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咬还不行吗(2)
连跑带跳地冲到一楼,尤童先刹车后探身,看到了站在楼前等他的裴心哲。
高二下学期时,被尤童压了十六年半的裴心哲,个头突然蹿了上来,宽大的校服穿着也正好合身,无可比拟的青春气配上他那张脸,是有些赏心悦目的意思。
但,别看裴心哲作为三好孩子,头脑聪明成绩顶尖,缺点却很致命,那就是脸臭,嘴还毒,极其不好相处。尤童也是和他相处十几年,才较好适应。
尤童停在最后一阶台阶上,眼睛四下扫了扫,先笑着冲裴心哲招手,“心哲弟弟,你来。”
他这声调,裴心哲再熟悉不过,且常见。有求于他。
初入夏时,老旧管道改造轮到了他们小区,工程有多麻烦居民倒是未被告知,只是挖挖填填三个月,小区里依旧一片疮痍,砖石乱堆,泥土外翻,一条好路都没有。
加之昨夜下了雨,泥土混成了稀泥,大小泥坑遍布,一个不留神,就要踩一脚泥。
而尤童,在这方面有些洁癖。
裴心哲猜到他的意图,没多和他废话,几步到他面前,脱掉书包,背对着他弯下腰。
尤童呲牙一乐,轻车熟路地跳到裴心哲身上,“走走,加速,开学第一天,不能迟到。”
背着尤童,裴心哲的书包也得自己拿。他书包挂在肘弯儿,双手勾着尤童的腿,避着地上的大小泥泞,稳稳走出小区。
出了小区,路上干净了,尤童也不见下来,反而戳开一盒奶,递到裴心哲嘴边,“你和奶奶早上吃了什么?”
裴心哲不说话,就是觉得这问题无聊,尤童很习惯,继续自顾自地说无聊话题。等裴心哲喝完,才戳开第二盒,吸管喂到自己嘴里,喝光。
把空盒塞进裴心哲兜儿里,尤童咂着嘴回忆,“返校那天,老张是说今天要换座位吧?也不知道能不能靠窗,咱俩能不能同桌……”
闻言,裴心哲似笑非笑地轻哼,终于接话,“楼上楼下住着,一班上课,都是我没得选,整天看见你已经够烦了,再坐同桌,离疯不远。”
尤童一噎,裴心哲说话难听他也不是头一天知道,但还是来气,随即就呛了回去,“我就随口说说,你当我想跟你做同桌啊?我也怕被你逼疯喽!”
他到底想不想,裴心哲不确定,但尤童生气了,是一定的。纵使如此,那人也依旧在他背上赖着,直到差一个拐弯儿就要到学校,路人多了,才闷不吭声跳下来,拎着书包,头也不回跑进学校。
早自习,班主任准时到达班级,投影了新座位的名单。
看到自己旁边的名字后,尤童立刻回头,冲斜后方的裴心哲皱了皱鼻子,恭喜他避免了被烦死的可能性。
不过新座位尤童也挺满意,靠窗,且新同桌是林今笑。
林今笑在学校,那是顶级风云人物,十项全能不说,性格又有趣洒脱。尤童平时就和他玩儿得不错,他一直觉得林今笑的行为处事和他们不太一样,但哪里不一样,又说不明白,但只要人有趣,他就喜欢。
确定好位置,班主任给了五分钟,搬动座位。
尤童图方便,没搬走摞在桌面的书堆,直接搬着整个桌子走。
裴心哲的座位挪动不大,搬完桌子忽然听到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抬头,不意外看到尤童书掉了一地。
他无声上前,扫了尤童一眼,示意他继续搬桌子,自己蹲下替他捡书。
待尤童把桌子和林今笑对齐,裴心哲才把书抱过去。他面无表情,开口却像嘲讽,“下次有点儿自知之明。”
尤童不服气,但些许理亏,“……这都能扯到自知之明?”
他说话时,裴心哲淡淡扫过林今笑,下了结论,“很不幸,和他做同桌。”
不等尤童抗议,林今笑先勾着嘴角乐了一声。对于这两个人掐架拌嘴,他早习以为常,且从不调和。他侧头看尤童,装着不解,“是吗?我怎么觉得挺幸运呢,跟你同桌,厌学综合症都该治好了。”
有人帮腔儿,尤童立刻扬高下巴,“是吧!”等裴心哲走开,又小声嘟囔一句烦人。
尤童心里气裴心哲老挤兑他,但记性不如狗,没到中午,已不计前嫌。他早晨吃得太少,第三节课下课已经饿得失智,于是横穿了大半个教室,去找裴心哲。
两人的位置几乎呈最长斜线,座位上,裴心哲正写试题,余光看到人影靠近,头也不抬地摸出包饼干,放在桌角,继续做题。
尤童拉开坐在裴心哲前面的人,自己坐下,撕开包装,提议,“我们中午去外面吃吧?不想吃食堂。”
裴心哲,“为什么。”
尤童歪嘴,“食堂很难吃啊。”
裴心哲语气无起伏,“不去。”
尤童不死心,“去嘛,为什么不去?”
在裴心哲看来,口腹之欲并不重要,且只要出去吃午饭,就会多用掉二十到三十分钟,这样有很大概率,无法在中午校门关闭前赶回来。而耽误了午睡,尤童下午上课必定会打瞌睡,不需衡量,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于是,他言简意赅的回答,“午休。”
尤童哦了一声,肩膀都塌下来,抓着饼干回自己座位去了。
中午放学,裴心哲收好课本再看尤童,发现人已经随着人流,顺着墙边走了。他独自在食堂吃了饭,又回教室午睡,睡着前,没见尤童回来。
下午第一节课,尤童果不其然开始打瞌睡。
裴心哲头一次觉得,学校食堂是有一些难吃。
因裴心哲不上晚自习,尤童跟秦淑言据理力争,也得到了不上晚自习的自由,于是,裴心哲又没得选的,放学和尤童一路回家。
回家的路上,尤童会在两处,放慢脚步,张望那么一会儿。一处,是街边养了昂贵龙鱼的水族店,另一处,是小区楼下拐角的小商店。
上了楼,两人还没爬到三楼,估摸好时间的裴奶奶,已在四楼招呼他们。
老人嗓门高亮,“心哲,喊童童上来噻,切了西瓜!”
楼上楼下的邻居做了十几年,裴奶奶对尤童跟裴心哲这个亲孙子没两样,又因他嘴甜会说话,看着甚至比对裴心哲都和蔼。
不等裴心哲应,尤童先一步冲上楼,“来了来了!奶奶我来了!”
入了秋的北方,白日里高温不下,太阳一落山便有些凉意。进门,客厅的茶几上,早摆上了一排冰过又放温了些的西瓜。
尤童将书包挂在门口,跑到茶几前,拉出他专属的矮凳坐下,捧上西瓜,刚想下嘴又停住,先挤眉弄眼地告状,“奶奶,今天裴心哲说我烦,也不知道哪儿惹到他了,说了好几次!”
听尤童这样说,奶奶瞟裴心哲一眼,“你就不要管他,他今天说这个烦,明天说那个烦,就看以后,哪个愿意跟他耍朋友!”
奶奶年近七十,但精神矍铄,有川蜀人的泼辣和爽利,邻居有了大小麻烦,从来都尽力帮忙。像尤童小时候,秦淑言实在忙,也会把他寄放在四楼。
奶奶本姓陈,说自己的名字不好听,不曾提起。十几年前,她领着裴心哲来到这座北方小城,独自将他养育成人,什么都一手操办,从未叹过一声苦。
有人撑腰,尤童更来劲,想着法儿的给裴心哲找麻烦,“那倒也不一定,他在学校还是蛮受欢迎的,说不定已经偷偷和哪个小姑娘谈恋爱了!”
奶奶笑着看他,“那你可要帮我留意,有苗头就马上和我说,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吃了块西瓜,奶奶先去了厨房。
面对一桌西瓜,尤童专心啃起来,啃完一块,将瓜皮放下,低头看奶奶把西瓜啃得干净,又拿起还泛红的瓜皮补啃两口。
尤童习惯两手捧着东西吃,显得对食物很尊重。裴心哲坐在他对面,扫了扫他,冷不丁道,“不爱啃就别啃,她又看不到,装乖给谁看。”
开始,尤童还没反应过来,觉味后忍不住眉头一皱,“你干吗呀。”
其实不光今天,而是最近,裴心哲说话都夹枪带棍的,不同于他一贯的冷言冷语,充满攻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