,她要帮你做饭、洗衣,还要挂心你的安危,若是有娃儿,她还要奶孩子、带孩子。你回家只觉得你累了一天,但其实她比你辛苦多啦。”
那勇士挠了挠头,有些不服气道:“可、可我在保卫殿阁和家园,这、这是正事儿!”
小蛮王睨了他一眼,“那不如……明儿你回家同媳妇儿换换?”
勇士噎了一下,低下头小声道:“我……我不会做饭。”
“可不,你也有不会的事儿,”小蛮王浅浅一笑,认真地说道:“阿鲁,蚩尤神前,众生无别。”
那勇士面色薄红,盯着小蛮王给凌冽洗脚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他忽然傻笑了一下,小声道:“……是我想错了,大王对不住。咳,还有……今晚我想提前向您告个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