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郎(134)
安平侯府这一手笔,就像一记软刀子直戳在他们心窝里。
他们可以反击,但即使事先知道他们的打算,也没办法阻止事情的发生。
莫安北虽然气愤,但还算看得开。
李文斌这事说到底并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有心人再怎么作弄,也不过是让贺林轩、让乐安侯府丢些颜面罢了。
相比起来,安平侯府上见不得人的事,多了去了。
只要他们稳住了阵脚,这场子总能找回来!
贺林轩捏了捏眉心,说道:“阿兄,多谢你告知我。”
莫安北见他还算冷静,叹了一声,摆手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贺林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凉薄的笑容,道:“我也不跟阿兄客气,还要借阿兄手底下的暗桩一用。”
莫安北怔了一下,随即喜道:“林轩,你是已经想到怎么回敬他们了?”
气急败坏的李文武也强按下沸腾的怒火,朝贺林轩看过来。
贺林轩冷冷道:“他们想做初一,也要看我给不给他们机会。”
他将自己的计划细细说来,如此这般,一直到梆子敲过了二更才罢。
李文斌听到房门吱呀一声响,从打盹里醒过神来,笑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喝了不少吧?”
他才迎上前两步,就见贺林轩大步走来,将自己抱了个满怀。
“勉之……”
李文斌怔了一下。
他抬手抚了抚男人的脊背,柔声问道:“林轩,你怎么了?”
贺林轩摇了摇头,脑袋赖在他肩窝里,并不掩饰自己的疲惫,还有只有在这个人面前才会暴露的脆弱。
李文斌的心揪了揪,没有表现出心里的着急,带着笑道:“莫不是喝醉了,找我撒娇么?”
贺林轩笑了笑,在他身上赖了一会儿,才直起身来,将他带到床边坐下。
他摸了摸李文斌的脸颊,眼神温柔也饱含疼惜,开口道:“勉之,你还记得,我们刚回京的时候,我和你说过的,那些人会怎样对我们吗?”
李文斌不意他突然说起这些,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脸上的浅笑沉了下去,静默片刻,才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和贺林轩初闻时差不多的话:“看来,有人是不想我们过好这个年了。”
贺林轩最担心的就是那些人不折手段,用夫郎的过往攻歼自己,早早就给李文斌打过预防针,做过最坏的预测了。
看李文斌情绪还稳得住,便将莫安北带来的消息和他说了说。
李文斌笑了笑,道:“原来你在外面那么久,不是在陪清之兄长喝酒。也说给我听听吧,我得知道你又憋了什么坏。”
贺林轩也露出一点笑容,却未达眼底。
他没有对李文斌隐瞒什么,将自己的计划娓娓说来,最后还是没忍住叹了一声。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堵不如疏。我能做的,也只是把主动权抢先握在手里。勉之……我再怎么都无所谓,可他们敢伤你……”
贺林轩的眼神满是阴沉。
闭了闭眼睛,他拉过李文斌的手贴在唇边,低声道:“我倒是不太担心你为此难过,反而是我。要是没管住自己做出什么事来,吓着你,那才糟糕。”
他仰头看着李文斌,与他额头相贴,低声道:“所以,勉之,少看别人,少听别人说话。你要看着我,管着我,别让我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来。”
李文斌鼻头发酸,眼圈渐渐发热,在男人忍耐克制的眼神下,重重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的。”
他说。
一日后,安平侯府。
镇南王府门第高,年节关头十分忙碌,特意趁着年前来盟友府里拜个早年。
夫郎们自有他们的去处,镇南王则和世子一起同安平侯爷与虞明博说话。
一坐下来,镇南王满肚子的抱怨就兜不住往外倒。
“侯爷,你说皇帝小儿这算什么污糟玩意儿?
当初咱们怎么说的,如今他腰板子硬了,翻脸就不肯认账!
他真不乐意我的双儿入宫,大可以直说,何必下此毒手!可怜我的儿,那样可人疼的脸落了这样冲撞人的疤痕,别说入宫伺候,就是再嫁个体面的人家都是不成了!
他还不到二十岁,往后可怎么活?他可是害苦了我儿啊!”
镇南王差点声泪俱下。
他拉着安平侯爷的手,恨恨地数落了许多天顺帝的不是,末了,才道:“侯爷,原本我是千交代万交代,让我儿入宫后同贵府的兄弟守望相助。往后,只剩下你家的贵君支撑门庭了。我看皇帝小儿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跟咱们过不去了。你可千万小心着些,可千万别让贵君殿下步了我儿的后尘呐。”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安平侯爷温声安慰。
说了许久的话,等送走了镇南王,虞明博陪着父亲折返书房,这才表现出不满。
他愤愤道:“陛下这一招也是阴毒。若非我有三个双弟,恐怕这会儿也遭了难了。”
安平侯笑笑,呷了口茶,道:“你当真以为,镇南王爷是在骂皇帝吗?”
虞明博愣了一下,“父亲,您是说镇南王别有用意?”
“没听他一口一个贵君殿下么,只怕是疑心我,多过皇帝陛下。”
安平侯爷说。
虞明博大感意外,但被父亲戳破了这层窗户纸,他陡然明白过来。
——在镇南王嫡子毁容一事上,皇帝看似得利,但其实,真正受惠的却是他们安平侯府!
他下意识地看向安平侯爷。
莫非……这事,真乃父亲所为?
第126章
看虞明博的神情, 安平侯爷就知道蠢儿子在想些什么, 不由为安平侯府的未来微叹一口气。
他放下茶杯, 无意正面解答长子的疑惑, 只道:“之前我只当此事, 乃是镇南王府后宅阴私所致。毕竟伤人的手段很是粗糙,毁人颜面也有失风仪,结果对陛下而言更是弊大于利。不过,看如今镇南王的态度, 已经与我生出罅隙。若果真是陛下所为, 也不必太过意外了。”
虞明博有些羞愧, 他实在不该怀疑父亲。
幸好,没有贸贸然问出口。
虞明博暗自庆幸一番,说道:“镇南王这样误会父亲,实在不该。父亲, 你既然看出来了, 为何不当面和他解释清楚呢?”
安平侯爷摇了摇头, “我们与镇南王结盟, 是为了利益, 而非出自信任。些许龃龉, 无需在意。”
虞明博了然,他想了想, 道:“父亲,这个道理陛下一定心知肚明。”
“依我之见,只是为了给我们添堵, 陛下实在没必要这样大费周章。如果镇南王那嫡子的脸真是陛下让人划伤的,一定是为了杜绝任何人爬上贵君之位的可能。”
见安平侯爷用心听自己说话,虞明博笑起来。
“父亲,你想,虽然阿弟入宫后,位份只是侧君。
但若是阿弟诞下龙子,我们上书替阿弟请求贵君之位,陛下就再没有推辞的借口了。
眼下,我们都以为陛下不会对阿弟他们下手。但如果我们就此松懈,陛下反其道而行之,就是大大的不妙啊。所以,儿子想着,还是得防备一二,绝不能步镇南王府的后尘。”
安平侯爷点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虽然他仍然对皇帝下手伤人的事留有怀疑,但小心无大错,确实应该有所防备。
虞明博立即道:“那儿子这就去安排。”
他起身正要告退,安平侯爷忽然叫住了他,问道:“南厢房里那几位客人,现下如何了?”
虞明博闻言,忙道:“父亲放心。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教会他们了。只待明日,就能成事。”
安平侯爷却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安,沉吟片刻,他道:“可有走漏风声?”
虞明博自信道:“那二人跟着舅父进京,来了就一直关在南厢里,就是府里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的来历。就算贺林轩再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听到消息。”
顿了顿,他嗤笑一声,道:“就算提前知道又能如何?事情确凿,又不是我们捏造的,他能堵住一个人的嘴,还能堵住全南陵城人的嘴不成?”
原本,按照安平侯爷的意思,并无意将矛头指向李家兄弟。
可好巧不巧的,他们府里的一个下奴,与贺林轩等人有些渊源。
他在办差事时,无意中在街上撞见贺林轩一家子,将那段往事捅了出来。
虞明博听说之后,岂能放过?
他当下便要对贺林轩还以颜色,被安平侯爷拦住了。
那下奴的卖身契在安平侯府,话从他嘴里说出去,就是个明晃晃的把柄。
不论之后掀起多大的风波,让贺林轩吃多大的亏,乐安侯府和皇帝陛下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都会往虞明博身上撒火,实为不智。
现在还不是和乐安侯府撕破脸的时候,所以,这件事就要借他人之口,稍作遮掩。
因此,虞明博耐着性子遣人去了贺家村,还以远居东海州的舅父一家赴京探亲为由,将人带进侯府。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倒要看看贺林轩会怎么做。
想到这里,虞明博微微笑道:“明天,贺尚书恐怕又要名扬南陵了。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气得杀上门来。”
不怕贺林轩大发雷霆,就怕他不发狠。
再如何城府莫测的人,一旦失去冷静,都会露出破绽。
那时候,才是他们出手的好时机!
虞明博踌躇满志,语气里充满了期待。
安平侯看了他一眼,没有提醒他收敛神色,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虞明博行礼告退,没想到才走到门口,就和一个匆匆赶来的下人撞到一起。
虞明博吃痛地倒退一步,下人一看自己闯出大祸,吓得面无人色,跪倒在地,惊呼道:“小的该死!无心冲撞了世子爷,请世子爷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