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咬还不行吗(26)
“头还晕吗?”裴心哲问。
听见他问,尤童伸了一半的懒腰忽然顿住,瞄裴心哲一眼,快速说,“不晕了。”
“起来吧,怕你不舒服,我已经晚来二十分钟了,早餐包好了,去学校吃。”裴心哲看了看尤童脱在椅子上的衣服,打开柜子给他找T恤,“穿哪件,白色的?”
尤童滚回床这边,啧啧感叹,“怎么这么会照顾人呢,跟我爸似得。”
他话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吃了所有男人都不能吃的亏,床也不赖了,蹭地坐起来,快速重复,试图扯平,“我是你爸爸!我是你爸爸!”
“行。”裴心哲不为所动,将T恤扔给他,“你是我爸爸,快穿衣服。”
见裴心哲这样,尤童也觉得没劲,某个欠揍的瞬间,他甚至有些怀念之前那个刻薄的裴心哲。他脱掉睡衣,撑开T恤的衣摆往脑袋上套,嘟囔着,“脾气这么好干吗,气都不会生吗,你也可以骂我啊!”
两人小时候一盆儿洗澡,长大了一床睡觉,尤童身上几颗痣几两肉,裴心哲都再清楚不过,但看尤童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脱衣服,他还是下意识挪开目光,平声说,“又不是说一句,你就真会变成我爸。”
尤童又撇撇嘴,一骨碌翻下床,穿衣洗漱,跟着裴心哲上学去了。
裴心哲给尤童打包了足够的早餐,但第一节课课间,尤童分了一半给同样没吃早饭的后桌,导致他上午大课间,跑完操就饿了。
队伍解散时,裴心哲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尤童便自己跑去小商店买吃的。
课间操是学校一天中人流最聚集的时刻,也是小商店最拥挤的时间。尤童一路小跑,突破重围,于货架上找到了一个包装简易的三明治。
拿到东西,他火速跑去排队,他动作已经足够快,柜台却已经排起不少人。
他歪身看了看队伍,又看时间,正估算着自己能不能在打铃前排到,身后就响起一个夸张且聒噪的声音。
“我靠,你快看,是那个谁吧,叫什么来着?苏什么?我靠……他竟然回来上学了,这抗压能力可以啊,要我的话打死也得转学,哪儿还有脸见人啊!”
尤童被身后的声音吸引,下意识回头看排在他身后的两人,两个他不认识的男生,但他知道是楼下班级的。回过头,他又朝男生指着的方向看去。
小商店门口不远处,他们口中议论那人正慢慢走着的,从银杏树下经过。
那是个很消瘦的男生,一米七出头,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只见他的鼻梁处,贴着一大块纱布,似乎受了不轻的外伤。
这时,尤童身后又传来另一个男生的声音,透露着好奇,“他咋了,打架斗殴啊?”
话题开启者嗤笑一声,神秘兮兮地凑近身旁男生,他压低了声音,但尤童站得实在近,依旧把他们的谈话听得清楚。
“他啊,跟校外的人谈恋爱,有一次那人来接他放学,正好被他爸给撞见了,三个人闹起来,他爸就在校门口把他给打了,这事儿整个学校都知道啊,你没听说过?”
听着的男生觉得奇怪,“至于吗,谈个恋爱而已,就因为他高三了?还是因为对方人不行?”
又一声嗤笑后,“因为对方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此话一出,尤童也惊了一下,目光再次投向男生所在的方向,但几句话的间隙,那人已经消失在拐角。
另一人反应比尤童大得多,仿佛听到了什么石破天惊的消息,“同性恋啊?”
尤童听见来自身后的一阵阵恶寒声,不回头,都能想象到,此时身后两人的表情和动作。
他抓着三明治,随着队伍向前移动,说不上什么情绪。
大概由于身边并没少数性向的朋友,在这之前,尤童从未思考,或说是留意过这方面的问题。经过这个课间,他才开始审视,社会的包容性在进步,却未能改变绝大部分人们的观念。
只因性向的不同,就变成恶意讨论的对象,他觉得这并不公平。
晚上,放学回家没多久,尤童听到有人敲门。
裴心哲就在他卧室呆着,他想不出还有谁会来。好奇开了门,第一时间却没看到人,挡在门前的,是许多摞起的包装袋和箱子。
尤童刚侧身想找人,被东西遮住的快递员就发出声音,“你好,秦女士吗,您的同城快件,麻烦您签收一下。”
尤童搬开几个袋子,露出快递员的脸,回道,“你好,秦女士不在,签收的话……你稍等,我要先联系她问一下。”
听到门口的动静,裴心哲也出来,帮着先把东西卸到门边,看尤童打电话给他妈。
秦淑言今天是白班,但下班约了朋友吃饭。估计聊天聊得开心,尤童打第二通的时候,那边才接通。
秦淑言,“怎么了童童。”
尤童先如实重复一遍,接着问,“收吗,妈?”
秦淑言那头沉默了一两秒,让尤童开了免提,先问快递员,“请问寄件人姓什么?”
快递员回,“姓汤,是位先生。”
秦淑言似乎轻轻叹了气,“不好意思,东西我这边不能签收,麻烦你原地址送回吧,快递费用我再付给你。”
闻言,快递员面露难色,“这个……我去取货的时候,那位先生已经在等着出门了,说是出差,我现在送回去,估计也没人签收了。”
秦淑言犹豫着应了一声,叫了尤童。
尤童关了免提,将手机放回耳边,“嗯,怎么处理啊妈?”
秦淑言听着有些无奈,“你先收下,不要打开,要退回给人家的,知道了吗。”
挂了电话,尤童签收了那一大堆东西,看着那些耳熟能详的大牌,几乎可以肯定,两次送他妈东西的是同一个人。送这么贵的礼物,可见是真的感激他妈。
将东西暂时收进储藏室后,尤童就将这件事儿忘了。
和朋友吃完晚饭后,秦淑言便回了家,还给尤童和裴心哲带了甜点。
吃过甜点,裴心哲也回家了。
当晚,尤童睡得挺早,睡到凌晨,却被他妈焦急的呼喊惊醒。
迷糊间,他听见客厅中快速穿梭的脚步声,一个激灵翻身下床,正看见他妈穿上踩塌了鞋跟的鞋,外套下还穿着睡衣。
秦淑言反手开了门,连着催促几声,“快些快些,救护车已经走了,我们得跟着去医院,心哲一个人不行的!”
闻言尤童脑子一懵,不等思索发生了什么,身体已先一步动作,拽过外套都来不及穿上,就跟着他妈跑出了门。
路上,经他妈讲述,尤童才知道,半夜的时候,奶奶突然胸闷头晕,昏迷前打翻了床头的水杯,惊醒了裴心哲,裴心哲叫了救护车后,又跑到楼下求助。
秦淑言做了所有急救措施,直到救护车赶来,又下楼喊起了尤童。
母子俩比救护车迟了几分钟,急诊室门口,裴心哲被拦在病床的隔断帘外,顶灯从上方打下,照得他脸色苍白,他就静静站着,连影子都形单影只。
远远看见他,尤童心口忽然一揪,相识的这么多年里,他几乎都要认定,裴心哲不会脆弱。
即将跑到裴心哲身边时,秦淑言拉了尤童一下,小声嘱咐,“你陪着心哲就行,其它什么都别问,知道吗。”
尤童抿紧嘴,小幅度点点头,超过他妈,跑到裴心哲身边,直接抓住了他的双臂,“心哲……”
感觉到胳膊上的力量,裴心哲才发现身前多了两个人,他蓦地抬头,又花了一两秒,目光才聚焦,认出了面前的人。
裴心哲看着尤童,下意识吞咽,然后转头看向秦淑言,强压下情绪,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完整,“医生说,医生说大概率是脑梗,是,是这个年纪的多发病,很常见……”
见裴心哲都快要组织不起语言,秦淑言立刻揽住他的肩膀,“没事儿的,好孩子,没事儿的,咱们发现得很及时,不会有事儿的,放心,阿姨在这儿呢,那些厉害的专家大夫阿姨都熟得很,保证没问题的,心哲别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