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眉眼(77)
“啊…假的。”商昀秀偏头看着那几个黄灿灿的圆柿子,笑了笑:“长得就和真的一样,肉眼看不出来。”
“材质的问题,我也不太懂。”洋人管家跟着笑道:“科林先生既然追求漂亮,怎么不一棵树都做成假的,这样一年四季都漂亮,偏偏只零星放几个在真的中间。”
“或许是有真的混在其中,假的才更不容易被看出来。”商昀秀说:“要不是您现在告诉我,我可能会因为永远不掉的柿子疑惑到开春。”
“现在分得清真假也好,假的只是表面光鲜,和真的比不了。”管家搓一搓冻僵的手,被一阵凉风灌打哆嗦,他催促商昀秀快点把披风穿上,“我以前有个儿子,要是活着就和你差不多一般大,生得也好看。”
“是发生了什么吗?”
“河里淹死了,他会游泳,而且特别厉害。”
“您有所不知,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不会游泳的没胆子下水。”商昀秀意外,却没多问。
洋人管家默默看着他把披风穿在身上,又说:“假柿子看着光鲜,内里早就跟掉下来的一样,稀烂了。其实就缺一个明白人,我年年看着不同的人踏进府邸,走着进来,躺着出去,他们都是糊涂人,商老板,要真柿子还是假柿子,还有机会可以选的。”
“您让我选?”商昀秀认真系好领口的披风带子,重新抬头,望着那几个在风里摇曳的假柿子,当真纹丝不动啊。他毫不犹豫抬手指了指,“我选树上的。”
科林隔了许久才出来,那位黏着他不放的辛苗没跟在身边,科林平时出门保镖打手会跟一排,这次他只一个人,打开后座车门绅士地请商昀秀坐进去自己再进。
“商老板人聪明,在商场混了五六年,你帮我分析分析,傅荣卿这次找我会是什么事?”科林一边问,抬手亲昵地帮商昀秀整理身上的衣服,把压在腿下的披风,带绒的那一面盖在商昀秀腿上。压着的手再没收回去,自然而然地搭在他的腿上。
商昀秀没有半点反应,看样子是在思考他那个问题,“傅老爷离开平阳这么久,当时乘坐的班机稍微一查就知道上面有什么人,您让辛苗去,就证明一开始没打算藏着掖着,至于傅少爷找您做什么,我想大概率和这件事有关。”
科林点头,“他不仅登了报纸,这几天三天两头都来找你,对你用得情很深啊。”
“科林先生不妨有话直说,无论你怎么吹捧我聪明,有些事情我也实在迟钝。”
“没有,不用担心我话里没话,只是一路无聊和你随便说说话。”科林拍了拍他的腿,问:“如果不是傅荣卿强迫,你原本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这个问题彻底将商昀秀问住了,他好像从来没有思考过,或者说从来就没考虑过感情的事。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男人还是女人,但他的喜欢可以具体,并且只能具体出一个人。
“女人。”商昀秀回答道。
“可我看商老板并没有接触任何女性,是没有碰到喜欢的,还是因为傅荣卿的纠缠?”
商昀秀:“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谈情说爱,这是我个人的原因和别人没有关系。”
“嗯,你今天和我说想出国一趟,我刚才仔细想了想,出去也好,我有个妹妹,你正常见一见她可是很喜欢你的。”科林满意地笑出声,提起这个妹妹,眼神里多了几分温柔,不知道是真是假。
“她和我一样喜欢中国文化,说以后一定要嫁来中国。中国男人那么多,我分不清好坏,商老板我就敢保证,我最相信你。”
“我一清二白,怎么配得上科林先生的妹妹?”
“配不上,也是妹妹配不上你。”
落地地点选在一家商昀秀从未去过的茶楼,进门有假山流水,客人不多,商昀秀和科林来的时候傅荣卿还没到,科林为商昀秀解开披风带子的时候人进来了。
傅荣卿的心莫名被扎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往他们对面一坐,情绪没藏,要求换了五回茶水,最后直接茶也不要了,让他们通通撤下去。
科林问:“傅少爷,今天怎么有兴致找我喝茶?”
傅荣卿挑眉,倒了一杯凉白开,“对你,我当然没有兴趣,你把商昀秀带来了正好,今天我跟你谈的就是他?”
“商老板?”科林故作疑惑,偏头看一眼商昀秀,又好奇地将视线挪回傅荣卿身上,“你要和我谈商老板的什么?”
“开个价,多少钱能把他让给我?”傅荣卿说得直白,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商昀秀一眼,仿佛台面上说的这些和他无关。
“傅少爷真会开玩笑。”科林会捧场,哈哈笑两声,“我和商老板只是合作关系,怎么能说让,商老板愿意跟着谁是他的自由,如果现在他乐意跟着你,我也拦不了。商老板,你自己来说吧,要不要跟傅少爷?”
商昀秀内心七上八下,这一趟算是被他看明白了,科林不就是想让他公然做个选择。
“傅少爷是开玩笑的,科林先生怎么也听不出来?”
“我没开玩笑。商昀秀,我问你选他还是我!”
“我已经跟您说了许多遍,我的选择难道你不清楚?”商昀秀不卑不亢和他对视上。
“傅少爷,看来商老板并不想跟着你啊。”科林说:“还有一件事,我已经和商老板商量好了。我妹妹特别喜欢商老板,商老板也没反对,我琢磨着不如结婚,刚好她也中式婚礼。”科林问:“商老板觉得呢。”
“我的荣幸。”
科林拍手:“那就是”亲上加亲了。
傅荣卿先从茶楼出来,没直接回家,往芙蓉楼方向去了。晚些时候福祥先过来,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交给唐轶。一个普普通通的木盒子没什么特别,他一路上楼送到二爷手里。
傅二爷沉默好久,“商昀秀走了?”
“福祥送来的。”唐轶偏头看了一眼打开的木盒,里面装着一枚玉牌,有链子,应该是个挂坠。难道是定情信物?能把定情信物都退回来,真结束了?
“把这个还回去,就跟他说不想要就直接扔了,不用还回来。”傅荣卿把木盒子抛到唐轶手里,“另外你再去探一探商昀秀要结婚这件事是真是假。”
“商老板,要结婚?”唐轶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上午还搅和在一起的人,下午就要和别人结婚了……成年人的关系真有这么乱?
感受到了低气压,唐轶一个字不敢多问,匆匆跑下楼,意外的是福祥还没走,在门口来回踱步,慢悠悠地像在想事情又像在等什么人。
“诶,二爷不要了,说让你们商老板自己扔。”唐轶用傅荣卿刚才的姿势,原模原样把木盒子抛过去,问他:“你在这儿等谁?”
福祥没说,朝他招招手,两人到巷子角落里说密话,福祥冻得跺脚,“你知道这个木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吗?”
“一个玉牌吊坠?”
“这是傅太太上次在肆林公馆给我们商老板的,说是什么传给未来的儿媳。不管怎么说,这个玉牌都是傅太太承认商老板的证明,商老板之前也一直好好把它当宝贝收着,可刚才却让我把这东西还回来,我总觉得他们俩就是小打小闹,怎么突然间动真格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唐轶把木盒子又拿回来,打开仔细看了看,“难怪二爷刚才那么生气,原来传儿媳的东西啊。这个问题我得问你啊,商老板什么意思?怎么都不领情。”
“以前有话他还会跟我说,现在商老板有事都往心里藏…”福祥说,“你们家爷气不气?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他?不能揍我吧?”
唐轶上楼,忘了把盒子还给福祥,被正在喝酒消愁的傅荣卿看到了,骂道:“不是让你还回去吗?他要实在不要,你就扔了,直接扔了,不要再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