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说她不娶妻(232)
方玉竹闻言，顿时惊慌，连忙跪地一拜，惶惑道：
“大人使不得，院里的姨姨们给我们姐妹用的饭菜已经极好了，怎能逾矩。”
林傲雪心里一叹，也不强求，只道：
“如此，你便下去吧。”
方玉竹又拜了一拜，这才提着饭箱退下。
云烟整理好了走出来，一眼便见着林傲雪闷闷不乐地坐在桌边，她刚才听到外边响起林傲雪和方玉竹的说话声，想必那孩子又不称林傲雪的意了。
她无奈摇头，缓步行过去，在林傲雪身边坐下，替林傲雪碗里夹了一块蒸糕，笑道：
“怎么了？”
林傲雪拿起筷子，将蒸糕夹下一小块，送进嘴里，抿化了，咽下肚去，这才回答：
“玉竹这孩子太生疏了，难以亲近。”
云烟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林傲雪不满地斜了她一眼，却听云烟欢快地言道：
“昨夜你自己还说要再观察观察，今日就叫那两个孩子上桌吃饭，可不得把人家吓着吗？”
林傲雪挠了挠头，认为云烟说得有理，但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样的情况，只好闷着头吃饭。
云烟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开口道：
“你用过早膳后就先去处理洪灾的事情，这两个孩子我先看着，待我与她们聊聊，应该会好一些。”
林傲雪停下手中的筷子，抬眸看向云烟，云烟眉目温婉而真诚，林傲雪咬了咬唇，这才开口：
“烟儿，谢谢你。”
云烟嗔了她一句：
“傻子，快吃饭。”
林傲雪用过早膳之后准备出门，外边天色忽然暗了，随后又下起了雨，林傲雪撑了一把油纸伞径直去了城主府，将城主叫到近前，吩咐他去城郊搭建可以挡雨的棚子，将难民们看顾起来。
城主依言照办，林傲雪便又叫来了薛贯，把图纸上关于修造水渠的方案摆在薛贯面前，让他带着人去造渠，薛贯的办事效率和质量都让林傲雪很放心，将这些事情交给薛贯，林傲雪几乎不用太过操心，只需要等结果就好了。
将造渠的任务安排下去之后，林傲雪便再次领着人去城郊施粥，昨日难民们聚集的地方正在搭建简单的挡雨棚，林傲雪站在城门下，看着雨棚一点一点建造起来，难民们有了地方挡雨，伤势也不会恶化，她心里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暨农早早就来了难民堆里，像昨日一样挨个检查难民的伤势，然后替那些难民上药，林傲雪走过去，将昨日挖开水沟引水之后的收效告诉老先生，暨农听完林傲雪所言，捋着胡子笑：
“还不错，如此一来，这玉江城的洪灾，不日就能解除了。”
林傲雪躬身朝暨农一拜，神态恭敬：
“承蒙前辈出手相助，解宁国燃眉之急，晚辈代宁国百姓，谢过前辈大恩。”
暨农一点也没客气，大大方方地接受了林傲雪这一拜。
林傲雪连续在城郊监督了几日施粥，玉江城的洪灾一点一点抑制下来，虽然又连续下了几天雨，但洪水没有再涨，那些洪水消退后的村落也开始了重建，林傲雪看着玉江城的灾情渐渐好转，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这几天的时间里，除了云烟和暨农，林傲雪也将玉江城里其他医者全部叫来给灾民们治伤。
虽然林傲雪二人未表明身份，但女帝亲临玉江，带了一万禁军前往玉江赈灾的消息早已传进了玉江百姓的耳朵里。
自禁军抵达玉江之后，玉江的灾情日渐减轻，受伤的灾民也得到了合理的安排和救治，玉江城内对女帝仁德的呼声传遍四野。
皇后微服亲诊的消息也在这时候传了出来，此消彼长之下，先前构陷皇后的谣传越来越小，甚至，若有人在玉江道一声对女帝或者皇后的不满，必将引起众怒，群起而攻之。
那日林傲雪离开小院之后，不知云烟与方玉竹谭阙语二女说了什么，当晚林傲雪回到小院，竟发现林傲雪将平日里在她们身边侍奉的丫鬟换成了方玉竹。
云烟还亲自教导方玉竹如何沏茶，小小的谭阙语在旁围着看，待茶泡好之后，云烟让小语将她姐姐沏好的茶水端给林傲雪。
林傲雪坐在主位上，将茶水接过，轻轻吹了两口，然后送入口中，微烫，但能入口，茶香不浓，水温和火候把握得不是很好，但对一个刚刚学泡茶的孩子而言，已算不错。
林傲雪朝小语笑了，随后又看向方玉竹，道了一声：
“不错。”
方玉竹和小语得了夸奖，小脸儿红红的，看起来有些害羞。
林傲雪哈哈一笑，抬眸与云烟对视，见后者眼眸中荡起一抹温润的柔情，暖暖的，又与往常有些不同，林傲雪好像从未见过。
自那日之后，方玉竹和谭阙语与林傲雪二人接触渐渐多了，也终于能一点一点放开，不再像初来时那般拘谨，待玉江城的水渠修好了，洪灾彻底镇住，林傲雪和云烟便该返京了。
在她们回京之前，她们将两个孩子叫到跟前，林傲雪斟酌再三，才终于开口：
“玉竹，我先前思量再三，本想将你们送去寻常人家……”
林傲雪话还没说完，方玉竹已经率先红了眼睛，她显然又想岔了。
小语小手牵着姐姐，仰着头眨巴着眼睛，不解地望着林傲雪和云烟，听不懂林傲雪话语中的意思。
见方玉竹要哭，林傲雪有些无可奈何，转头向云烟求救。
云烟莞尔，便将她的话接下去：
“你们宁姨姨放心不下你们，便想将你二人收作养女，但她又担心你们不愿，小语年纪尚小，只能听姐姐的，所以玉竹，我们将你们叫来跟前，就是想问问，你们愿不愿做宁姨姨的养女？”
方玉竹震惊极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好事会落在她们姐妹的身上，在愣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喃喃地问了一句：
“做养女，是不是要改姓？”
寻常人家孩子若是过继给别人，通常都是要改姓的，方玉竹之所以没有改，是因为谭阙语的父亲念着自家战友得有个姓方的后人，所以没让方玉竹改姓。
林傲雪和云烟对视一眼，未曾想方玉竹考虑得这样多，但她们也没有隐瞒，直言道：
“是，若你们愿意做我们的养女，要改姓宁。”
方玉竹沉默了，一张小脸儿上满是挣扎，她甚至没有注意到林傲雪在说话的时候用词是“我们”，也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她做林傲雪的养女之后，是要跟着林傲雪姓“宁”。
她只知道林傲雪和云烟身份尊贵，至于尊贵到何种程度，便不得而知。
林傲雪和云烟并不急着催促，她们愿意给两个孩子，或者说，是给方玉竹足够的时间考虑。
如此重要的事情，如果方玉竹能立即舍弃过去，答应她们的提议，她才觉得自己还需要再斟酌一番，是否告知这两个孩子她们真正的身份。
方玉竹的沉默足有一盏茶的时间，而后她忽然双膝一曲，伏地拜倒，开口说道：
“玉竹和小语谢大人大恩，大人愿收养我二人，玉竹原本不该有任何异议，但玉竹还是有一不情之请。”
林傲雪抿了一口杯中茶水，语调平缓地开口：
“你说。”
她面上看不出喜怒，云烟也没有出声，方玉竹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这才小心翼翼地请求：
“请大人收养小语，而奴婢，则甘愿放弃这个机会，玉竹与小语，总该有一人为已故双亲尽孝，小语还小，她不能照顾自己，奴婢也有自知之明，以奴婢之能，无法护小语周全，而大人既愿收养小语，一定能待她好，奴婢别无所求，望大人成全！”
作者有话要说： 二毛：哦豁，看中的娃不稀罕咱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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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天下·上
林傲雪凝视着匍匐于地，因为太过紧张害怕而双肩颤抖的方玉竹, 又问：
“可若是这样, 你与小语就必须分开, 你们不能一起长大, 你也无法再参与她的生活, 如此，你也愿意？”
不论林傲雪和云烟多么看好方玉竹这个孩子, 若她不愿成为她们的义女，她就要和小语划清界限, 这不是她们冷漠无情, 帝王之家自然有帝王之家的规则。
方玉竹要替父母尽孝，那是她的选择, 但小语成为她们的义女，就会随她们一起入宫。
不管方玉竹跟在林傲雪身边也好，还是跟在云烟身侧, 亦或干脆让她做小语的侍婢，都会从根本上斩断她们之间的关系。
随着小语年纪增长, 她的见识会越来越广, 纵然两姐妹幼年时如何亲近，也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上的问题。
林傲雪话音落下, 方玉竹浑身一颤，她直起身，下意识抓住小语的手，眼里露出惊恐的神色。
她迷茫地睁大眼睛, 眼里聚着朦朦胧胧的泪花，恐惧和痛苦充斥在她那一张稚嫩的小脸上，林傲雪微微蹙了蹙眉，但她却并未改变决意。
方玉竹再一次陷入沉默，这一次，她的沉默持续了更久的时间，但不论林傲雪还是云烟，都没有显出半分急躁之色。
终于，她挣扎的目光终于平静下来，她再次将头垂在地上，将额头压在冰冷的地面上，心里涌动起喧嚣的情绪。
但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用自己混乱的思绪尽可能为小语考虑，强压住内心几乎让她崩溃的痛苦和不舍，哽咽着说道：
“是，奴婢愿放弃这个机会，小语能得二位大人垂怜，必定衣食无忧，奴婢没有这个福分，也不会怨天尤人，只望小语日后，能过得比奴婢好，奴婢便心满意足了。”
林傲雪眼里显出两分深思之色，她回眸看向云烟，云烟的目光则至始至终都是温温软软的，像是能包容一切不顺遂的坎坷，温柔地看着面前两个孩子。
在方玉竹战战兢兢的等待中，云烟忽然开口：
“念你一片孝心，又这般为妹妹考量，我们给你一个机会，我们送你去书院和武馆，如果十年之内，你入京参考，能文武双魁，你便能再次见到小语。”
云烟的话像是和风细雨，浸润天地万物，滋养了方玉竹稚嫩的心，她已经完全傻了。
她想不明白云烟为何能说出这样的话，以她的身份，一辈子也不可能上书院读书，更莫说参加京中科考，而眼前两位大人，却愿意给她这样卑微至极的人一个登天的机会。
与其说，她们是在用与小语来激励她，不如说，林傲雪和云烟，在她已经选择放弃之后，竟还愿意培养她，给她恩惠，许她前程。
她与小语何德何能，有幸遇见这样好的人。
她毫不怀疑，若小语跟了林傲雪之后，会过上幸福安稳的生活，因为收养她的人，是如此的仁德亲厚。
她躬身伏地，将脑袋在冰凉的地面上磕得砰砰作响：
“大人大恩，奴婢此生不忘，亦会竭尽所能，不负大人所期。”
她理解了云烟话里真正的含义。
林傲雪示意方玉竹起身，然后招了招手让小语走到她身边去。
小语怯生生的，眼里有些害怕，她看着自家姐姐一直磕头，眼里早已聚起泪花，但姐姐抬头的时候，又鼓励她朝林傲雪走去，她犹犹豫豫，最终还是选择了顺从。
她走到林傲雪身边，林傲雪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后者乖巧地扬起头，一双眼睛圆溜溜的，氤氲着一层水雾。
“你以后，便随我姓宁，可记得了？”
稚嫩的孩童还不理解改姓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林傲雪是个好人，但又让她有些害怕，她听惯了姐姐的话，在这种时候她依旧下意识地去寻找姐姐，便见方玉竹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对她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