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过敏[ABO](6)
“我想见见他。”
“我要去……见他。”
第七章 犹如沉沉大病一场
袁乐又失恋了。
对于局外人而言,这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每天在这个世界上都要发生成千上万次;但它们摊到任何一个当事人身上,都是难以承受的重量。
袁乐对钟沛笙算得上一见倾心,来参观大学校园的路痴高中生和好心引路的学长,老套又纯情。后来无意中在室友看的直播上见到钟沛笙开始了漫漫迷弟之路,知道认识姜烁他们、阴差阳错重逢,少年心发酵成云朵,跌下来升上去,化成年轻里一场连绵不绝的雨。
“失恋”这个词并不准确,切实说来,袁乐不过是单恋告终——而且是又一次。以前还能屡败屡战,这一回是真受了打击。他对钟沛笙有多痴迷人人都清楚,可明眼人也都看得出后者并无想法,他再如何痴念也换不来对方的日久生情。
“你这样缠着我不放,又有什么意义呢。”那时候钟沛笙慢条斯理把他送来的蛋糕和花束装好一起退回去,“已经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们没可能的。虽然我也不想讲这种狗血偶像剧的台词,但是我们真的不合适。”
袁乐抱着被退回来的礼物,仍然执拗:“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有些事情,不需要试也知道的。”钟沛笙轻轻笑了笑,“等你长大就会明白。”
钟沛笙比他大六七岁,总用这样哄孩子的语气。以前袁乐会不服、会辩驳,那一次也终于没了力气。他好不容易抽出时间赶来探望心上人,满心欢喜换来一场空,怏怏回了队,直到下一个休假姜烁他们才想办法把人从低潮里挖出来。
少年来赴约时眼眶红彤彤的,下巴一层青,衬衫扣错了扣子,平时精神百倍的小苗儿蔫成失去养分的根,怎么看怎么萎靡不振。已经不是简单“糟糕”两个字就能形容的状态,谁也不知道他持续多久了。
袁乐认识姜烁他们时还在上高中,嘴甜且机灵,成天前辈前辈的叫,跑前跑后永远精力无穷,永远青春活力,待在这群人中就是个小孩儿,尤其讨人喜欢。他们把他当后生,当弟弟,平常得心应手地使唤、口不择言地调侃,真到了这种时刻也舍不得他难过。
他们都劝道,那个人太冷了,就算你再怎么像火,那是石头不是冰,你捂不热他;你这么年轻优秀,是前途无量的Alpha,那么多香软动人的Omega在前路等着你,干嘛非得吊死在一棵树上?
小孩狠狠擦掉眼泪:Beta又怎样,千千万万更好的Omega又怎样。我喜欢他,认准这一个,他就是全世界最好的——我只要他。
成年人们听了面面相觑——这算是种宣言吧?袁乐十**,正是最热烈的年纪,爱一个人心无旁骛,奋不顾人。姜烁没体会过如此激越的感情,但有一个同样放不下的人。他谈不上感同身受,更弱的是佩服少年燃烧自我的勇气。
比起袁乐,其实他认识钟沛笙更早,但就像李信怎么也看不惯章岩一样,钟沛笙对他也不顺眼,哪怕找不出什么合情合理的理由。出言讽刺都是轻的,年轻时候几次差点动手,但这么些年下来,也成了某种定义下的损友。
大约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神奇,爱也好恨也罢,杂七杂八糅合在一块,连自己都分辨不清。
钟沛笙的顾虑不是不能理解,他和袁乐的年龄差距摆在那儿,袁家又是望子成龙、非Omega不娶的家庭,他本来就比旁人要敏感,自我保护机制在受伤害之前就已经将少年推之门外,斩断任何动心的可能。
他们倒是能站在客观一点的立场来分析利弊,然而外人总是不便多嘴的,人的七情六欲终究是要自己来体味,谁也代替不了。
酒精对于要求微操稳定性的电竞选手来说不是个好东西,通常情况下他们不会让袁乐喝这么多酒,今天情况特殊,就陪他不醉不归。成年人都有自己的苦难,不足为外人道,只能通过这种手段发泄情绪。收摊儿之后李信带着烂醉的袁乐回家,趁阮巍临帮他们打电话时章岩把姜烁悄悄叫到一边。
姜烁没那两人醉得厉害,也有些意识不清,街道的风掀起他的衣角,姜烁搓了搓脸颊:“拉拉扯扯干什么呢,搞得跟地下工作似的。”
若不是环境不允许,章岩很想冲他后脑勺来一下:“跟你自己有关的事情,上点心吧。”然后塞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
“这是……”
“不要啊?不要我拿走了。”章岩白了他一眼,转身要走。
“诶诶诶别啊——”姜烁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扑过去,“要的要的,感谢您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上一幕他是观众,转眼就成戏中人。
姜烁杵在原地揉了揉眼睛,盯着对话框那行数字看了很久,叹息一声,将号码存进通讯录。
送完人的阮巍临远远瞄见姜烁发呆的背影,走向章岩:“给他了?”
“嗯。”
“没想到你会愿意帮他。”
“……不要把我说得好像恶人。”
“我以为你和沛笙一样不看好他们。”
“是不看好。”章岩微微叹了口气,“可是你不觉得他这个样子,跟小袁没差别么。”
他话里有话, 阮巍临稍稍琢磨了下:“你这样类比,是知道沛笙什么想法?”
章岩耸了耸肩不置可否,表情高深莫测:“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
几天没见,乔觉脸颊红得厉害。他摘下口罩,把梁忍吓了一跳:“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有点过敏。”
“过敏?对什么过敏?”
“日光。”
“你可真行……一回来就生病,不习惯这里了?去医院看过没?”
“嗯,开了点药。不严重。”
“看起来很严重。”梁忍抱臂端详,“谁让你平时细皮嫩肉得像个小姑娘似的。”
“……那对我来说不是个夸奖。”
梁忍想碰一碰他的患处,被躲开了。
“很痒。”乔觉说。
结束最开始的惊讶,梁忍又觉得有点儿好笑:“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像什么?”
“被人打了。”
“还真不是。”梁忍深吸一口气,“就是像那种……见到心上人羞涩万分的怀春少女——开个玩笑,不许打我啊。”
乔觉瞥他一眼,懒得反驳。
岁岁上一次见了秦芊芊绑着丝带的双马尾,羡慕之心都要溢出来了——女孩子嘛,没有哪个不爱美的。可惜她这个老爹简单的发型梳一梳还能凑合,稍微复杂一点完全不在行,光是分成两边就怎么也摊不均匀。难得见到小丫头这么闷闷不乐的样子,当爹的心情复杂,一咬牙约了秦芊芊出来教学,闲着没事干的梁忍也跟了过来。
他们约在商城的顶层餐厅吃饭,秦芊芊把小姑娘抱坐在腿上慢悠悠理着发型,手边搁着一大堆刚才买回来的发带。女孩手指纤细,在发丝间灵活翻飞如蝶,岁岁拿着大镜子观看,高兴地哼着歌。
乔觉几乎看呆了:“……为什么你不会拽掉她的头发?”
秦芊芊也被问愣了:“为什么你会拽掉她的头发?”
“还好你女儿没被你薅秃了。”想想平日里的情形简直惨不忍睹,没体验过为人父母的梁忍站着说话不腰疼,“快四年了诶,你这个爸爸怎么当的?”
“这个手艺活……”乔觉比划了一下,“真的很难。”
“——完工。”秦芊芊系好最后一个蝴蝶结,拍拍手,把她从膝盖上抱下来。岁岁为着这头一回的双马尾格外快乐,配上今天的小裙子,可爱得像个洋娃娃。有了新发型,当然还要配上新衣服新鞋子。待乔觉给女儿拍完照,秦芊芊牵起她的手:“好啦,我们女士要去逛街了,拜托你们男士就随便找个地儿自我寄存一下吧?”
被爱情滋养的人大约都有返老还童的先兆,梁忍拉着乔觉去了游戏厅,要玩投篮机,美名其曰锻炼。
乔觉过敏并不算严重,只是本来皮肤白,再加上这么一运动血液上涌,衬得有些吓人。梁忍给他买了瓶水:“乔哥你可要按时抹药,别影响颜值。”
“不重要。”
“很重要的,耽误第二春可不好了。”
“……”
“算了不提这个。不过乔觉同志,你女儿这么可爱,你可要有危机感啊。”
“……她才三岁半。”
“提前给你打好预防针。”
“我希望她慢点长大。”
“可她总有一天会离开你。等她长大了嫁人了你再哭,可就来不及了。对了,说到这个,你知道芊芊上回相亲对象是谁么——李信家小姨子!”梁忍头疼道,“去之前我不知道的,老秦跟我说的时候吓了一跳。我也不想和那些人扯上关系,可是芊芊看起来还挺满意……”
姜烁最好的朋友是阮巍临,但若是这个词换成狐朋狗友,李信绝对荣登榜首。
“没关系。”乔觉没抬头,“这事和我无关,你不用担心。”
“你能这么想就好。要是日后难免碰头……”
乔觉屈起手臂,投进一个球,平地扔下惊雷:“姜烁想见我。”
“哦……啊??”他瞪圆了眼睛,“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有你联系方式?他想干什么?”
“来这里之前。”乔觉只回答了一个问题。
信息量来得又急又大,梁忍咽了咽口水,有不好的预感:“喂我说,你不会答应了吧?”
“嗯。”
“为什——”
乔觉垂着眼:“那天他……看见了温岁。”
他声音不大,语气平淡,轻柔而决绝地掐断所有梁忍能说出口的劝阻。
那是他不会被看见的软肋,不能被拿出的筹码,梁忍明白的。
所以乔觉不惜一切代价,即使亲身站上悬崖。
第八章 再见不是朋友
阮巍临挂了电话,试着调整出一个合适的表情:“你也听见了……抱歉啊。”
姜烁晃着手中的杯子,冰块叮咚响,一副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道歉有用的话,就不需要居委会阿姨了。”
“那我先走了,你自己没问题吧?”
“你把我当三岁啊。”姜烁挥了挥手,“赶紧去吧,你们啊……”
“不会在心里偷偷说我见色忘友吧?”
“哎,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那你怎么办?”
“反正终极目的也达成了,我自己逛逛就回家。哎呀快点去,迟到了我又要被你家那位念叨,体验极差。”
“可别抑郁啊。”阮巍临打趣道。
“还真说不定,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很脆弱的。”姜烁抓起印着烫银LOGO的纸袋,“今天多谢。”
人生啊……
看着阮巍临匆匆离去的背影,姜烁把空了的瓶子丢进垃圾桶,泛起点说不出的惆怅。他和阮巍临有约在先,章岩一个电话过来不由分说把人叫走,中途被抛下,听上去惨兮兮的。虽然姜烁没幼稚到要去用自己的朋友身份和情人在阮巍临心中计较重量,只是想起二十来年的朋友交情抵不过几年的鱼水之欢,不免有些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