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郎(102)
今日宴客,来的都是同辈,不敢劳动长辈,所以是他代表秦家前来恭贺。
贺林轩摇头道:“我只怕他不着急,不然,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在座的看见他的笑容都是背后一凉,李文武便问道:“林轩,你可是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更深入的事情他并没有听贺林轩说起过,知道的并不比其他人多多少。
贺林轩放下茶杯,说道:“兴武侯虽然蠢,却自以为是个聪明人,我猜他现在还当自己是在忍辱负重。待我入朝为官,我给他准备了见面礼,他肯定也有准备。不管他到时候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是鼓动其他人来弹劾我……呵,我便在四方街,封杀他。”
何谓封杀?
有生之年,每一家四方来贺不允许兴武伯府,维护兴武伯的人踏进一步。
四方名下的所有产品,便是一只笔一张纸,同样谢绝这些人的惠顾。
如若有人敢拿四方出品的东西给兴武伯府做人情,也要上他的封杀名单。
贺林轩给瞠目结舌的几人倒茶,语气平淡道:“某虽爱财,却不在乎少赚一点钱。我看到时候是他有本事联合别人抵制我的四方来贺,还是我,将他踩到泥里,不得翻身。”
枪打出头鸟,兴武伯既然做了第一人,就别怪他下手无情了。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
张浩海性子急,耐不住道:“林轩,这样会不会太狠了一点?”
虽说吴二郎说的话让人恼火,他们也知道这定是旧派那一方人用这种玩笑来试探乐安侯府,试探他们,试探皇帝。
但说到底,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事。
惩戒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大快人心。
若真的下狠手,未免显得气量狭小,要让人看低了。
尤其是贺林轩,初入朝堂,留下睚眦必报的名声,怕是对他的前途不利。
李文武等人和他是一样的想法,倒是沉默寡言的张浩洋不轻不重道:“杀鸡儆猴,自然要不留余地。”
莫安北摇头道:“这怕是不妥。人家得寸我们可以进尺,但若是做的太……恐怕不大好看。”
贺林轩勾了勾嘴唇,“清之兄,你还不够了解我。而他们——兴武伯,安平侯,都太高估我了。”
“以后他们就会知道了。我这个人,说白了,就是个无赖。他们想用无赖的办法对付我,想要兵不血刃……呵,我就让他悔得恨不能再投胎一次,这次不会忘了带上脑子。”
名声,面子。
这种东西贺林轩看得淡。
何况,他自有办法让他想要结交的人,让天底下的人听说他的好名声。至于敌人,即便表面上做的再好也没用,何必为了他们委曲求全?
更何况……
他看向想要劝阻他的李文武,道:“阿兄,你不用劝我。”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把暗地里的手段扼杀了,会省去很多麻烦。更何况,有些法子不伤人却恶心人,我不想你们每天都吃不好睡不香的。这滋味,还是留给那些人慢慢体会吧。”
闻言,李文武不再说什么。
莫安北则举起酒杯,笑道:“我果然没看错你小子,记仇得很。来,咱们给兴武伯敬杯酒,希望他能挺到最后,哈哈!”
众人复又笑起来,喝酒喝得痛快,但也默默在心里记了一句。
——得罪谁,也不要得罪贺林轩。
转眼到了九月十一,贺尚书入朝之日,在万众瞩目中到来。
第97章
天色将明, 贺林轩便转醒,动作虽轻却还是惊动了李文斌。
他俯身亲了亲夫郎的额头, 轻声说:“时辰还早,勉之你再睡会儿。”
李文斌显是没睡饱,被贺林轩搂在怀里,不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不过他还是捏着眉心,兀自清醒片刻, 才摇头道:“诺儿今日也是第一天上书院,我不放心,早些起来给他收拾收拾,再送他过去。”
贺林轩拖长声音哦了一声, “原来只是担心诺儿啊。”
李文斌看他嘴边的笑意居高不下, 不由凑在他嘴角亲了一口,催促道:“你管我为了谁, 快些起身,莫让阿兄阿嫂等。”
今日是贺林轩正式任命上朝的日子,李文武夫夫必然牵挂,少不得要叮嘱一番。
贺林轩未再多贪口舌便宜, 扶夫郎坐直身。
蹲在床前给他绑了袜子,穿了鞋,抱人出了内室。待外间静候的家仆听见动静,出声询问,这才放下。
洗漱后,两口子说着话到了前院, 李文武和张河果然已经等在堂前了。
吃过朝食,一家人正说着话,就听人来报舅家老将军遣人说稍后要与尚书大人一同上朝。
张河应承下来,回头笑道:“阿父还是这脾气!这下子,咱们再不用提心吊胆了,虽然他老人家嘴皮子斗不过别人,可向来讨没趣的都不是他。有他看着,肯定不会坐视那些不长眼的东西欺负林轩的。”
李文武摸着胡子笑起来,深以为然。
之前贺林轩借着四方来贺的声势反击兴武伯府,连日来,又发起“为臣之道”的辩论。
大大尊高新帝的同时,又狠狠地给有意拿乔的宗亲门阀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且不说被天下士子所不耻的兴武伯对贺林轩恨之入骨,眼下朝堂之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里卯着劲,要送他一份“大礼”呢。
再则,贺林轩虽然是乐安侯弟婿,可毕竟只是外子,本身并无显赫出身,根基浅薄。
对他下手就没有那么多顾虑。
这样一来,贺林轩就成了两班人争斗中最醒目的靶子——真可谓是火力集于一身,还没上任就已经树敌无数了。
李文武对此都心知肚明,只可惜他贵为乐安侯饱受圣眷却因残疾不能入仕,无法替他抵挡明枪暗箭。
万幸,还有张家。
张家是李家姻亲,张老将军护短是出了名的,在朝中更有“蛮不讲理”的美誉,他要插手谁也拦不住。
况且张家今非昔比。
扶持天顺帝功不可没,不说张家其他人,张老将军就受封一品护国将军,位极人臣。
且他深谙急流勇退之道,在天顺帝入主南陵不久,就借暗疾复发为由,主动上交了兵符,让天顺帝的龙椅稳如泰山。
老将军说要荣养就当真没再上朝了。
今日露面,傻子都知道他是专门给贺林轩撑腰去的。
李家人都松了一口气,张河就数了好几桩他阿父和朝臣相斗的丰功伟绩,说笑间,气氛轻松了不少。
等送贺林轩上了马车,车轮骨碌碌地走远了,李文斌才露出忧色。
张河心里也有些打鼓,不过是藏着不说,看阿弟这样,忙岔开话题打趣起来。
“林轩真不愧老先生给他取的字,真真是玉树临风,器宇轩昂。阿弟,你看这身朝服他穿着多精神,走出去不知道要叫多少人眼馋呢。”
又说:“说起来,我这些天见的官儿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吧?都是一样的衣服,怎么他们穿着就跟地里长的韭菜似得。那一茬接一茬,就找不出一个比咱家出挑的。”
听他的形容,李文斌顿时被逗笑了。
大梁文官的官服主色是绿色,有几个张河看不顺眼的,私下里总说他们是韭菜炒大葱——臭味相投。
却不想有朝一日,贺林轩也成了葱中一簇,韭中一茬。
“又胡说。”
李文武摇头失笑,“你就别瞎凑热闹了,有这闲功夫,不如跟我多读几本书。林轩的林是披林撷秀之林,和玉树临风的临,就不是一回事。”
张河一听就恼了。
“哦,你现在嫌我读书少了?”
他哼了一声,“当初你娶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满京城哪个不知道我张家人都是外边挂刀内里草包,连累侯爷惊才之名,我真是对不住了!”
这话里话外火气不小啊。
李文斌诧异地看向兄嫂,暗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李文武连声喊冤:“谁嫌你了,我哪有这个意思?”
见张河瞪眼,他忙咳了一声,语带安抚道:“是我说错话了,这厢给夫郎赔罪。你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好不好?”
说着,当真作了一揖。
张河本来就不愿意在李文斌面前和他争执,见状咧了咧嘴,还了一个晚上再跟你算账的眼神。
而车上,贺林轩对张老将军行了一个晚辈礼,笑道:“连累阿叔觉都睡不好,小子实在过意不去。”
张三水摆摆手,“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贺林轩再道了声谢,当真没再客气。
张三水瞧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心里不由纳罕,问他:“我来之前就听说了,姓吴的昨儿可是一夜没睡,天还没亮就出府去了,这会儿就跪在宫前哭得跟死了老子似得。你小子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那些老酸货一哭二跪三撞墙的本事,他就领教过好几回。
虽然心里腻歪得很,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把戏就是好使。
不管怎么说,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皇帝也束手束脚,纵使有心也不能偏帮得太过明显,形势对贺林轩就很不利了。
贺林轩笑起来,回道:“让他哭去吧,阿叔只管看着,我自有办法应付。就算我不敌,不是还有您吗?”
张三水虎着一张脸交代说捅娄子可以,可别真捅破了天,到时候他这脸皮薄的可哭不过那些老不羞。
不过看这小子的平静不像是装出来的,也不由有些期待起早朝的光景来。
兴武伯果然没叫人失望。
大殿之上,贺林轩才领了职衔,谢了皇恩,撑着病体跪了一个时辰的兴武伯爷就等不及了,上前便是好一番哭诉。
只见他涕泪横流,哭天抢地地喊:“陛下,您要为老臣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