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痒(98)
宁嘉青将小毯盖好他的双腿,起身说:“听余泽说,他们后天晚上也在那里演出。”
闻珏想起Field巡演的事情,看来已经到了最后一站:洛杉矶。
他又瞭望远处灯光闪烁,风撩动发梢,再次将歌声吹来:Though nothing will drive them away(没有什么能打败我们)
We can be heroes ,just for one day(我们可以击败他们,哪怕只有一天)……闻珏握住宁嘉青的手,眼瞳映着彼此:“在我手术之前,我们去看演出吧。”
征求医生的建议,说可以适当出行,但不要超过四个小时。
为了身体上的方便,闻珏依旧穿着医院的长袖病号服,披了一件稍厚的外套。
演出现场人多喧闹,又是夏季,避免不了温度高,空气不流畅。
为了保险起见,闻珏需要戴上氧气管。以免血液缺氧,引起贫血。
很久不出门,闻珏非但不会不适应,竟然有种久违的畅快感。
即使只有短短六七公里的路程,他也倍感新鲜。
看着车窗外的繁华夜景,闻珏感慨道:“以前在洛杉矶呆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发觉原来这个城市的夜晚这样美丽。”
身旁的宁嘉青将他拥在怀里,环抱着他的双臂成了安全带,“毕竟是上帝吻过的天使之城。”
听此,闻珏转过头静静地看他。
宁嘉青问他怎么了。
闻珏摇头,又看看向窗外。
沉静片刻后,才愉悦道:“看一看天使。”
抵达场馆时音乐节已经开始,距离Field演出还有一个小时。
知道宁嘉青要带闻珏来后,余泽一早就等候在场馆的后门。
有车缓缓驶过停下,看到宁嘉青将闻珏抱下车,推着他过来走到面前时。
余泽眼圈唰的一下就红了,嘴角向下没忍住掉了眼泪。
对于余泽来说,他不常常见到闻珏,每次见面几乎是以年为单位。
第一次从现实中见到他,是在海边别墅的书房。
余泽头一回见到如此挺阔英俊的亚洲男性,与设想中的闻珏截然不同。
听闻他也喜欢皇后乐队,闻珏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收藏的专辑和纪念T恤送给他。
第二次是去病房探望闻珏,他已经坐在轮椅上。
面对其余看望者客套惋惜的安慰话,却笑得坦然无谓。
而如今,闻珏戴着输氧管,薄薄地得像一张纸片。
即使洛杉矶的夜风再温柔,仿佛也能将他携走。
余泽哽咽地叫了声,“闻哥。”
闻珏轻声应着,他打量了一下余泽的服装,看着他脸上化的演出妆,夸赞道:“真好看,脸上的亮片,像星星。”
余泽微微一怔,想到他只是简单被化妆师描了几笔,脸上并没有贴什么亮片。
又很快反应过来闻珏是在替自己找理由,他抬起胳膊擦去脸上的泪水,努力笑得开朗。带二人去观众席路上,余泽问闻珏:“哥,你想听什么,闭幕时的最后一首我来唱。”
“可以吗?”
余泽使劲点头,“当然。”
脑中闪过阿暹站在垃圾堆上,迎着风雨弹唱的模样。
闻珏笑着说:“Radio Ga Ga.”
余泽给他们留的是前排vip席的坐票,座位与座位之间空隙大,人又少。
宁嘉青一直坐在闻珏身边,两人的手紧紧相握,戒指在晦暗的环境里泛着光芒。
周围此起彼伏的欢呼和哨声中,贝斯手帕瓦上台,又开始了他最出名的独奏。
畅快的音调游离在自制电吉他弦中,每一声都扣在人的心上,扣在自由无畏的路上。
热闹映在闻珏的眼里,却衬得他更加疏离。
如一朵开在立春的昙花,短暂绽放凋谢后,是万物的复苏与生长。
用自己素雅洁净的花瓣,迎来万紫千红。
他看着台上,轻轻叫了声:“嘉青。”
即使环境嘈杂,宁嘉青还是瞬间捕捉到。
他起身单膝蹲在闻珏身侧,手不曾放开,“我在这。”
闻珏倾身靠近他,随着动作牵动输氧管,“与其说我喜欢皇后乐队的歌曲,不如说我热爱的是Live Aid里的Queen。”
“为什么?”
“我从前不明白,为什么那场演出令我如此着迷,看了百次千次都不倦,甚至亲自追寻到阿尔法三角洲。”
“现在我明白了。”他侧头与宁嘉青对视,“那是跨越时空的生命与希望。”
此刻台上歌曲迎来高潮,场馆里的观众和歌迷都站了起来。
随着舞台中央的主唱余泽双手举过头顶,富有节拍地击着手掌,一齐唱道:
“All we hear is Radio ga ga”
(我们只听到收音机的嘈杂声)
“Radio goo goo”
(收音机的嘈杂声)
“Radio ga ga”
(收音机的嘈杂声)……余泽唱得颈间青筋鼓起,随着动作洒下汗水,他看向台下。
闻珏与宁嘉青在万千歌声中相视,隔着一条细细的输氧管。
余泽蓦地红了眼眶,连忙移开视线。可泪水再也止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
台下的摄影师瞬即捕捉镜头,当晚Field的现场直拍登上了世趋第一。
配图便是年轻主唱余泽的照片,而标题引用了Live Aid筹起人吉尔道夫在纪念画册里的一段前言:记住你的泪水和欢笑记住爱记住那一天,在遍体鳞伤的生活中我们赢了一次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二更
第80章 全文完
闻珏进行手术的前一夜,为保证环境安静和实时监测身体状况,需从普通病房转到观诊室,如无特殊情况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药物使得身体疲惫,挂完最后一瓶水后闻珏才渐渐醒来,口干舌燥,觉出饿意。
因已经挂了禁食牌,闻珏只能喝少量的水。
长时间躺得有些累,护士将闻珏扶到轮椅上,打算到观诊室的公共领域转一转。
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像他这样的病人并不少,夜不能寐等待翌日手术的来临。
闻珏本没有想太多,可出来时隔着透明玻璃墙看到廊外时,推着手轮圈的手一顿。
宁嘉青正坐在廊边长椅,侧着身靠墙闭眼休息。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间紧紧一条皱痕。
闻珏转着轮椅到墙边,伸手轻轻敲了两下。
宁嘉青瞬间睁了眼,看到对面的闻珏。眼睑还未睁完全,先一步走了过来。
因为听不到,隔着玻璃墙用口型说:“不舒服?”
闻珏看着他疲惫得一单一双的眼睛,微笑着摆摆手。
瞥到一旁桌子上有医生留下的黑色签字笔,闻珏拿过来,在两人相隔的玻璃上写下:去吃点东西。
虽字反着,但不难辨认。
宁嘉青摇了下头。
闻珏又写道:回去休息吧。
而宁嘉青依旧摇头,静静地注视他,尔后无声地开口:想你。
闻珏心头忽然酸涩,他抬手写下:我也是。
抬眼温柔眷恋地看着宁嘉青片刻,又写下:明天见。
看到这三个字,宁嘉青的手指在玻璃一层轻轻抚摸,尔后红着眼说:“明天见。”为了明天见。
宁嘉青守在观诊室外一夜未眠,只天蒙蒙亮时到洗手间洗漱。又等了七八个小时,终于等到闻珏被护士推往手术室。
本该第一时间过去的宁嘉青,却腿脚蓦地僵硬,闻珏先让护士停下,朝宁嘉青招了招手,才终于走过去。
看到对方脸的那一刹那,他嘴唇轻微颤抖,眼眶忽然含了泪。
闻珏微笑着唤了声“嘉青”,说:“近一点。”
宁嘉青强压着眼中泪水,俯身凑近闻珏。
伴随着仪器的声响,听见他轻声说:“还记得几年前,你作为护工时照顾的那名阿尔茨海默病晚期的老人……她在离世的前一夜,你对我说的什么?”
闻言,宁嘉青轻呼一口气,“我说,我害怕。”
闻珏轻轻颔首,“那又记得,我对你说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