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以为我是神明(223)
“医术通向真理?”西蒙斯忍不住请教,“还是说基于真理的医术?”
“既基于真理,又通往真理,我是这么理解的,”邢远抬眸,头一次向人解释,“道医太深奥,我也只是知道一点皮毛,但仅是皮毛而已,就能受用终生,知识的力量确实是强大。”
“可否讲一讲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医术?”他们实在压不住心中的好奇。
即使那是将会使他们疯狂的知识,他们都想现在立刻知道。
邢远看着他们,斟酌了一下话语,解释道:“我们有一个最终真理,强行称为道,天地万物皆为那一真理的显现。显现,也即生命。而生命一经显现,就有向下或向下的趋势,向下时生命病了,败坏了,就需要一种手段医治,帮助他们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这种手段,就是道医。可如果一直败坏,没有及时调整,生命就会消亡。”
三人听得大脑轰鸣,视界晃动。
“生命是真理的显现,意思是生命离开了真理吗?”修德问道。
“还在真理之中,但是生命可以自己选择离开真理,虽然它可能対此没有意识。”
“形成……败坏然后消亡*,我好像看见了生命的历程,天啊……这是生命知识吗?我还是第一次亲耳听见生命知识!”霍曼异常激动,就差跳起来了。
邢远低眸,想了那四字真言,也即佛教的基础世界观,一言蔽之【成住壞滅】,佛与道虽是两个系统,但重叠之处其实相当之多,可互相解释,就是追求和方法有所不同。
生命知识啊,这么一说,倒也确实,我们一切知识的展开说到底还要归于生命本身。
一切有利于生命的,自然就是好的,相反亦然。邢远一直认为自己学艺不精,比如说家学推崇性命双修,性也即心、思想等,命则是身、体,自己却只修性,无意于修命,只在需要限度上修命,来了异界,倒是越来越认识自己的短处了。
嗯……当然主要也是因为时间有限,没法什么都学。
“道格尔,我想请问你一件事。”忽地,修德面色紧张,开始有点欲言又止。
“什么事?”邢远回过神。
“你介意我们学习知识吗?”修德犹豫了好几秒才问出口。
邢远顿了顿,这个问题他没有想过,因为他一直対此缺乏实感,只是分享自己的认识而已,为何就成了知识传播。不过,他可以尝试回答。
“我决定不了这件事,如果你们学到了,就证明你们可以学,你们不可以学的,你们应该就学不到。”
这话说得有点绕,但仔细一想就通了,意思是知识対人是有选择的,你可能需要达到条件,祂才会出现在你脑海里。
“好神奇啊,我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
三人感觉脑中充满了能量,说是火好像也不像火,因为不烫,但就是很燃,可以给全身传送力量。
“基于这么美妙的生命知识出来的医术,想必也是艺术吧!”文艺气质最浓重的西蒙斯大声赞美。
邢远愣了愣,医术、艺术,两者也可以通吗。
“是啊,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医术是残酷血腥,最好终身不用碰上的东西,但听到刚刚那么说,我竟有一瞬间亲近感高涨。”霍曼道。
“倒也没有那么神……”邢远欲言又止,毕竟理想很美好,实践又是另一回事,很少有事情可以简单地一蹴而就。
此时,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交谈了一阵子,邢远才辞别三人。
辞别前,修德一脸神秘地対邢远说:“那个文本,是你模仿作者【不详】写的吗?太有想法了,我想没有人会想到那是你仿写的。”
诚然,故事集上出现的“作者不详”实则他们共同捏造的人,此前,三个老故事师认为帝国绝不可能轻易容许道格尔的故事传播,所以绞尽脑汁,想到了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凭空捏造出作者【不详】也来参与故事师选拔的局面,给帝国方造成压力,让他们紧张而顾此失彼。
他们跟邢远提议了之后,就商谈着是否仿写作者【不详】,连化用知识等方法都想出来了,就算不能伪装本人,也能多少打个烟雾弹,让贵族方始料不及,措手不及。当时,邢远看着他们一股脑地思考这个方法的可行性,于是给出了一个“仿写文本”。
经试验,他大概摸清了异界朋友的接受极限,于是想出这个“仿写文本”,其带来的效果是看一眼就无法接受而被弹出,也就是说,没有人能读到文本内容,其阅读反应最多只能让人联想到罗尔城的作者【不详】。
三人一看就同意了,后便告别邢远,以神秘故事师举荐的方式,在故事集中插进了这个文本。
当然,这也要多亏故事师选拔的系统完全就是独立的,不然你这么做,完全有可能被发现,或者在某些想象不到的细节暴露马脚,弄巧成拙。
不过话说回来,皇帝麾下的机构在这件事上的态度颇耐人寻味,按理说,真相他们是知道的,也可以揭露其中的操作,但他们真就不动如山,隐身在后,唯一一次出声,还是为了阻止几乎气疯的贵族方恼羞成怒対道格尔出手。很可能,皇帝本人已经回到皇城的传闻是真的,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三人面面相觑,既対局势感到不安,又非常期待巨变的发生。
“好歹是云游诗人,仿写能力还是有的。”邢远答非所问。
“说起来,你很了解作者【不详】吗?你们背后的文明是不是……”西蒙斯摸着下巴思考。
“是什么?”邢远忽地有点紧张。
西蒙斯一下拍中手掌,恍然大悟道:“你们会不会是死対头?”
“……为什么这么说?”
“作者【不详】的故事风格更偏神话,而你讲的更偏人的故事?”他思考了一下。
是吗?邢远感到奇妙。
“闹海的故事,可不讲了一个叛逆父亲、叛逆权威的故事吗?我备受鼓舞,以命还命,断绝关系,誓死不屈,那娃子的精神实在太令人钦佩了,”修德感慨,又道:“目前为止,作者【不详】还没拿出过有人间关系的故事呢,基本上都是人与外在疯狂的故事吧?”
“还有,蒹葭的故事也是,多么美妙的男女之情啊,里面还暗藏宇宙终极之爱,真的令人叹服!”西蒙斯激动道。
“対!取火的故事表面上看起来是対抗疯狂,实际上是什么呢?是先祖対后辈子孙的庇护和爱啊!取火为了什么,可不正是为了后代子孙嘛!哎,连我这个外文明的人看了都羡慕啊!”霍曼跟着激动。
“……的确,这么说的话也有道理。”虽然本质上是着重点不同,邢远深思。
“我们人啊,面対疯狂时,还能团结一致倾尽全力対抗。可回头一看,落到我们自身,落到处理人间关系的时候,事情就复杂了,也许最困难的不是対外,而是対内!”
讲到这里,他们才差不多停止话题,告别彼此。
一路上,邢远思考了很久这个话题。
走到半路的时候,院长突然从路边冒出来,小心询问道:“不知道您与您背后的文明,如何看待作者【不详】以及罗尔城?”
白天光线微暗,他特地挑了一个偏僻的地方谈话,背后好几双眼睛盯着。
“是一个难缠的対手。”邢远说完便走了,没有留下任何揣摩空间。
院长目送着邢远离开,转头汇报奥兰多公爵。
“我听说罗尔城也有人悟出了文字,他们文字有没有可能是一个体系的?或者说,道格尔和作者【不详】出自同一个文明?”
“不,不像,你没发现吗?他的态度跟作者【不详】差远了,不详向来不管罗尔城,事情发生这么久,你见过他主动出手或者行动?他只対传播知识感兴趣!”奥兰多公爵敏锐地直觉到了不同点,“但是道格尔不一样,他很积极地了解奥奴帝国的事情,甚至还插手了,你觉得不详会主动插手?他们的态度根本上就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