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咬还不行吗(76)
褚瑞笑起来,见人事经理和总编辑没有跟在后面出来,悄悄说,“放心吧,马老师会进去,就代表你一定会被录取,走个程序而已,我们确实很缺人。”
尤童点点头,但保持怀疑。
得知尤童接下来没有安排,褚瑞还是热情邀请他去了印厂和库房。在之前的出版社实习时,尤童没跑过印厂,跟着褚瑞的一下午,看到不少新奇的东西,对来出版社工作的期待又提高很多。
两人一直跑到下班时间,褚瑞不需再回出版社打卡,尤童正准备就此道别,褚瑞又发出了下一步邀请。
“哎,准同事,周末啦,正好我们编辑部要小聚,要不要小酌几杯?只有编辑部的人,就当提前和大家熟悉一下。”
持续了几个月的工作完成,尤童觉得是可以好好放松一下,又欣然应邀。
编辑部小聚的酒馆在出版社附近,是他们的特定聚点,排除有事儿和不喝酒的,编辑部来了八九个人,意外的,还包括看不太上年轻人的马老师。
尤童话多,很快就融进一圈儿人里,说说笑笑,气氛欢快轻松。
编辑部的聚会,话题多围绕着文字工作,除此之外,也会悄悄批评一下其它部门。
大家聊天时,马老师就坐在一边,不说话也不发表意见,面前放一盘花生米和鱿鱼丝,闷着头,一杯接一杯喝酒。
尤童觉得,马老师会来,可能只是想找个地方喝酒,又不想自己一个人。
整场聚会,桌上的酒就没断过,饭吃得差不多,大家酒杯也满得更勤,推杯换盏你来我往,俨然是不醉不归的架势。
尤童边听边喝,慢慢也觉出有些醉了。
褚瑞算是桌上最清醒的,见尤童眼神开始发直,小声问他,“一会儿有人接吗,有的话先联系一下,估计一会儿场面控制不住,没有的话就少喝点儿,结束跟我坐地铁。”
尤童脑袋有些晕,想了两秒,点头,摸手机,“有的,有人接我。”
间隙,桌上又叫了几件啤酒,酒精作用下,大家的言语也激烈起来。
出身出版世家的那个男生也来了,又是几瓶酒下肚,一改安静本性,脸颊通红地含糊叫嚷,“哎,你们知道吗,我前几天谈的那个版权,吊着我谈了一周,结果怎么着,又跟我说不看好传统出版业?说什么现在实体书不好卖,回款慢,搞起来也是石沉大海,我就他大爷了,不看好还他妈跟我聊!”
闻言,桌上一个女生接道,“害,你这算什么,郑哥跟了几个月那期刊,就差临门一脚了,还不是黄了。还有上次的圣诞策划,营销部熬了多少个通宵选书,海报做得够劲儿吧,书店位置也是最抢眼的,库房走了几本书,不用我提醒各位吧,耐心点儿吧队友们。”
紧接着,又一个男生不忿接话,“还真不是耐不耐心的事儿,你要说你不看好出版业,可以,自由社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嘛,但你他妈有看法归有看法,你别落井下石啊,什么夕阳产业,什么垂死挣扎,说什么难听的都有,谁他妈爱听你说话!”
——“有什么不对吗。”
安静了大半场的人,忽然出声,让桌上一瞬间静下来。马老师又闷头干了一杯酒,恢复了沉默。
片刻后,不知是谁极小声的嘟囔着,“夕阳产业又怎么了,碍着他们什么事儿了,我打小儿就喜欢夕阳产业……”
仅以当下来讲,传统出版业依旧有不可取代的作用,但以尤童的眼界,他无法推测,在很多很多年以后,传统出版业是否会被彻底取代,也许就在下一个十年,文字被彻底数字化,阅读因科技更高效,纸质书将成为逝去时代的烙印。
可即便如此,即使传统出版业像是被时代浪潮溶解的沙堡,就算它真的落为夕阳,依旧有人愿意陪它走完最后一程。
似乎就不那么让人落寞。
因马老师介入,接下来的话题很默契远离了这些纷扰。
尤童作为准新队友,接二连三被敬酒,一人开了头,他不得不喝到最后,等所有人都跟他单独干杯过后,尤童人已经发懵。
裴心哲刚洗完澡,就收到了尤童的消息,说他正在参加一个小酒局,非常礼貌地询问自己能否去接他,并附上了一个定位。
他没回消息,吹干头发,换上衣服出了门。
他在定位的酒馆门外等了半个小时,看见一群年轻人笑闹摇晃着走出来,其中便有尤童,和一个女生走在后面。
出了酒馆门,尤童便在寻找,不太对焦的眼睛几次从裴心哲身上扫过,都没能认出他。
看着他嘴角逐渐下拉,裴心哲无奈上前,把距离调整为三米之内。
这样一来,尤童就看到了他,嘴角一扬,立刻朝他迈步,但他欣喜的表情只维持一瞬,走到裴心哲面前时,他已将表情收住,只看似很沉稳地冲裴心哲点了点头。
褚瑞见尤童和接他的人碰上头,温声叮嘱,“他喝了挺多,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裴心哲和褚瑞道谢并道别,短短几秒,一个没看住,尤童已经自己朝马路走去,裴心哲快步跟过去。
似乎为力证自己没喝多,尤童走得笔直,像一个方队排头,十分尽力,但在裴心哲看来,只有一种严肃的滑稽。
他们的车还有几分钟才到,走到马路边等着时,尤童依旧站得一板一眼,话也变得几乎没有。
车到后,裴心哲先把人塞进车里,才从另一边上车。车上,尤童双腿并着,手搁在膝上,像是聚精会神的在坐车。
车子启动,瞧尤童这模样,裴心哲忍不住勾勾嘴角,扯他的胳膊,让他靠向自己。
挨上裴心哲的肩膀,尤童慢慢卸了力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清醒,挺不好意思地开口,“抱歉,这么晚了还麻烦你来接我,我好像真的喝多了。”
裴心哲稍稍低头,下巴碰到他的头发,轻声问,“难受吗。”
尤童反应了一会儿,摇摇头。
裴心哲又说,“那睡一会儿吧,很快到家。”
尤童本就头重脚轻,能不出洋相地坐上车,已经花了二十多年的控制力,当下靠着裴心哲,很快就睡了过去。
见人呼吸渐渐平稳,裴心哲又低声提醒司机,将车内温度提高一些。
车子一直行驶到尤童家楼下,裴心哲没叫醒他,轻轻扶正他,先下了车。
让他没想到的,感觉到身边空了,尤童即刻惊醒,醒后又随即做出反应,他以为裴心哲是扔下自己走了,开了门就迈腿去追。
他想得挺简单,酒醉下身体却不受控,刚伸出一条腿,身子便也跟着歪出去。
于是,等裴心哲绕过车尾来到车子右侧,看见的,便是双手双膝着地,发着懵的尤童。
见状裴心哲连忙上前将人扶起来,也不知是摔了一下摔掉了防御值,还是坐车彻底把酒精晃匀了,尤童揪着裴心哲,借他两条腿,加起来四条腿都站不住,晃晃悠悠只想往地上滑,一改方才严肃努力模样,十分放心地醉了。
司机师傅非常热心,询问过是否需要搭把手,得到否定答案,才离开。
裴心哲搂着人打量一阵,确定尤童路肯定是走不了了。
他想把人背走,又怕尤童路上仰过去,索性托着屁股直接将人抱起来。走进大门前,他脚步顿了顿,抱着人转身,又走一段儿,进了自己家的楼。
被裴心哲抱着,尤童更晕乎,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做什么,只觉得有云在脑子里跑接力赛,又觉得有穿靴子的马在他脑子里跳踢踏舞。
他半瞌着眼睛,下巴压在裴心哲肩膀,被抱着进了电梯,刺眼的光亮突至,他猛地埋进裴心哲颈间,嘟囔,“谁这么缺德,宿舍人都睡觉呢,关灯关灯……”
电梯快速上行,裴心哲看着小屏幕上变动的数字,哄着,“好,马上就关。”
尤童觉得自己有一阵儿没听到裴心哲的声音了,忽然听见,觉得很开心,于是搭着他的肩膀,直起身来,迷迷瞪瞪地看着他确认,“裴心哲?”
两人面对面,脸靠得很近,裴心哲稍稍歪头看他,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