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皇叔下嫁小蛮王后(131)
接连不断的哗啦啦水声,没能掩去船上令人胆寒的嘶嘶声响,索纳西最后一句“有炸药”还没完全出口,冲天的火舌就将他和阚部首领双双掀下船去,巨大的冲击力让索纳西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可即便失去意识,他也牢牢搂住了阚部首领的腰,用自己身躯、替已伤重的阚部首领挡住爆炸的冲击。
银涛卷雪,雪浪翻银。瓦底沙滩,勃生港*。
蒲干国铺砌在港口的木栈道上,通体素黑的黑苗巫首,正拿着一把花花绿绿的鱼食、漫不经心地撒入水里。深海的鱼儿不贪食,倒是引了附近不少小海龟和沼虾,他出神地望着远方,涂满了油彩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突然“哗”地一声,远处水面上浮出来一个姑娘。
黑苗巫首一愣,而后便直接丢了手中的整把鱼食。
他往前两步,在栈道尽头顿足,水中浮起的姑娘迅速游上岸,然后扑通一声、恭敬地跪倒在黑苗巫首脚旁。她头发卷曲、身材曼妙,分明就是出现在蒲干大船上的“马蒂塔”。
她亲了亲黑苗巫首脚边的地面,抬头,目光灼灼,“幸不辱命!”
黑苗巫首笑,正欲开口说什么,木栈道上忽然传来嘎吱嘎吱之声。
他回头,远远看见阿奴律国王满脸怒意、赤红着双目,带着一众士兵包围了港口,阿奴律上前,一把揪住黑苗巫首的领口:“为什么这么做?!我已给蛮国送去大礼!只要他们接下来、接下来……”
黑苗巫首嗤笑一声,慢慢握着国王手指、用更大的力量将他的手掰开:“我想,还是陛下您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同蛮国,是不死不休的世仇关系!您犹豫徘徊,我只好出手、替您决定。”
“你疯了?!”阿奴律大叫道:“你这是在逼我和蛮国开战!”
黑苗巫首却只是冷笑着转过身去,远远望着平静的海面,“有我在,您不会输的。”
“你都已经被蛮国逼出了边境,你好大的口气!”阿奴律又急又气,上前两步攀上他的肩膀,“你必须将凶手交出来!我再拿出金银和粮食,或许能够让蛮国不……”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因为黑苗巫首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示意他看向海里。
只见浅蓝色的海湾中,不知何时,浮出了一具巨大的蛟骨。
○○○
伊赤姆大叔的去信,很快得到了边境上各城城主的回应。
乌宇恬风原本想陪着凌冽,却最终免不去场面上的应酬,只能不情不愿地被那几位城主拉走。
凌冽坐在帐中,看着金发高个子脸上露出的委屈表情,忍不住低笑一声,遥遥头,示意他别胡闹、耽误了正事。小蛮王扁扁嘴,冲凌冽委屈地眨了两下眼睛,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了中军帐。
他迈开长腿走动的时候,阳光正好洒落在他的腰侧,凌冽清晰地看见,小蛮王的腰侧多出来了一条精致的五彩绳,绳子色彩鲜艳、下垂黄红二色流苏,中间的活扣上、拴着那只秘戏油的小白瓷瓶。
凌冽:“……”
中军大帐的帘子慢慢放下,乌宇恬风挂着白瓷瓶“腰坠”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凌冽视野里。
他坐在案几后,原本想将剩下的祖文看完,看见这个古怪的“腰坠”后,他垂眸看向自己腕上那个银花攒攒的苗族圣物,神思又飞远——
想到从相识以来,小蛮王送给他不少东西:云羊果、花果茶,亲手制的轮椅,南屋和树屋中精巧的布置,还有悬挂在窗口的贝壳风铃……
凌冽心中微讪,想自己是否平日给他太少,才会叫小蛮子如此这般患得患失。
他抿抿嘴,将案几上散开的祖文收拢,转着轮椅,来到了军帐角落、将他常随身用的几口木箱打开,箱中上层叠着他许多衣物和书卷,最下层,则用丝绢裹着、藏了一只波斯锦的小皮匣子。
凌冽将那只皮匣拿出来,轻轻摩挲了一下外壳上繁复的天蚕金丝,然后才拨弄象牙扣,将合盖打开:红绒布上,端端正正放着一枚玉色纯透、明中透雾的螭纹佩。
佩顶雕刻连鲤芙蓉花纹,底部栓合欢结青银丝流苏,流苏顶端还配上了两枚藕色白地的絮丝翡翠珠。远看上去,盘绕在玉佩两侧的盘螭气势磅礴,下悬着的流苏和青色浅白色芙蓉花形态美观。
玉佩有些年头,即便没有随身佩戴,但依旧被人精心润养过,边缘细微的磕碰上也有一层极润的包浆。
凌冽眸色温柔,用指尖轻轻摸索了一下,在玉佩光滑的背面找到了那枚指甲盖大小的凹槽印鉴:印鉴阳刻了“镇北”二字,下方还有他当年在军中的甲乙番号。
这枚玉佩,是他生母苏氏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他从小戴在身边,到镇北军中后,郭老将军又亲自着人给他刻下印鉴。在军中五年,他一直贴身藏着,后来镇北军全军覆没,他便取下来,小心地藏到了这只皮匣里。
此物虽不比被苗疆神明祝福的圣物,却是凌冽身边他能拿得出手的唯一爱物。
正想着,帐外就传来了一股浓烈的焦臭味。
凌冽将玉佩收好放到袖中,转着轮椅从帐中走出去。
只见军帐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伊赤姆大叔正指挥着几个小勇士将一堆黄牛皮线装的厚书卷焚毁,皮革燃烧的臭味熏天,还有不少奇怪的木制配饰、绘着艳丽图画的羊皮卷被丢入火里。
凌冽皱了皱眉,以巾帕掩住口鼻,“您这是……烧什么呢?”
伊赤姆和几个勇士被他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大叔连忙上前,面色有些尴尬地拱手:“王爷,您怎么出来了?可是我们……熏着您了?”
凌冽摇摇头,目光却垂落到旁边的一卷羊皮纸上。
羊皮纸上正中画着一个红色卷短发的异邦人,他的脑后有如菩萨般亮着一道圆盘状神光,留着络腮大胡子,一手拿着一枚竖长横短的小木刑架,一手抱着黄色封皮的厚书,身着白色棉麻长袍,眼神温柔和善。
伊赤姆见凌冽已经看见,他挠了挠头,有些无奈地往旁边一引:“王爷,您跟我来。”
他们二人朝河滩边走了走,远离了那焦黑的恶臭。
凌冽放下掩口鼻的巾帕后,伊赤姆大叔才开口,他看着不断南流的江水,神情有些悒悒,“这些东西,是异邦番僧的信仰,他们自称来自西方的城邦,传说天上有位全知全能的神明,能够护佑众人。”
凌冽点点头,这个他知道。
《南境风物》和东宫的太傅都教过,说这群番邦异僧心怀叵测,魅惑人心、妄图政权。
“其实抛开他们背后企图不谈,这群番僧来到南境并无什么过错,甚至对边境一些小寨子还有许多帮助,”伊赤姆大叔叹了一口气,“您在中原讲究礼法,我们南境却没有那样多的规矩,他们初来时……其实大王并不排斥。”
凌冽眨了眨眼,结果伊赤姆又轻咳一声,补充道:“我说的是……咳,上一任的大王。”
在伊赤姆的诉说中,上任蛮国大王是个性情极直爽坦诚的人,对子民亲善、待友邦客气,虽因这份和善没能统一南境各个部落,但却得到了百姓们一致的拥戴。
“可惜,他待人以善意,最终却……没能被回报相同的东西,”伊赤姆大叔叹了一口气,有些遮遮掩掩道,“发生了一些事情后……大王,咳,我是谁说恬风他,就恨上了这群番邦异僧。”
其实边境上番堂和异僧众多,大军驻扎在此境,发现不少异僧送来的东西本是寻常。
但伊赤姆大叔怕关键时刻乌宇恬风看见失控,便做主将这些东西悉数收集起来焚毁,并警告军中还不知情的年轻一批勇士们,以后都莫要提什么“隆胎蒙”和“番邦异僧”的事。
“您……”伊赤姆起了半个话头,想了想,又苦笑着摇摇头,“算了,您在大王那儿总是不一样的,或许面对着王爷您,大王他会愿意聊聊这件事儿的,您就当我没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