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郎(43)
可问过之后,李文武老脸也绷不住了。
摸摸诺儿的头,李文武蹲在他面前笑得一脸慈祥,“来,诺儿,和阿伯说,你阿爹还说什么了?”
诺儿敏锐地察觉到阿伯的笑容有些奇怪,眼珠子转了转没想通,出于对阿伯天然的信赖,他还是很诚实地在阿伯手心里都写了。
回头,他把疑惑说给阿父阿爹听。
阿伯在笑,可是,他好像想咬人的样子。
诺儿说出自己最真实的观感。
贺林轩看李文斌,后者讪讪地摸鼻子,“阿兄也太小气了,我也没说什么啊……林轩,他要是说我什么,你可别信他。”
十年蹉跎,可李文斌没忘记,当年京城里谁提起李家的大郎君不说一句“狐狸窝里出的笑面虎”?
就不是能得罪的主。
晚饭桌上,李文武特别殷勤地给家里两口子夹菜。
“来来,信儿他爹,儿子,多吃些,你叔父做的这烤乳猪真是绝了。”
说着,李文武笑眯眯地看李文斌,“阿弟,阿兄就不给你夹了。你小时候最讨厌油腥,总说吃了要长肉。”
张河没听出来他是故意提起这个话题,很没心机地跟着说:“可不是呢!”
“勉之从小就特别有主意,吃什么穿什么都得自己说了算。”
“我记得有一年,他才四岁还是五岁来着,别家叔伯来走冬礼,就说他一句长胖了,那一整个冬天都不肯碰一块肉呢!把咱阿爹给愁的,一直拉着我阿爹说,勉之这脾气到底是像了谁。哈哈!”
李文武看夫郎笑得爽朗,看阿弟还得陪着扯笑脸,心里别提多乐了。
他在一边唱和:“其实我觉得还是胖点好,我看,勉之现在就很不错。”
张河直点头,“是呢,是呢!”
李文斌:“……”
阿兄,你这软刀子使的,也就阿嫂听不出来了吧?
李文斌不好回嘴,就在桌子底下踢了踢贺林轩。
后者正低着头努力忍笑,这会儿赶紧把笑藏好了,颔首说:“阿兄此言有理。”
“有句话说的好,怎么看一个男人是不是好夫君,就看夫郎婚后重几斤。现在咱家的福气可都在勉之和诺儿身上呢,等回头,我带他们把肉练结实了,换季就不怕生病。”
“不过,我瞧着阿嫂和信儿还是单薄了些,回头我送些羊羔小猪来,阿兄多给他们补补。”
他话音没落地,张河就开腔了,“这事可指望不上他。”
“他什么样,你们还不知道吗?在村里和谁都说不上话,也就罢了。到了这里,呵,平时拎着酒走门串户,还不够他自己快活呢。”
“不像林轩你,做饭家务都是好手,还顾家,会逗闷子。要等着他给我和信儿养肉,咱爹俩还不如窝床上睡大觉来的快些。”
李文武:“……”
对实力拆台的夫郎,他也是无话可说。
李文斌这会儿也低下头,只是那肩膀抖动得,已经乐疯了。
李信看看一脸郁闷的阿父,再看看和叔父各种数落阿父、完全没看出桌上发生过一场交锋的阿爹,暗叹一声。
给诺儿夹了一筷子肉,他不管了。
诺儿有些茫然。
不过他看阿伯有一口没一口喝酒,面上笑呵呵的,但他又感觉到了阿伯和中午一样想咬人的气场,觉得还是阿父更厉害。
晚上睡觉的时候,李文武看了张河好一会儿,才小声地叹了一口气。
“还真是三岁看老,你啊,被人卖了还得给人数钱。”
从小他就觉得这笨东西要看紧了,果然,到这个岁数也没多大长进。
张河没听清,手劲很大地把他按回枕头上,拉好被子,迷糊地说:“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快睡,明天还要和阿弟他们商量事呢。”
李文武失笑,心道,谁让他就看上这傻东西。算了算了,反正已经教会他对外人装悍,尽够了。
翌日,贺林轩和李文武起得最早。
李文武见他去厨房,就说:“我跟你一起去。会厨艺的有七人,你阿嫂另外还挑出三个,说是厨房这块料,你看看行不行得通。”
贺林轩自不拒绝。
这时候,家奴们早就醒来,将家里打扫干净。
只是贺林轩他们来了之后,厨房就成了贺林轩的天下。
今日轮值的三个人不知道该不该下手,只好先做了仆役吃的大锅饭,想着再过一会儿到了主家起床的时辰,过去问问。
见他们进来,三人一惊,忙迎了上来。
李文武问道:“要不要叫其他人来?”
贺林轩摇头,“先不急,等看过地回来,下午我一起看看。”
“这样也好。”
李文武听他的。
贺林轩去看他们做的大锅饭,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但也能入口,厨艺在这里算平均水平之上了。
做朝食的时候,贺林轩没避开那三人,见他们虽不多话,但一直认真看着,态度很是端正,略感满意。
临走,他说:“回去和其他几个说一声,今天准备准备,做一道拿手菜,晚饭前我会看。做的好的有赏,若不适合,我会换适合的人来,听明白了吗?”
三人一听就知道他的作风完全不像李文武和张河,虽然礼貌但很强硬,还是能拿主意的人,自然不敢怠慢。
吃过朝食,贺林轩留了夫郎和诺儿在家,交代诺儿不必等他吃午饭,就和李文武去了牙行。
何银生和贺林轩打过一次交道。
虽然已经是去年秋天的事,但他仍记得此人虽慷慨,但很不好对付,忙笑着迎上来。
“李老弟,今天怎么有空来。”
和李文武套了个近乎,他才看向贺林轩,故作惊喜地睁大眼睛,道:“哎呀,这不是贺爷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贺林轩摆摆手,“不了,今日还有别的事。”
“听我兄长说,同二当家已经看好了两处地方。咱们这便去走走,若是没问题,就定下来,别耽误二当家做别人的生意才好。”
“哈哈,贺爷还是这么爽快!”
何银生这大冬天的陪李文武看了好些地方,都没听他说要付银子敲定买卖,心里早有些微词。
但这会儿一听贺林轩的话,脸上就笑开了,那点不满意立刻烟消云散。
三人动身出城,不过一刻钟就走到了曲临江岸边。
何银生道:“都说一水活一城,却不是虚言。”
“二位从这儿看,曲临江恰成盘龙之态,要不说我们山水镇是风水宝地呢,有一半啊,都是这河水的功劳。买曲水岸边的地,肯定错不了。”
他带着贺林轩走了两个地方,从他的神色里看不出什么,便说:“刚才的地方略小些,但有一点好处,离码头近,人气旺。”
“这里就清净些,地方更大,景色也比方才那处要好。总之,各有各的好处,端看您是用来做什么了。”
贺林轩环顾四周,暗自点头。
此地一面临河,一面是官道,官道另一侧就是山水镇最知名的文曲山。虽然脚下全是乱石沙土,难以入目,但稍加整理不是问题。
离山水镇口则有约莫两刻钟的脚程,若是马车代步或骑马,这点距离就不算什么了。
想着,他问道:“契书怎么说,是活卖,还是绝卖?”
何银生说:“这些地都是官家的。我们山水镇不比其他地方,一应文书写得明明白白,谁都不能越过它乱来。”
“这契书上便说了,您若只是租用,一亩地一年一两银子。”
“若是买卖,便是绝卖,没有过期回收的理。倘若日后官家要征回他用,也会按照您当初付的银子买回,不会占您的便宜。”
“另有一点,得和您事先说明。官家的地不比寻常买卖,这宅地是宅地的价钱,若作商用,价钱便要翻一翻。”
贺林轩表示明白,让他一一说来。
何银生看出来他想拿来做商用,便说:“宅地,一亩地五两;商地,一亩要十两。这上头可不能乱做文章,都看在眼里的。”
顿了顿,他压低声音说:“若作那等风月之所,一亩地就要十五两。不过,这一带是咱们山水镇的门脸,要是作那营生,怕是上头不会答应。”
贺林轩笑道:“我们是正经人家,何当家且放宽心。”
何银生笑起来,搓着手说:“这里官家量过有十亩地,价钱您算算就知道了,办契书还需另给一钱文书费。贺爷,您看可合适?”
贺林轩点头,道:“那就劳烦何当家带我们去府衙办契书吧。”
何银生忙应了,做生意多耽误一刻都有变数,所以他马不停蹄地带着贺林轩二人去镇上衙门。
他是州牧老爷府上的家生子,在衙门一向有脸面,是以地契办的很顺利。
出了衙门,贺林轩邀请道:“看着日头正好,不如叫上何大当家,我们去山水楼吃酒,也好让鄙人当面谢二位这些时日奔波的辛劳。”
何银生一听便乐了,嘴上连说他太客气,动作却半点不含糊。
等到山水楼,吃过一顿上好的酒菜,贺林轩还另给了二两银子做酬金。
兄弟俩正喜,却听贺林轩说:“听说二位当家在何大人面前也很有头脸,我代主家在山水镇行事,却一直没去府上拜访,实在不该。”
“不过无缘无故的,也不好往府上递帖子,故而贺某托大,想请二位当家帮忙行个方便。”
何家兄弟闻言,心里就是一个咯噔,手里的银子立刻变得烫手起来。
递帖子没什么,但若是贺林轩找大人办事,更有甚者办的还是让大人为难的事,他们可要跟着吃挂落的。
他兄弟二人能一力打理牙行,深受信任,就是因为虽然嘴上总耍花枪,可做事稳重,从不惹是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