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过敏[ABO](13)
“为什么这个也能算错?你是小学生吗?”
果然有人是同样的感受。
“我觉得我有必要和你数学老师谈谈。”
“要不是我再看一眼,要是交到陈总那儿——”
“怎么不说话?不服气是吧?”
姜烁当然不敢造次,忍辱负重:“是,您教训得对。”
乔觉还没见过他这种样子,有点想笑。
经理见他态度还算恭顺,也换上语重心长的口吻:“小姜啊,你可是公司要重点培养的人才,青年才俊,以后升职加薪机会都比别人多些,一定要把握机会走上人生巅峰,千万别再搞这种糊涂账。想当初你刚进公司……”
眼看就要从盘古开天辟地讲起,手机铃声嗡嗡响起,上司不得不去接电话,姜烁这才得空喘口气。余光瞄见门外有人,一瞥居然是乔觉,意外又惊喜。
乔觉抿着嘴,不知这种情况下打招呼合不合适。倒是姜烁冲他不在意地眨眨眼,等到上司一转身马上又恢复谨小慎微卑躬屈膝的模样。虽然偷偷在背后冲他比了个剪刀手。
乔觉终于没忍住,笑得自己都咳嗽起来。
等再看过去,那儿已经没有人在了。无论是谁打来的电话,总之大大改善了上司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善心大发让姜烁先走、别气得自己头疼。尽管被劈头盖脸训了一顿,装孙子站得腿都麻了,姜烁却轻松地哼起小调儿。
能看到乔觉笑,他颇为愉快地想,竟然能看到那个人难得的笑容,被骂这一顿也值得了。
*
本该在天亮时就能下班,现在桃粉色的晚霞已经漫进屋子里。乔觉回到办公室又稍稍磨蹭了会儿,把企鹅家族从高到矮挨个排好站队,这才装好东西离开,下了楼果不其然遇见刚从车库出来的姜烁。并非特意掐表计时,只是他已经熟悉了姜烁的做事方式。
车停在他面前,玻璃窗降下来,姜烁胳膊搭在窗沿,仰头打量了圈他的装扮:“回学校?”
“嗯。”
“两头跑可真够辛苦的,怎么,公司宿舍条件不好吗?”
“学校规定的,每个月至少得回去两趟。”
“咦,有这种要求吗?我都没印象了。”
“今年才改的。”
“那难怪。”姜烁感叹,“太快了,我已经毕业三年啦……”
姜烁没话找话地聊,乔觉也不急,有的是耐心——没有什么时刻能比和喜欢的人待在一块时耐心更充沛了。前辈不紧不慢东拉西扯讲了一大堆,最后绕回主旨上,敲了敲方向盘:“刚才的糗事可都被你看光了,我得索要封口费——来吧,给个机会,我送你。”
关于这个人有多细心这件事,乔觉很早就了解。哪怕是这么一截路,姜烁也会体贴地调好空调温度,甚至放的歌都是他喜欢的;乔觉都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了解的。
只可惜细心不等于敏锐。姜烁清楚自己的所有喜好,唯独对自己的喜欢无知无觉。
……再没见过比他更迟钝的人了。
今晚幸运地一路通畅,用的时间远比平常要短,等到了校门口居然生出点惋惜来。姜烁停下车,这时候本该挥别再见,然后各回各家,结束疲惫的一日;但今天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点到即止的规则不再适用,奇异的愿望让他指尖发麻,嗓子干涩。姜烁咽了咽口水,略一踌躇,还是问出来:“要不要我……送你进去?”
话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不对劲,旁边人的沉默让他心慌,不确定哪里出了错,刚想做点什么勉强的补充说明就看见乔觉轻轻摇了摇头。
送他进去?晚风里并肩慢慢走,月亮下谈人生理想,寝楼前依依惜别?听上去的确是个诱人的主意。
只是这样的温柔幻觉,他不能放任自己拥有。
车门应声打开,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那行烂熟于心的车牌号渐渐驶离视野,乔觉转过身慢慢向学校里走去。
他不知道姜烁在想些什么,只知道自己必须清醒一些。飞蛾扑火的事情太笨,也太累。
如果他仍旧控制不住向着深渊沉沦,那么慢一点也好。
第十六章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
他早该料到的,周末去商区当然会是人挤人挤人的状况。乔觉花这么大力气老远过来,只是垂涎于一道限定甜品,还好买到了,得能偿失。商场到处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家人朋友情侣,还有附近中学刚补完课穿着校服的学生,简直是朝气蓬勃的代名词,就是横冲直撞不得不注意闪避。
乔觉习惯独来独往,热闹人群中也不觉得寂寞。他没有立刻回家,随意逛了逛,一楼搭了临时舞台,为了宣传广告拉上一批幼儿园小朋友表演,唱歌跳舞走台步,伸伸胳膊动动腿,有模有样。有对比才有发现,这些柔软的、稚嫩的小东西,才是真正新鲜的生命。
前来加势的亲友团远比小演员们多得多,各种吆喝、鼓励、掌声混着闪光灯的喀嚓响成一片。他在人墙边缘远远观望,看着小孩子们无邪的笑脸,下意识碰了碰小腹。自己可是Omega啊,将来一日,这里也会孕育出一个小家伙吗?
他不讨厌孩子,也说不上期待。他现在二十一岁,对承担另一个生命的情形毫无概念,说实话也不好奇未来与自己组建家庭的另一半是什么样。
毕竟那个人不会是他最喜欢的人、不会是姜烁,那么姓甚名谁,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嘈杂混乱中手机震动起来,乔觉看到屏幕上来电人姓名,躲去安静的角落戴上耳机。
“您老人家可终于肯接电话了。”那边的声音气囊囊的,“是不是马上就要忘了我这个无名之辈啦?”
熟悉的声线乔觉脸上多了点笑意:“嗨。”
“嗨什么嗨,严肃点。”梁忍嘴上这么抱怨,却并未藏住声音里的笑意,“好久不见了,最近很忙吗?”
“是有点。”
“实习?”
“嗯。”
“是不是快考核了,怎么样,还顺利吗?”
“还行。”
“打算留下来?”
“……”
不仅是梁忍的疑问,乔觉也问过自己好几次了。他的成绩在同期实习生里名列前茅,客观条件留下来不会有问题,剩下的只是自己的主观意愿。
“我还是想不通。”梁忍啧了一声,“明明你成绩可以保研,不用像我们一样累死累活起早贪黑地抢自习室,为什么要放弃?又不缺钱,找工作也不急着这一会儿吧。学历能让你再上一个平台,有什么不好?”
是啊,这么急着工作为了什么呢?
“其实……”
梁忍等着下半句,乔觉想起某个人的笑靥,又改变了回答:“没什么。”他轻声道,“再看吧。”
平常个性温和,真遇到要坚持的事情比谁都倔,沉默而坚持,撞上冰山也不肯回头。梁忍知道劝不动,只得换话题:“那啥,快到了吧?”
跳转得实在太快,乔觉愣了愣才弄明白他在说什么。算了算日期,应该就是这几天。
听那边半天没回答,梁忍叹了口气:“就知道你会忘。现在立刻马上,去药店买抑制剂——听到没有?”
这次还是只有含混不清的应声,梁忍偶尔会痛恨自己为何如此了解好友:“又着蒙混过关,是吧?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把发情期当小事!万一哪天出了事,你后悔都来不及。”从来没有体会过发情期的Beta斩钉截铁要求,“我要检查的,回家以后拍视频给我看。”
*
虽然很麻烦,虽然去柜台买还是有点儿羞耻,虽然抱着不会这么快的侥幸心……但是乔觉还是乖乖听了话。他把东西装进包里,抬手摩挲了下后颈处的腺体,不知道什么原因皮肤上浮着一层潮湿的触感,像是某种征兆,翻天覆地的浪潮即将濒临。他心里一紧,从商场走出来发现是外面在下雨,松了口气:原来那潮湿来自于自然。
雨势不小,来得又太突然,人群挤在屋檐下,台阶上的泥水伴着鞋跟的来去溅出污秽的花。乔觉没带伞,地铁口就在附近,他看了看时间,现在回去的话还来得及。
年轻力壮的二十来岁小伙子,淋场雨又不会怎么样。虽然现在已经是冬天,最不济小感冒,两天就能好。
他抱着这样的心思把背包挡在头上,冲进雨幕,铺天盖地的冰冷兜头浇下——
“乔觉!”
这是第几次了?他好像总能在闪躲不及的场合遇见他。
姜烁刹住车,哪怕玻璃窗只漏出一条缝隙都有雨丝迫不及待钻进去。乔觉没料到他的出现,双手垂下怔怔地望着他,雨水顺着头发滴落,有一瞬间姜烁甚至看成了眼泪。
温暖的车内让乔觉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姜烁没有干毛巾,只能把纸盒递给他:“这么冷的天,你急着去哪里?”
“有门禁。”
“学校的?翻过去不就好了,我们那会儿经常这么干。”
“不是,是公司的。”他们公司宿舍条件不错,就是管理得比学校还严。晚归和上班迟到一个处分。
“再着急也不至于冒雨吧?我家就在附近,你先去我那儿冲个澡换身衣服,别感冒了。晚点我送你回去,我会帮你和门卫说的。”
姜烁不等他答应,踩下油门。
他家是不远,十来分钟就到了。乔觉虽然以前也来过,但那时候还有别人在,现在独自一人光临,心里满是忐忑。
姜烁当然不会注意到。“我看看啊,毛巾、内裤……都是新的,衣服的话你的湿成这样也不能穿,先凑合用我的吧,都是洗干净的,反正,”他在两人头顶上稍微比划了一下,“也差不多。”
“沐浴露什么的都放架子上了,有什么再叫我。”
“谢谢。”
乔觉像捧着炸弹一样谨慎地把衣服拿进浴室,心情在跃跃欲试和沉重不堪两种极端间来回摇摆: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自觉啊?
热水蒸出的雾气弥漫满整个室内,乔觉光脚踩在地砖上,它们依然冰凉。眼前的白色越来越浓,近乎迷幻的氛围让他的理智消弭,做出平常绝不会尝试的大胆的举动。
他把脸埋进姜烁叠得整齐的外套里嗅了嗅。
不知该归咎于浴室溢满的热气,亦或是衣服淡淡的、薰衣草的香气,让他鼻腔一酸,软弱得几乎要掉下泪来。
他在云里雾里的现实和云里雾里的念头里冲洗了十来分钟,觉得不对劲。
粘稠温热的液体,绝非来自头顶的莲蓬头;酸软、无力的感觉,也不可能是因为冲洗过久。
无论是催化的源头究竟是何,但先前在商场的预感没有出错:他的发情期就这样突然地,错误地开始了。
*
一直有簌簌的声响,也许是窗外越来越大的雨点,也许是浴室传来的哗哗流水。姜烁刚开始只是待在客厅玩手游,满脑子如何过关斩将,没有半分心猿意马的不轨念头,直到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它来自浴室,越来越甜,越来越浓郁,让人无法忽视。
那样甜到发腻的气味——
姜烁浑身一震。
他怎么会忘了呢,乔觉平时再是个冷静乖巧的学弟,也是与他性别对立又紧密相缠的Omega。发情期的Omega对于任何一个健康的Alpha从头到脚都是吸引力,尤其是长久没有性生活的他,简直致命。
而他就这样把一个毫无防备的Omega带回了家。哪怕原本并无绮念,姜烁苦恼地拽了拽头发,可乔觉会怎么想他?他现在该怎么办?怎样才是最妥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