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犬的狂热(16)
“这下响了,好听吗?”
男人坐回旁侧座位,臂肘撑于扶手,两根手指成了半面脸的两处支点,眼睛含笑望着男孩。
双排扣的英式西服修身贴合,从他内里的背心,领带,一直到系满纽扣的衬衫都是极为规整的,将男人绅士体面的笑容衬得毫无违和感,就……很亲切。
要不是后排只有他们两个,司机真不敢相信这样一位英俊高雅的男士能动手抽人耳光,心头疑惑尚未消散,又一声,这回后视镜完全捕捉到了男孩被掴掌的画面,手劲似乎比之前更猛了,铃声也持续得更久更重。
司机大气不敢喘,手心在方向盘上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汗,男孩两侧脸颊分别浮着深浅不一的两片红痕——仍旧,没有反应。
“你看你不让它响它还是会响,”男人虽然不笑了,不过语气听起来也还好:“我不介意以这种方式让它一直响到公馆。”
“我也不介意。”
沉,冷,饱含颗粒感,男孩第一次发声,那声音像是行走在厚厚的积雪层面,伴随沉闷的咯吱声是冰下的暗流涌动……司机听得直扎耳朵。
他立刻去看男人的反应——
只见一抹夹杂怒意和不耐的东西从眼底一瞬闪过,男人头扭向另一边窗外,片刻后,这人猛地扑向男孩,从抱着男孩刻意将头扭到一定角度来看,攻击的应该是那条白净的脖颈——
用嘴。
铃声从没这么猛烈持久过,封闭的车内尤为鲜明,以至于司机在好长一段时间后耳中都还有叮铃铃的幻听。
司机敛回注意力,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专注在开车上,恪守自己的职业本份。
后视镜中黑白相交纠缠一起的影子终于在男孩怒吼叫骂声中分开。
男孩捂着脖子大力地喘着粗气,眼睛死死钉在男人脸上,不断移动的月光和远处的灯火使得男孩眼中闪出蹙动的亮点,蕴着十足的火气,男人倒没什么过多表现,只是对男孩说了句:“咬疼了?拿下手我看看。”
没有动静,男孩仿若没听见。
男人好像也无所谓,像是随手地拍了拍自己的腿。
“来,坐我腿上。”
男孩当然不会动,这一点连偷眼瞧的司机都能预判到。
“边野。”
男人叫了男孩名字,司机从后视镜落下目光。
“我数一二三,你不来我就替换成这种方式一路到公馆,”男人故意张嘴,让舌尖冒出一点,剐蹭着牙齿:“这样,铃铛真的响得好大声啊。”
男孩闭上眼,两腮因为后牙的磨砺而略微突起,脸色被月光映得几乎惨白,他重新睁开眼,司机快速地一扫后视镜,暗自决定他再也不看了。
有那么一刻他真的很想停车,就说自己想小解或是想抽根烟,这样的话至少男孩可以喘口气。
路仿佛很长,长得没有尽头,就连多年以驾车为生的司机都莫名生出一种无力感,与之前截然相反,后面太安静了。
司机忍不住地又一次抬眼看后视镜,右边车座已经空空如也,男人抱着男孩,像一张大网完全将他包裹住,头深深埋进男孩颈窝,前额碎发投下的阴影遮蔽了男人的半张脸,看不清什么,不过好像有某种东西在缓慢蠕动,司机疑惑地调整后视镜,仔细分辨。
是男孩蜥蜴耳饰垂下的银链,被男人一点点吃进嘴里。
**
车到了。
真是一片绝美的湖畔景色,微波荡漾的湖面将波光投向整个公馆四周,淡淡的月光从天而降驱散黑暗,将这地方雕琢得熠熠生辉。
司机下了车,小跑地拉开后车门,随后他的眼睛以能够撑到的极限瞪着出来的两个人,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后视镜视野有限,直到此时他才发觉两人手腕上戴着同一副手铐,如果那可以称之为手铐的话——圆弧铐锁一人手腕上一枚,中央连接着一根纤细的链条,长及半米的样子,就在司机把眼睛都看直了的同时,另一个惹眼的物件也一同进入视线。
男人持有一根金属制的手杖,手杖末端点在草地上,随着前行的步伐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这一点很明确了,男人是个跛足。
打点的小费实在丰厚,且来得猝不及防,司机匆忙间端出该有的迎宾仪态,捧着这一叠钞票连连鞠躬道谢。
晃动间,眼光却怎么也离不开那个瘸掉的腿和旁边富有节奏,一下下触及地面的手杖。
一进公馆就是要搞炸耳膜的低音炮,掀起一波又一波的巨型声浪,此时正值盛夏,公馆向西的庭院中央占地壮观的豪华泳池人潮鼎沸,身着细带窄条的比基尼辣妹们数不胜数,还有玩疯了的男人们,好几个不穿泳裤下水。
派对火热进行中……
就是这么劲爆,还是小范围地相继掀起了波澜——不少人停下自己的玩乐,眼巴巴望着从入口进来的两个人。
正因为全场都是泳装风,这种束腰短裙配白衬,再搭上一双长及膝盖的水台高靴才分外惹眼,更何况穿成这样还是一个雄性。
这样的装束刺激着在场的男男女女,所过之处全都安静下来,目光如影随形。
“喔喔喔喔!卧槽啊!!”
躺在乘凉椅上,一身花里胡哨短袖裤衩的男子猛地窜下来,鬼喊鬼叫地冲向他们,一路鸣笛之下,又上来了两个人。
三个公子哥把他们团团围住。
“呦,呦,我的妈啊……”
第一个跑来的乔齐善咂着嘴,上手就要摸边野的裙子,有端着盘子的侍从他们这里经过,男人随手端下一杯酒拿给乔齐善,乔齐善显然被干扰到了,看也不看地向他摆了摆手:“哎你放那儿,我渴我自己拿……哎呦哎呦瞧这裙子啧啧啧………”
就在他重新把手回到正确的轨道上时,一个什么东西向他袭来,是块草莓小糕点。
直接塞他嘴里了。
乔齐善沉默地嚼着,把目光挤进眼角,用眼睛斜着男人,旁边那两位公子哥捂着嘴乐得直抖肩。
只见乔齐善蓦地一下扑上去,用胳膊勾上男人脖子,勒得死紧:“边慎修你能不能做个人?!叫来不来!都多长时间才想起来找我们?摸个裙子怎么了就不让摸?!我就摸就摸就摸……”
说着手又往上贴,被另外两个公子忙拉回来,其中一个笑得没完,点拨着乔齐善道:“你可别惹他了,小心下次他把拐棍塞你嘴里,那玩意硌牙。”
“哈哈哈哈哈。”
另一个忍不住大笑。
“那行!”乔齐善松开边慎修,提了提裤子一指边野:“我不摸裙子……我摸裤衩!!”本以为会收敛的人却更加放浪,他迅速躲开边慎修直接绕到边野屁股后头:“这是泳装PARTY,穿什么裙子?!把裙子脱了!一个裤衩管够……”
“快快快,让哥哥摸摸!”
乔齐善奸笑着伸出魔爪。
像是一场蓄意而为的攻坚战,三个公子哥默契满满地实施配合,一个虚晃一枪,两个声东击西,在边慎修全部注意力牵扯在乔齐善身上时,另外两个奋力出击,一个搂一个抱,不让男人再动。
他们说话时边野一直把脸转向别处,即便他就是话题人物,也像全然置身事外,这时他突然转身,问乔齐善:“厕所在哪儿?”
对方瞪大了眼睛,愣住。
口气不善用词还粗俗,好歹这是座公馆,称呼卫生间不好么……乔齐善把要摸裙子的手变了方向,僵硬地朝那边一指。
边野转身就走,被边慎修一把拉上。
不过简简单单地抓个胳膊,换来的却是男孩全身一瞬的绷紧,像只弓背炸毛的野猫,敌意,戒备,抵触肉眼可见,那道钉在边慎修脸上的视线散发着极度冰寒。
公子哥们看傻了眼,眼睛不停眨着。
边慎修随意向泳池看了一眼:“尿这里。”
“哎??”乔齐善要疯,这是他们家的公馆:“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