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漂流(32)
林瑧想勉强自己多吃点,闭着眼里咽了两口饭之后又不知道哪里来了一阵脾气,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剩了满桌没怎么动过的饭菜起身走了。
刚刚舔完盘子过来求摸摸的罗威纳被这里的动静吓一跳,瞪着圆溜溜无辜的大眼睛看他。
林瑧路过餐厅门口和狗对视了会儿,突然蹲下来抱着罗威纳巨大的狗头扯它的脸皮,把狗扯得龇牙咧嘴的,粉色的牙龈没包住全露了出来。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你怎么这么烦啊!”林瑧抱着狗头指桑骂槐,可是笨蛋小狗哪知道这个,还以为林瑧真的在骂自己,只能夹着尾巴讨好主人,用湿漉漉的鼻尖蹭林瑧的脸。
林瑧被蹭了一会儿就没力气生气了,他实在累得睁不开眼,准备今晚什么都不想先睡个昏天黑地。
罗威纳跟着林瑧的脚步走到卧室门口,林瑧才想起这狗也两天没溜了……
“早知道前天不把你从静园接回来了。”林瑧喃喃自语了句,虽然老林不见得会同意,但也比大狗困在房子里受罪好。
“你先自己玩会儿,我半夜要是能睡醒我们就出去玩。”林瑧说完这句话关上门,再醒过来的时候果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他睡得早所以醒得早,离上班还有两个小时,林瑧盘算了下早高峰带罗威纳出门的可能性,在走出卧室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再开个金枪鱼罐头委屈它一天吧……
林瑧穿着白色真丝的家居服,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走到狗零食储物柜前,在打开柜门的一瞬间忽然背脊发凉,猛然回头,看见自家沙发上躺着一个红色的长条人影。
“草……”林瑧走上前去用穿着拖鞋的脚踹了严博清的屁股一脚,骂道:“你他妈怎么在我家啊?吓死我了!”
宿醉刚刚睡下的严博清脸上眼妆还没卸,被踹疼了也懒得动,眯起一只勾着细长黑眼线的眼睛看他,无语道:“拜托宝贝,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不是你让我来你家帮忙喂狗的吗?”
林瑧抱胸站在沙发前,回忆了一会儿,好像确实是。
自己昨天下午回来没有告诉严博清,难为这家伙蹦了通宵的迪还记得这事儿。林瑧忽然觉得理亏,摸了摸鼻子,用鞋尖推了推他的屁股,这次力道温柔了很多。
“要借宿可以,先去把澡洗了,一身酒气,房子都给你熏臭了。”
严博清大翻白眼,在沙发上翻了个身,肚皮朝上,酒红色的深V衬衫门襟打开,露出紧实白皙的胸膛和腹肌。
严博清其实比林瑧还要小两岁,身体精力都跟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差不多。天天泡吧喝大酒还能把身材保持得不错,林瑧都不知道这臭小子是偷偷卷还是天赋异禀。
林瑧见他不愿意动,冷了声线,开口:“我数三个数,1……”
2字还没出,严博清就起身了。
林瑧望着他歪歪扭扭朝客房浴室走去的背影,忽然非常满意自己的训狗技术。
--------------------
感觉会有宝贝介意,所以我自己先替小狗挽尊一下。
他就是一个非常纠结内耗并且非常不磊落一男的,没本钱当阳光小狗,也没性格当疯批小狼,只是一只非常没有安全感又自卑的流浪土狗罢了,嗯,性格跟身世也有点关系,后面会展开写~
第22章 二十二
林瑧山水雅澜这个房子的客房浴室虽然基本上没人用过,但是打扫的保姆阿姨还是将清洁用品和浴袍都准备得井井有条。
严博清一点没拿自己当外人地找到浴球,在按摩浴缸里放满水泡了个海盐浴,把打满发胶的一头蓝毛洗得柔柔顺顺,还有闲心刮了个胡子,顺了林瑧的一片面膜。
他在浴室一待就是大半个钟头,林瑧没管他,自己给狗开完罐头就去梳洗换衣服了。
电梯门禁响的时候,严博清在客房浴室开着音响,一点声音没听到。林瑧今天要回公司,挑了套稍微正式点的衬衫西裤穿着,还在打不打领带之间纠结。
客房浴室和林瑧的衣帽间仅有一墙之隔,严博清放歌的声音透过来,烦得林瑧太阳穴疼。
在里间的两个人都没听见门禁响的前两声,除了客厅里刚刚吃完狗饭,特别想下楼遛弯的那条罗威纳。
林瑧家的门禁不复杂,狗认识屏幕里的人脸,跳起来前爪一伸就给按开了。
钟翊是今天凌晨的红眼航班,因为宜川飞申州的航班少,他没走宜川机场,而是多开了几个小时的夜路,从省会的机场直飞申州,落地时不过清晨6点。
阿爷的骨灰下了墓,户口注销与家里零星房田与牲畜的处理事宜钟翊还未来得及善后。VTEL这几个月正是忙的时候,他缺席不了太久,只能下月抽空再回一趟青河。
钟翊有点数不清自己多少个小时没在床上睡个觉了,他原本觉得这也没什么,刚从学校毕业那几年也经常忙到没有时间睡觉。
普林斯顿是新泽西的一个小城,并不怎么繁华,但学府却实在知名。钟翊在高傲安全的象牙塔里仅仅待了一年,大四就去了VTEL的纽约总部实习。
但纽约的房子真的太贵了,VTEL大楼坐落在寸土寸金的曼哈顿,而钟翊微薄的实习工资甚至难以支付布鲁克林黑人区最便宜的公寓。整个大四他在纽约时都住在一个华人餐厅的半地下室里,日日夜夜与室外的污水垃圾和室内的老鼠蟑螂相伴。
餐厅的老板是个老移民,80年代漂洋过海偷渡过来非法落户纽约,在黑人区开了半辈子餐厅,惨淡经营,收入只能勉强够一家人生活。钟翊给老板读8年纪的孙女补中学课程,来换每天一顿过得去的晚饭。
吃饭省下来的钱可以付房租,他无数次在纽约吵闹肮脏的地铁里饥肠辘辘地通勤,偶尔加班太晚地铁停了,又舍不得打车回去的钱,就只能买街边3刀一个的热狗充饥,然后睡在地板冷硬的办公室里。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他毕业,转正之后搬进了一个虽然廉价但干净的小公寓。
钟翊升迁的速度在VTEL全球分公司里都是一个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从大四随时可以走人的底层实习生,到Corporate Finance(融投资)部门总监,他只花了5年。
原本今年第三季度VTEL总部VP(副总)职位会空缺出来,基本已经定了由现任CFO瓦格纳接任VP,而如果钟翊依然留在纽约,他或许已经可以开始定制属于自己的CFO名片了。
但他在去年10月向CEO打了一份调职申请,平调至亚洲区总。
全球第一高端购物商场VTEL最年轻的洲际区总,6点半只身一人从打车回到自己位于山水雅澜的房子里,洗完澡,换上一套纯黑色的运动套装,提着一份打包好的早饭,出现在了林瑧的家门口。
门铃响的时候林瑧甚至不知道门口站着的人是谁,蹲在门边的罗威纳叫了两声催促主人开门,他一手抓着一条蓝黑相间的条纹领带从衣帽间里走出来,疑惑地看了狗一眼,以为是之前约的清洁管家到了。
电子锁“啪嗒”一声被打开,钟翊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一半入户门厅的灯光。门边的罗威纳激动地直起身体想要扑他,但有碍于林瑧在侧不敢扑人,于是只能大声吠叫着想要一个爱的抱抱。
在挑狗之前,所有赛级犬舍的繁育人向林瑧推销罗威纳的时候说曾告诉他,罗威纳是所有大型烈犬里最黏人的。而林瑧在养狗的第六年才真切地感受到这句话的含义,并且为之烦恼。
严格来讲,距离林瑧撂下这辈子别想见面的狠话到现在,才过去不到24个小时。因为太过短暂,他甚至惊讶到忘了自己还在生气,下意识地问:“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钟翊微微垂着眼睛看人,他穿运动装的时候很显小,比起总裁更像男大学生。黑色的发梢还带了些许潮湿,看起来应该是洗完头后急着出门没有完全吹干,衬得人更加青春莽撞。这样的打扮,脸上露着犹疑又委屈的表情,让人很难直接摔门下逐客令。
“公司忙,就先回来了。”钟翊把手里还透着温热的纸袋递给林瑧,习惯性地抿起薄唇,“给你带的早餐,要遛狗吗?我刚好晨跑。”
“遛狗”这个词触发了罗威纳的人来疯开关,本来夹在两人腿间的大黑狗突然回头爆冲,把地板划出尖锐的“滋啦”声,兴奋地在储物柜里翻找自己的狗绳与背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