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郎(24)
贺林轩上山打猎或去镇上的那几天,就是他在家做饭。
别说诺儿是什么反应了,就连他自己都只是勉强着才能入口。
张河听了深以为然,感慨道:“吃了今天这顿,信儿他们爷俩恐怕要念很久了。别是也嫌弃我的厨艺,不然我可没处拜师。”
李文斌抿嘴直笑。
贺林轩和李文武则在竹屋外竹凳上坐着。
矮桌上摆了酒,用小竹杯装了,兄婿俩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说着话。
叔嫂两人远远就听见李文武的笑声,走过来一问,原来正说着诺儿的糗事呢。
李文斌听了也笑,那天诺儿第一次坐上摇椅,很不老实,结果椅子晃动起来,他站不稳脚跟,吓得都哭起来。
“我要去抱他,林轩还不让,没一会儿他自己得了趣,眼睛还挂着泪呢就笑成了小傻子。”
当时李文斌真不知该笑,还是该说他顽皮。
而贺林轩告诉他:“很多乐趣都要他自己去发现,就像很多挫折也要他自己去经历,这样才有意思。我们别拦着他,勉之也别担心,我一直看着他呢。”
他还说,欢笑和泪水,都是每个孩子最初时候最宝贵的东西,缺一不可。
李文斌现在想来还觉得感慨。
张河则说起旁的。
“阿弟,林轩,打从三天前里长就家家户户喊了人去山溪提水。”
“听村里老人说是今年年景不好,看样子要旱上好些时候,才要备着浇灌用的水呢。我想着,这天气一热,山里头也不太平,你们俩得心里有数才好。”
第24章
李家借住在贺家村, 名下并没有正经的田产,年景不好倒不妨碍什么。
但如果真闹了旱灾, 谁都免不了要受罪。
张河心里一直牵挂着这件事, 现在说了,他就看向贺林轩,唠叨他:“往后别总是往家里送东西,留着多卖几文钱都是好的。”
贺林轩每回下山,都会往李家送些野物肉干。
张河领他的情, 但也担心他出手大方成了习惯,过日子还是精打细算着才好。
“连我都知道,若是年景不好,酒楼生意也难做,野物收的就更便宜。秋税眼看就到时候了,你们得有准备,那可不是玩笑的。”
贺林轩受教地点头,都答应了。
张河交代完,见他们知道轻重就放下心来, 转而叹气道:“不知道今年是什么情况,只盼着那些黑心的别又寻由头, 乱涨税银了。”
李文武却是皱着眉,略一迟疑,还是把话说了:“恐怕要被你说着了。”
他苦笑一声,“我在镇上有两回都看到里长往县衙去了,给县令爷送了不少好东西。不知道商量了什么事, 但我想着,总不会是好事。”
李文斌脸色一变,“他莫非疯了,既知年景不好,还敢与县衙合计鱼肉乡里?”
他是从大难里熬过来的,不过,让李家几乎家破人亡的罪魁是当今皇上,他虽记恨但不敢多想。
只是坑害了他夫君的里长就在方圆之间,李文斌每回想起来,心里就很不痛快。
他是盼着里长遭报应,可想到这些无辜百姓要受的苦难,又很不忍。
张河呸了一声,“我是看出来了,那税银里肯定有他的一份,不然哪能让他这样劳心劳力!”
李文武放下酒杯,又想叹气。
贺林轩看他们又开始忧国忧民,用别人的难处为难自己,心里有些无奈却也喜欢他们这份赤子之心。
大概,也只有文豪李家和战将张家,才能培养出他们这样的胸怀和风骨。
他自己没有,却也不妨碍欣赏他们的为人。
贺林轩安慰道:“恶人自有恶人磨。”
“你们想啊,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就算里长哪天幡然醒悟,想松开手,也要看他的上头肯不肯。”
“他害的是这一方水土,乡亲们都不是傻子,不敢和官府抗衡,收拾他一个绰绰有余。再说,里长上面还有宗祠呢。”
“年景好的时候大家得过且过,还能忍气吞声。一旦年景不好,拿不出钱又受他逼迫,到时只要有人出来说句明白话,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他。”
听他这么说,三人心里都是一动。
张河最先沉不住气,压低声音道:“林轩,你可是在等那个时候了?”
贺林轩和里长的仇怨他们心里都有数,以他的心计,要煽动宗族整治里长并不是难事。
张河一想到里长的下场,心里就乐开了花。
贺林轩没有否认。
李文武沉吟片刻,还是不放心地嘱咐道:“林轩,没有十足把握,不要贸然出手。”
贺林轩拍了拍欲言又止的夫郎,笑说:“我省得。”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若是事情真到了那一步,我顶多不过是落井下石,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阿兄阿嫂放心,虽然往事让我无法释怀,但我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李文武听了这才安心。
他笑着道:“你知道分寸就好。若是有需要用到我和你阿嫂的地方,记得张口。你们阿嫂在村子里还是能说上几句闲话的。”
他们一家来到贺家村,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和村子里格格不入。
李家人习惯不了村民的粗俗,村里人也怕了他们的斯文,实在是无话可说。
但张河不一样,他家里是军伍本就讲究少,很能放得下架子。
而他为人爽快,好结交,悍起来比村里的恶夫郎还要可怕些,所以没人敢惹他,但却也和村里夫郎处得不错。
“我怎么就爱说闲话了?”
张河不满地啐了他一句,也有意揭开刚才沉重的话题,嘻嘻笑道:“说起这个,我倒想起一件事来。”
他说起了刘媒人。
“你们俩也真是的,刘氏那事也不和我说明白。林轩一个汉子不好和哥儿动手,若我在场,非得抽烂他的嘴巴!”
刘媒人一家在娘家躲了好些天,但风言风语还是传了出来。
大家都不是傻子,前后一想就知道刘氏手脚不干净惹恼那杀牛贼,家里汉子全被打了。
话一说开,村民们以讹传讹,贺老栓和他儿子在他们嘴里都已经半死不活。
张河在村头老树下听说,回家说起来,才从李信嘴里知道贺林轩教训了刘氏一家的事。
想起来,他还止不住笑呢。
“这下林轩该放心了。”
张河说:“你们是不知道,刘氏一家回来,别家都来打听。你猜怎么着?一听你的名字,贺老栓腿都打颤,他家那个二儿子,明年都要娶夫郎的人了,夜里竟都尿了床!哈哈,教村里知道厉害是最好!”
贺林轩听了也满意。
李文斌则轻叹了一口气,“是了却了一桩麻烦事,可也不知道村里又要传出多少闲话来。”
他虽知道贺林轩本就风评欠佳,但很不愿意那些误解他的人拿他当谈资,贬低他的为人。
贺林轩看得开。
“老死不相往来的人,管他作甚。再说,日子已经够无聊了,给他们逗个闷子,就当我贺林轩为乡里乡亲做贡献了。”
李文斌忍俊不禁,说他:“你不去说书真是浪费你这张嘴。”
“哈哈!”贺林轩笑起来,“说给你——咳,和诺儿听,哪里算浪费。若真练了好口才,就是以后不打猎了,也能靠着三寸不烂之舌给你们买糖吃呢。”
他说着就要往夫郎脸上凑,好悬是想起有外人在,赶紧停住了。
李文斌红了脸,低下头,却也被他逗得笑出声来。
张河和李文武都是过来人,早就留意到小两口新婚燕尔,总有亲昵,都忍不住欢喜。
浓情蜜意才好呢,回头他们再给两老烧柱香,也教他们高兴。
午后,暑气褪去些兄嫂一家便起身离开。
家里给他们准备了好些东西带回去,除了李文斌准备的草药,就是诺儿都大方地把阿父编的十二生肖送给了小兄长,把李信乐坏了。
——下午的时候,这聪明的小子总算察觉了自己的不厚道,有心补偿呢。
贺林轩则拿了一只野鸡,两挂肉干,还有用长竹筒装的肉酱和腌菜。
他以前就注重生活质量,喜欢自己动手做这些,也常送给朋友们吃着玩。
久而久之,他做的小吃食,在圈子里很有口碑。
现在到了这里,他就更闲不住了。
张河一直推拒,说他们:“刚才怎么答应我的?话还没落地,你们就又大手大脚了。”
李文斌说:“林轩就爱做这些,说他也不听。”
“家里就三张嘴,哪里吃的完?不给你们,难道等着放坏了还是便宜给老鼠蟑螂?何况信儿喜欢,也正好给阿兄阿嫂添些下酒菜,回头吃完,还让林轩给你们送。”
张河还想拒绝,李文武就把东西接过来,乐呵呵地说:“好,就让阿兄享一享勉之的福气了。”
说着,他顿了顿,不大放心地又加了一句。
“阿弟,林轩,两个人走到一起,总要磨合。遇事不能着急,更不能耍小脾气,知道吗?”
这话是说给谁听的,一目了然。
李文斌的耳朵刷地就烫熟了,本来要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等把兄嫂送出门,李文斌还不敢抬头呢。
贺林轩憋着笑。
后来看他实在臊得慌,贺林轩拍拍诺儿的小屁股打发他去堂屋等他们,赶忙把小夫郎拉进怀里在他嘴上啄了一下,柔声道:“别闷着了。”
“过日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就喜欢你骑到我头上来,别人说再多也没用。”
李文斌瞪他一眼,可也抿嘴笑起来,说他:“就你嘴上花样多。”
“还有你没见过的花样呢。”
贺林轩低头吻住他,炫技地将他吻晕在怀里才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