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皇叔下嫁小蛮王后(168)
凌冽一愣,飞快地眨了眨眼,一时没太明白乌宇恬风的话:“你……说什么?”
“嘿嘿,我说,从现在开始,我可以每天跟哥哥在一起啦!不用去处理什么政务,也不用理会殿阁的事情,从今日开始往后的两个月里,我都陪在哥哥身旁!”
“……”凌冽被噎住了,半晌才抖着嘴唇憋出一句,“你、你、你这不是胡闹么?”
堂堂一国大王,不勤勉于政,竟然用、用这样的破借口告假?
凌冽又羞又急,扶着乌宇恬风的手臂就要挣扎着坐起来,见他确实慌了,乌宇恬风才好笑地抱紧他、不让他动,只轻声说道:“笨哥哥,往后的一段时间里,殿阁没什么大事了,老师和阿兄都明白的,我没胡闹。”
“你……”凌冽道:“能不能正经点儿?”
乌宇恬风撅撅嘴,哼哼,“我怎么不正经?陪哥哥这可是最正经的事了!”
凌冽不信他,等穿戴整齐、用过一顿不知是早还是晚的饭后,还是请来了伊赤姆大叔当面问过。得知这几个月里殿阁确实没有什么要紧事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伊赤姆大叔不比旁人,他见多识广,也在中原待了三年,看凌冽实在悬心,便也帮着小蛮王宽慰道:“王爷您也别光顾着忧心大王,他是我南境蛮国的华泰姆,您难道不是我们的华邑姆?”
凌冽茫然地看着他。
“我们关心您,同关心他是一样的,”伊赤姆拍拍乌宇恬风的肩膀,冲凌冽笑道:“您的腿、您的伤,都是眼下我们全境最忧心的事儿,来年开春,您若能站起来,我想,整个南境的百姓都会很高兴的。”
全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凌冽张了张口,最终丢脸地红了眼睛。
他生在中原,是天潢贵胄,是尊贵的皇子、王爷。
可皇室,那些血缘上名为他“亲眷”的人,只顾着防备他、算计他,甚至想要他去死。而中原的百姓,他和镇北军豁出去性命守护的百姓,只是敬他畏他。
南境这般苗人,与他非亲非故,甚至从前,还总是被他误解、戒备,他们,却愿意给他最诚挚的关心,甚至愿意为了他一再破例,就连最稳重的大巫、伊赤姆他们,都愿意为了他,默许乌宇恬风的一切任性胡为。
他哪里没有家,这里本是他乡,却偏偏成了他的归途。
乌宇恬风见凌冽眼中不断转着水珠,便将他的脑袋拨过来、埋入自己怀里,凌冽听见他不满地“啧”了一声,竟半真半假地冲伊赤姆埋怨道:“完了,老师你惹哥哥哭了——”
伊赤姆也闷闷笑,假装为难地挠了挠头,“哎呀,这可怎么是好?我赔大王您多几块花糕好不好?”
凌冽伏在乌宇恬风怀里,原本鼻腔酸涩,已是执襟潸泫*,听得伊赤姆大叔此言,又忍不住噗嗤一笑,眼角控制不住的泪珠滚落到小蛮王冬日毛茸茸的交领上。
而始作俑者的乌宇恬风却只笑,摁着他的后脑揉了揉,然后故意道:“不好不好,冬日的花糕都是去年上的干花做的,老师要赔,怎么也得用点上好野鸡子或长条足重的山药。”
听见这个,伊赤姆终于忍不住噗地笑了,他嚷嚷道:“我说王爷,您瞧瞧,他这可是公开打劫了!您快别伤心了,再这样下去,我那点家底,可都要被他掏光了!”
凌冽吸了吸鼻子,刚想抬头说点什么,乌宇恬风却更大力摁着不让他动,小蛮子的声音透过他的胸膛密密地传入凌冽耳廓,小家伙一点儿不嫌害臊地直言道:“嘿嘿,哥哥跟我本就是一体的,他才不会帮老师你说话——”
一点山药野鸡子根本不是事,伊赤姆见凌冽心绪平稳,也便笑着摆摆手,后退一步道:“行行行,王爷是你的华邑姆,自然是站在你这一边。你们两个人多欺负人少,我不跟你们吵,我去给你们找新鲜的野鸡子、野山参。”
乌宇恬风这才满意地哼哼。
而被迫伏在他怀中的凌冽,也终于恍惚地明白过来了这位大叔的善意。他趴着,叹了一口气,终于放松了自己——南境蛮国,真的很不一样。
乌宇恬风闹也闹了,野鸡子、山药和野山参也一样没落下,他心满意足地放开凌冽,大大方方在哥哥的脑门上亲了一大口,然后翠色眼瞳认认真真地睨着凌冽道:“哥哥不许忧思了,你也听见了,我这样是天经地义的!”
凌冽趴着,看着小蛮子那骄傲讨打的表情,忍不住捏捏他的脸皮,“羞羞。”
“我才不羞呢,”乌宇恬风捉着凌冽的指尖,凑过去亲昵地咬了下他的鼻尖,“我这叫给哥哥治病,不是胡闹、也不丢脸,哥哥你才是要摆正心态、放宽心,这是——良药苦口利于病!”
凌冽眨巴眨巴眼睛,终于忍不住“噗”地笑出声。
等乌宇恬风松懈,凌冽忽然撑起自己,扑上去不轻不重地咬了小蛮子的脸颊一口。
金灿灿的小蛮子被他这下突然袭击闹得绿眼睛一眨一眨的,脸颊上湿湿痒痒的痛更让乌宇恬风下意识地抬起手抹了一下,“哥哥你咬我做什么?”
咬了人的凌冽却只轻轻一笑,然后又拉着乌宇恬风的手将他的指头拨开,贴上去又温柔地用舌尖舔了舔他小麦色的肌肤,“我啊,在服用我的小药丸子呐——”
○○○
岁末北境,天寒霜凉。
靠北的一片草原上,草皮已近乎秃黄,几条由北向南的大河结上了厚厚的冰霜,剩下几条东西走向的小溪边,还稀稀拉拉剩着几个没拆完的毡包。
毡包边上,是将收拾下来木材帆布套上牛车的牧人。牧人赶着的牛车后面,则挤着他们各自的家人。白发苍苍的老人搂着穿着大人棉袄的孩童,他们的目光皆是仓皇且茫然。
这是北境草原上,最后一片不受污染、不用缴纳苛税的水源。
老戎王死后,他的两个儿子征战不断,今岁的冬天又别样寒冷,像他们这样不挑边站的牧民和部落,渐渐失去了最后的家园。
而距离锦朝凝光山北不过数里的地方,东渐的一条河流却能听见涛涛水响,水边架着几口大大的黑锅,锅中热腾腾地烹煮着鲜嫩的羔羊,坐在铁锅附近的戎狄武士都是披甲持刀,有说有笑地喝着醇香热茶。
而在他们身后,扎着数个大小不一、色彩统一的毡包。
最大一个毡包上扎着精美的黄幡,毡包前的一块空地上,整整齐齐地跪着无数被五花大绑跪趴在地上的俘虏,他们被麻绳勒住了嘴,在这数九寒天里,身上就只穿着一件粗麻衣衫。
收束的绳索让他们根本没法抬头,只能同一头头乖顺的绵羊般,四手四脚、低垂着头趴在地上。而他们目所能及的范围内,已凝结了数片暗红色的冰花——
“唰”地一声,利刃劈开血肉,而后磕到了颈骨,发出叮叮脆响。
“呿——”一个身披黄色夹绒长袄的男人嗤笑一声,干脆地丢了手中长剑。他看上去三十岁上下,眉骨高挺、笔峰峻拔,一双狭长的眼眸眯着,如狼似鹰,“所谓龙泉,不过如此,还不及我戎狄普通弯刀半分。”
他说着,随手抽出身边武士的佩刀来,然后手起刀落、砍瓜切菜般,又杀了三人。
喷出的血水洒了他一头一脸,他却享受似地眯起眼睛,更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伸出舌头舔去掌心那腥红的血。几个靠近他的俘虏都被吓得尿了裤子,而他看着他们哈哈狂笑起来。
等他笑够了,旁边的武士才递上一块巾帕,让他擦脸,他拿着那帕子,似笑非笑地看向群俘虏前一人:“这什么龙泉宝剑,您啊,莫不是久不回中原,叫人骗了吧?”
那人身着青衫,披着一件黑色的鹤纹大氅,宽大的风帽只露出他半张白皙的脸,闻言,他也只是笑了笑,“二太子天生神力,再好的百炼钢于您手中,也不过是废铁。”
“呵,您这张嘴,”戎狄二太子伊稚查丢了巾帕,上前来,“明知简先生您这是在编瞎话,我却还真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