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眉眼(82)
“二爷,下了几次雪,我都忘了其实还没立冬。”
商昀秀离了餐桌,没有出门,膝盖跪在客厅的沙发上,扶着沙发椅背往窗外望。
这一处也有几棵柿子树,他其实认不得柿子树长什么样,特别是叶跟果都掉光以后,所有的树在商昀秀眼里都一个样,“今年的雪是不是落早了,去年这个时候还是热的。”
“往年落雪是要晚一些,”傅荣卿接着佣人递过来的披风,裹在商昀秀身上,帮忙系领口带子的时候望见他脖颈上布着几处过敏才有的红疹,“自己涂药了没?”
“没有。”商昀秀往后靠,正好靠在傅荣卿的胸口,“你要是像今天这样,一直陪着我就好了。”他偏头,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含着一汪柔柔的笑,“荣卿,我有没有说过想带你去大院,去见一见江婶,我也好久没去了,你现在带我去,好不好?”
“想她了?”傅荣卿本不该拒绝,只是这个时候天已经晚了,一去一回赶得太急,“等过两天,天气暖和些了我陪你去,再买些东西,你好久不去一次,总不能空手吧?”
商昀秀把这话听进去了,脖颈一痒,下意识抬手去抓。那层薄肉再抓就要破了,傅荣卿拦着他的手,用指腹轻轻帮他按了按。
他吐的烟,害得秀秀吃苦,过敏会痒,特别是冬天捂在温热里实在不好受。二爷把人从窗边带过来,吩咐人去取药箱,系上的带子重新解开,发现下边藏着的地方更严重,不少手抓过的红痕。
“做什么?”商昀秀拢上衣裳,推开傅荣卿在脖颈上抚摸的手,“不涂也没事,过几天自己就消了。”
“等它自己消?”傅荣卿的心一下酸溜溜的,正是敏感时候,什么叫自己消下去?他从这句话里臆想出一种‘失望’的情绪,秀秀对他失望了?
傅荣卿抿出这层味儿,却将难过压在心底。
是让商昀秀和别人结婚,还是让他对自己失望,二爷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涂药好得快些。”他觉得即便放着火盆还是冷,索性直接带商昀秀回房,涂完药才肯罢休。
“我还想出去玩一玩雪。”商昀秀说。
草坪上的雪才一会儿工夫又厚了一层,光滑的水泥地却是湿漉漉一片,一点儿没积上。
“这是最冷的时候,不能去。”傅荣卿觉得商昀秀是真的闷坏了,别些天他不在的时候,秀秀连房门也不愿出,这会儿他在了,秀秀就想着出去玩,可不就是憋坏了。
“等哪哪都堆满了再去,那个时候反而暖和。”傅荣卿从后拥着他,“实在无聊的话,我陪你下棋?”
商昀秀摇头, 抬手将两边窗帘都拉上。傅荣卿在房里偶尔打电话,或者吩咐什么给管事,商昀秀则捧着一本书半靠着看,时不时就问雪有没有停。
答应夜里不回去,傅二说到做到,可秀秀洗澡出来发现傅荣卿不在,听声音在走廊另一边的小书房,商昀秀推门进去,撞见他在打电话,几乎条件反射的退出去。
不是什么重要事,傅荣卿挂了电话心里一阵不痛快,这要搁在以前,商昀秀才不管这么多已经进来了,他们之间就没有那么多秘密。可商昀秀刚才的反应很明显已经将自己当做了外人。
傅荣卿说:“进来。”
商昀秀犹豫几秒,站在门口没进,“你不在房间,我以为你走了。”
“听到就听到了,你避开什么意思?”傅荣卿憋了几天,彻底心烦意乱了。等商昀秀走近自己,掐着腰将人压在腿上坐着,“我从没说过有什么事儿不能让你知道,你是真想和我断了是不是?”
听着他的话,商昀秀愣愣望着他的眼睛,随即抱着脖颈哄道:“是怕在说正事,我进来会打扰到你,没别的意思。”他偏头主动亲吻傅荣卿,“二爷忙完了吗?该睡了。”
“真有本事,三言两语就想把人哄好?”傅荣卿手臂圈紧他的腰身,比刚才更加缠绵的吻落下来,或许天冷,但现在做的事儿一点也不冷,商昀秀没大会儿出了汗,是被傅荣卿抱回房里的。
又一番缠绵,傅荣卿觉得今夜使得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不管是亲昵也好,还是商昀秀出口的爱意,样样都让他觉得是苦尽甘来。折腾完,商昀秀窝在他怀里,嘟囔着要喝水。
傅荣卿好脾气起来给他倒,壶里的水都是凉的,他要去热,商昀秀却就要喝凉的。
水端来只喝了一小口,剩下都不要,搁在床头柜上。夜里傅荣卿也有喝水的习惯,就着秀秀的杯子喝了大半,躺下后抱着商昀秀沉沉睡去。
窗外的风在叫,树的回应格外热烈,刷刷声一片。
“荣卿?”商昀秀将身子往上挪了些,借着淡淡月影,抬手描摹傅荣卿的脸部轮廓,“二爷,我睡不着了...”
他像在说悄悄话,每一声轻得听不见,知道旁人不会回应他也要喊,伸手抱着傅荣卿的腰身,近乎呢喃,将‘傅荣卿’三个字含糊在唇齿间,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他好像说,他爱傅荣卿。
商昀秀伸手够到椅子上的衣裳,慢慢套在身上,起来没开灯,从抽屉里拿了一封信出来?
就是压在众多‘傅荣卿 王八蛋’的废纸中,唯一一封认认真真手写的信。他将信角抚平,这个时候才拿笔在信封面上落下日期。
之后来回踱步,还是收走了那封信,就如同他写时那般的犹犹豫豫。
走时他将傅少爷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些许,出来门口有人等他。凌晨换班大概有五六分钟的空档,由于商昀秀这段时间没表现出要走的欲望,何况又是雪又是冰雹,傅少爷也在身边。
这是守他的打手最容易懈怠和掉以轻心的时候。
“商老板。”福祥摘下带帽的披风,换到商昀秀身上以便挡住身形。他是头天凌晨悄悄跟着傅少爷找到这里的,一路非常谨慎,“落后了百来米,傅少爷应该没发现我。”
“发现就等不到现在了。”商昀秀穿上披风,跟着福祥从后山的小路一直绕回大道,走出来时已经距离商昀秀被囚的山庄千米远。
走到这里就足够稳妥了。
“怎么找到这条路的?”商昀秀不知是夸福祥的好毅力还是他的好记性。
“前边有人,直接走肯定会被发现。”这路差不多是福祥临时踩出来的,不难找,之前应该有人打理,只是入冬暂时荒了。
福祥坐上车大胆拧车钥匙,夜色中,点着汽车的响动格外明显,仿佛传遍了方圆几里。车灯也是,商昀秀从没觉得有这样刺眼过。
不过傅荣卿喝了泡安眠药的水,商昀秀问过,那个计量一时半晌难醒来。
福祥等他系好安全带,没回祥乐汇,一路往平阳码头去。距离越来越近,福祥心里莫名担忧,“商老板,您真能全身而退吗?”
“怎么不能?”商昀秀说:“我们不是商量好了吗?”他平静望着前边的路,说话的声音也是云淡风轻,“按照我之前安排的做,你在大院等着,千万别让江婶担心。”
“嗯。”
“去之前先找花老板,祥乐汇这段时间他在帮忙打理...”商昀秀顿了顿,“总之,好些事儿我都和他说好了,你只帮我送一笔钱去给江婶,要过年了,叫她多给院里的孩子买几身新衣服,”
怕有事儿忘了,商昀秀特意想了好久,接着道:“江婶...对了福祥,上回我和江婶说过了,院里的宿舍需要翻修,漏风漏雨的问题要彻彻底底地解决,江婶年纪大了,这些她也不懂,你帮忙跟一下进度。”
“好。”
商昀秀看了一眼车窗外,已经到了高桥,这地方过去再有千来米就是平阳码头,可他觉得应该还有什么事没有交代完。
“福祥,我房间第一层那个带锁的柜子里有几封信,你按署名帮我送一送。另外,里边还有傅太太给的翡翠玉牌,是个重要东西,你有空再帮我还回去,二爷不要的,你得给傅太太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