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过敏[ABO](18)
独角戏终止于她反卡在桌上的手机轻震。詹旸喝了口饮料,拿起手机:“诶,是阿烁发来的。”她甚至把手机拿给乔觉看,“我和阿烁,还有阿临,我们有个讨论组。”
“……嗯。”和他也没有关系吧。?“我们打算端午出去玩,刚才阿烁发的就是刚找到的攻略。”
——端午?
那天难得姜烁送他上班,在车里问他假期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回学校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结果转眼又有了别的安排了吗?
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他又不是不懂事,哪怕被失约,不会哭也不会闹啊。
“小乔你跟我们一起?”
乔觉摇摇头。
“学弟是真的很难请呢,之前吃饭也是。”詹旸笑眯眯地收起手机,“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你开车没,我送你回去?”
没有让女士请客的道理,更没有让女士送他一个男人回家的先例,哪怕他们是相同的第二性别。社交对于他而言从来不是易事,更何况面对詹旸这样他完全不想接触的对象,乔觉早就如坐针毡,恨不得现在就缩回自己的壳里。
其实还是在示威吧。乔觉在回去的地铁上靠在角落里,昏昏沉沉地回想着这个荒谬的邀约。就算手段不是很高明,还是奏效了。
那家冷饮店巴掌大,装饰可爱,背景音乐轻快跳跃,他在里面呆得精疲力竭。有那么一个时刻他甚至希望姜烁能忽然出现,听一听他们之间的完整对话(基本是詹旸在说)。他想知道要是姜烁在场,能听出言下之意吗?能明白对方究竟想怎么做吗?
姜烁他,又会希望自己如何应对?
如果需要退出……
乔觉迫使自我面对这样的可能性。几年来他一直摇曳于对姜烁的追逐和对自己的封锁之间,钢索细韧看不见尽头,漫长的损耗在透支他的爱意和养分。他越陷越深,却也越来越清醒,终于开始觉得,有一点没意思。
如果,要放弃的话。
等到了家,蓄积的勇气从心里破土而出,乔觉停在楼道口拨通号码,这儿是阳光的终点,他在半明半昧里听见姜烁熟悉的、遥远的呼吸。
“上次你说端午回学校……”乔觉握着手机,一字一句声音清晰地为自己下达宣判,“公司通知有事,抱歉,我去不了了。”
长夏的蝉鸣淹没了他。
第二十二章 喜欢你让我下沉
六月的失约并未成为终点,一直拖到八月,姜烁总算从愈发繁忙的工作中排除千辛万苦挤出时间,陪他回了趟原来的城市。飞机直冲云霄,姜烁坐在乔觉旁边打盹,Alpha的体温透过相贴的衣料递过来,高空万里,他更觉脚下虚浮。
“回家的事你不是想了很久么?”那时候姜烁解释,在他诧异的目光中笑道,“即使不是生日也不是圣诞节,我也想帮你实现愿望啊。”
姜烁是这样的、正因为是这样的姜烁,才让人摆脱不了泥潭。乔觉在单行道走了太久太久,早就无法回头,即使前路没有丝毫光亮,那种如影随形的温柔依旧像一张网密密地将他困于囹圄,无处可逃,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溺亡。
正值盛夏,即便向北飞、纬度高了好几度,热意不减。落地之后各有各的去处,姜烁和以前的同事早就约好,乔觉要回家,他们在机场告别,约好两天后在母校再见。
到家赶上饭点,乔妈妈特意他做了一桌子菜,即便不是挑食的人,久违的家乡味道还是让浸在南方数年的乔觉停不下筷子。
儿子懂事,从小到大的学习工作从不让她操心,唯有人生大事却迟迟定不下来。乔母也不铺垫,直奔主题:“还没定下来?”
“没有啊……”
“那你那个学长呢?”
乔觉装傻:“什么学长?”
“别跟我打哈哈,就是现在和你住一起的那个。是Alpha吧?”
他妈在这事儿上越来越不好糊弄了:“哦对,差点忘了,他还让我给你们带了点东西,放在客厅了。”其实也没忘,他只是没想好怎么开口。
“你一回来我就看到了,这些东西可不像你会买的。”乔母喜上眉梢,“是个好孩子啊,没跟你一起回来?”
“回来了,有事。”
“你们呆几天啊,让他过来吃顿饭?住我们家也是可以的。”
“妈……”这下头疼了,“别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哈,那种关系是哪种关系?你们孤A寡O共处一室,不是那种关系还能是哪种关系?总不能乱搞AO关系吧,我跟你讲这样可不行的呀,我家小孩不能是干出这种事的人。你看这孩子这么上心,对你好的话爸爸妈妈也不会为难。对方家里是做什——”
“妈妈。”他打断她的话,轻声道,“他真的不喜欢我。”
要怎么向长辈解释只是炮友、他其实就是那种“乱搞AO关系”的人,说不出口啊。
他和姜烁之间有太多复杂的关系,同居人,校友,前后辈,床伴,或许也可以算作朋友。尽管没有最想要的那一重,乔觉依旧珍惜着拥有的一切。
在这座城市刚认识姜烁的时候,远远地喜欢、说上两句话就已经足够,怎么也不会料到会有更近一步的亲密之举;现在他们能够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可以爱抚和上床,就算没有拥抱接吻也已经很好很好了,他早就不再有天真的奢望。
*
窗台有两盆小吊兰。
日光灯是菱形的,还有圈会变色的小灯泡。
衣柜是跟整体装修契合的红豆色,边角掉了漆,光秃秃的,被妈妈贴了张年历挡上。
书桌摆了一张他很小时候的照片,穿着背带裤神情严肃。
爸妈家的房间与热带的那个,竟有如此多不同。明明并未有多少改变,明明在这儿生活了几乎整个前半生,不过离开短短几年居然有些不习惯了。
他睡得迷迷糊糊,被手机震动吵醒,一看来电人姓名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十二点了,姜烁打电话来做什么?
不会是出事了吧?乔觉立刻清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喂?”
那边压低声音:“……你睡了吗?”
还好,听起来耳聪目明四肢健全头脑发达。就是喝得有点多。“要睡了。”乔觉揉揉眼睛,“怎么了?”
姜烁嗓音有压不下去的笑意:“你猜我在哪里?”
乔觉心里一紧,不会吧——
姜烁不等他回答自顾自接着说,验证了他不好的预感:“我在你家楼下哦,惊喜吗?”
三更半夜的,乔觉还真没感受到惊喜,只有头痛和无奈,换了衣服蹑手蹑脚离开冷气充盈的凉爽的家,去楼下捡Alpha。庆幸这家伙只是电话骚扰,还没搞什么用石子砸窗户之类惊天地泣鬼神的情节——他家可在十楼,真这么做可能会因为扰民被带走。
夏夜闷热,没有星星。姜烁坐在花坛边,托腮沉思状。乔觉忍不住戳了他一下:“怎么喝这么多啊。”
“不是快到我生日了嘛,那时候我又回去了,他们就提前给我庆祝。”逻辑倒还算清晰。
乔觉当然记得他生日,连礼物都准备好了:“你不会自己开车来的吧?”
“有人送的啊。”
“……我要是睡着了不下来,你准备走回去?”这个点的醉鬼打车一定会被拒载。
“我就在这等你咯,反正又不冷。”姜烁侧着头,以一个微妙的仰角望着他,笑起来,“而且我很确定啊,你不会忍心丢我一个的。”
那甚至不是个问句。平铺直叙,语气淡然,也的确是事实。
——我知道你舍不得。
——我相信你一定会来。
*
原本聚会的地方离乔觉家很远,大半夜千辛万苦只为来见他一面,说没有触动是假的,然而乔觉更多的迷惑:做这种好似热恋中情侣才会做的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可惜他得不到回答。姜烁没有乖乖回酒店,而是“要挟”乔觉去了第二摊,用的还是“想把你带给他们看看”这样让人误会的理由。跟醉鬼是没道理可讲的,乔觉拗不过他,又放心不下,只得跟着去。
这一桌不是已经认识乔觉的前公司同事,而是姜烁当年的大学同学。有一层校友关系更方便劝酒,认识这么些年,乔觉还从没见过姜烁醉成这样过,连他自己也没能幸免,连灌不少杯。
其中已经有不少结婚生子的了,疯起来还像回到学生时代。乔觉和绝大多数认识的人保持着礼貌距离,以前的同学聚会也几乎不去,很少经历类似的氛围,也难得见到在老同学面前的姜烁。
酒吧被这群人包了场,一个接一个上台唱歌,英语国语粤语混杂,甚至还有会日文的;迷离的灯光交织着淡淡的烟雾从吊顶拢下,他们三三两两聚在角落,乔觉和姜烁一起,正在接受对面人的真心话大冒险。
乖小孩乔觉很少玩这个,于是他只负责真心话,大冒险都交给姜烁。虽然好像有作弊的嫌疑,但也没人计较了。乔觉第一轮就输了,老同学从手机上找了题目,皱着眉看了看,又关了手机自己想:“学弟比我们小三岁对吧,那也二十几了,被标记过了吗?”
其他人七嘴八舌议论:“上来就深夜场啊……”
“本来就是深夜啊你以为现在几点。”
“尺度会不会太大了?”
“都是成年人有什么不能接受这种尺度的。”
临时标记算标记吗?既然能够被抹掉、或者自行消失,应该就不算了吧。乔觉实话实说:“没有。”
“那有自己的Alpha了吗?”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等下次他输再问吧。”姜烁截住话头,“来来来继续继续。”
“哎哟你小子护什么食——”同学恍然大悟,“不会你就是他的Alpha吧?”
“不是。”
“我不是。”
两个人异口同声回答道。尴尬只属于当事人之间,其他人得到了并不劲爆的消息则挥挥手略过,乔觉还没来得及回味这种尴尬,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选一个法式深吻十分钟。来吧小姜儿,决定命运的时刻到来了!”
一边是乔觉,另外有两个已有家室,还有一个就是惩罚者。已婚人士首先被排除,谁都以为被带来的学弟会是惨遭毒手的对象,但姜烁在众目睽睽中望向他,视线停留了短短几秒钟(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然后转向了同为Alpha的惩罚者猛虎扑食,后者惊地跳起,接着被追得满屋子乱跑:“救命啊我不搞同性恋的!!!”
留在原地的乔觉低头啜了口酒,错过了他们之间可能有的第一个吻,却吃惊地发现自己并未难过——一点儿都没有,反倒是松了口气。
吻或者爱,演出来的虚情假意,不要也罢。他已经足够憎恨自我给予的幻觉,毋须姜烁再雪上加霜。
结束已经快三点,乔觉不可能在这个时间带着一身酒气回家,只能和姜烁去了酒店。意识到持续不断的燥热并非喝酒上头、而是发情期的到来,已经来不及了。本不该是这个日期的,八成是被酒精和方才包厢里过多混杂的信息素所影响,甚至还有酒液里含有助兴药物的可能……他们被种种缘由彻底推进了欲望的泥沼,两个人都不清醒,陷入几近狂热的**。
过度的疲惫让他昏睡了很久,等到意识再回笼,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打开手机塞得满满的来自妈妈的未接电话和短信,乔觉忙着回家道歉,都顾不上腰酸背痛;至于Alpha,求欢是本能,日子一久连帮Omega清理也成了本能,酒醒后昨天发生过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