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果(12)
可他不是他的所属物。
不是奴隶不是仆人,更不是随叫随到的跑腿跟班。
维系在他们之间的一纸契约早就作废了。
现在横在两人之间的是恐惧、忍耐,以及无可奈何的屈服。
茧绥闭了闭眼睛,那双漆黑的眼眸隐在黑夜里,再无闪烁的光芒。
再睁眼时,他的神情如常,温顺而无害,“好的,我下次注意。”
之后几天,岑骁渊都没有联系茧绥。
茧绥也在忙着拓展自己的新业务——指挥系好几个Alpha都叫他跑腿,有的还给他小费。
在A区当陪读的那几年,得到的酬劳不少,但联盟学院的学费高昂,外加上茧绥还想给弟弟的未来做打算,吃穿用度上比较节俭。
现在有人上赶着送钱来,他没有不收的道理。
更何况是用自己的劳动力换来的。
倒是最初使唤他的那两个Alpha分文不给,脸大得很。
舍友依旧对茧绥冷嘲热讽,见他好几天都窝在寝室里,便幸灾乐祸说他已经被抛弃了。
茧绥其实有点怀疑那天的信息素是舍友留在他身上的,但是为什么,完全没理由。
或许他把茧绥当做高阶Alpha的玩物,才敢充满恶意地整蛊。
但招惹岑骁渊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S级Alpha就没几个是正常的。
只不过舍友还不清楚。
月假前一天晚上,舍友不在寝室,茧绥难得睡了个好觉。
隔天,上午的课程结束,下午岑骁渊已经在学校门口等他。
逃跑肯定是不现实,被岑骁渊逮到不会有他好果子吃。
茧绥认命背上背包,现金放在夹层里。
岑骁渊换了一身便服,那张脸就是一块活招牌,不止进出的学生看他,还有不少校外人驻足。
茧绥的目光直直投向对面的马路,横冲直撞就要冲出校门,被岑骁渊揪着领子拎回来。
“你瞎了,看不见我?”
茧绥挣扎,挣扎无果,忙道:“这里人多,我们快走。”
“你是长得多好看,还怕别人看。”
与之前那晚可怖的模样截然不同,岑骁渊又恢复到了日常状态中。
茧绥早就习惯Alpha的喜怒无常。
周围有人举着手机拍照。
他半遮半掩地推岑骁渊离开。
两个人到了大街上,没有人围观,茧绥才把脸露出来。
岑骁渊很不耐烦:“遮遮掩掩你要偷渡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茧绥还在来回张望,生怕遇上同学。
“不知道,我对这一片不怎么熟。”岑骁渊说,“有个地方想去。”
“是哪儿?”茧绥只想速战速决,自己送岑骁渊到他想去的地方,然后马上撤退。
“现在还不是时候。带我到附近转转,你不是要买东西吗?”岑骁渊看他,“走啊。”
知道岑骁渊一时半会不会走,茧绥摇摇头,张口就来:“东西什么时候都能买,还是先紧着你的事情来吧。”
地铁站内,两个人对着售票机一顿研究。
岑骁渊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什么都要茧绥讲解下一步才去做。
一不小心点错了页面,茧绥下意识说:“没事,返回上一级就好了,我刚出来时也什么都不懂。”
此话一出,他先咬住嘴巴不敢出声了。
岑骁渊的十九岁生日,同样是他获得自由的那一天。
做了整整六年的职业受气包,茧绥终于在少年年满十九岁那天自由了。
出城区的时候没有一个人送他,他连地铁都不知道要怎么搭乘,在原地打转了半天,还是被换班的守卫指点一番,才成功买到通往B区边界的票。
与上城区的穷奢极欲相比,B区作为流动区域更具科技感,一栋栋高楼大厦拔地而起,比几年前更加繁盛兴旺。
而那时候的茧绥,只想快点回到属于平民阶层的C区。
尽管自己的家,在更为阴暗的贫民窟。
破旧的街道和常年驻扎在巷尾的乞丐流浪汉,一条条臭水蜿蜒的河道,胡同往上走有一间窄窄矮矮的毛坯房,右拐下台阶,左手边第三户就是他的家。
他的记忆那么清晰,好像昨天才离开,一眨眼的工夫,六年过去了。
岑骁渊修长的手指点到返回键,问他:“是这样?”
茧绥迅速点头。
现在是白天,屏幕的光亮并不明显,岑骁渊专注看着眼前的文字,仿佛没察觉他的异常。
成功将两张车票取出来,岑骁渊说:“看来你离开时是真的开心,那么久的事还记得。”
茧绥全身僵住。
岑骁渊把其中一张票递给他,用力捏住他的指尖,捏到泛白,“别这幅表情,看了倒胃口。”
茧绥试着扯动嘴角,露出一个不太合格的笑。
“丑死了。”
地铁坐了很久,从一条线辗转另一条,出了e城,眼看就要到B区边界,茧绥鼓起勇气问:“这是要去哪?”
“不知道,随便逛。”岑骁渊回答的漫不经心,除了最开始望向窗外,其余时间都在摆弄那个陌生仪器。
他依旧很忙碌,茧绥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再往前我们晚上就回不去了。”
岑骁渊抬眼,“谁说今晚要回去?”
茧绥愣住,“可……那我、住哪里?”
“睡我脚底下。”岑骁渊歪过头,“你不是最擅长了?”
之后一路无话,茧绥深知这晚是回不去学校了。
两个人下车的地方离边界地很近,离那家地下诊所也很近。
周围都是市集,风一刮,黄土漫天。
茧绥对这一带也不熟,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岑骁渊体力充足,走了将近一小时,茧绥快累死了,肚子饿,主动上前搭话。
晚饭时岑骁渊大概气消了,让茧绥点饭,他付钱。
茧绥总拿捏不好Alpha的脾气,以前在A区就是,自己只不过说两句话、做一个动作,岑骁渊就要大发雷霆。
到底为什么生气?
是易感期提前吗?
茧绥满脑子的疑问得不到解答,问也不敢问。
好一会儿,茧绥才大着胆子:“你来B区这么久,一次地铁都没做过吗?”
“自己有车。”岑骁渊简短回答。
茧绥点点头,继续吃饭。
又听岑骁渊说:“机车。”
茧绥眨眨眼睛,我也没说是别的啊……总不能是电瓶车吧?
“那挺好,挺酷的。”他尬吹。
酒店只订了一间房,价格不在茧绥的承受范围内,灰溜溜跟着岑骁渊进了一个房间。
他特意蹲下身摸了摸,高级酒店的地毯也是软的,也能睡。
岑骁渊看他诡异的动作,问:“你在做什么?”
“看看我的床……”
“你还真想睡地上?洗干净了滚床上睡。”
茧绥猛地转头,“那不好吧,你付钱,怎么能让你睡地上?”
岑骁渊阴沉着一张脸,“谁告诉你我要睡地上,你睡觉是横着睡,一张床着不下两个人?”
茧绥还想再说什么,被岑骁渊打断,“再多说一句废话就去走廊睡,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难怪舍友要误会。
这话任谁听了都会觉得两个人有点什么。
岑骁渊去洗澡了,茧绥坐在地毯上抠上面的绒绒,通讯器响了一下。
C:【这个月也别回来。】
一模一样的短信,茧绥上个月也收到了。
弟弟并不想见到自己。
之前他擅自回去,就被弟弟拒之门外。
来不及回复,浴室的门打开了。
岑骁渊只套一件浴袍,里面挂空挡,腰带随意一搭,肌肤裸露大片,发丝还在滴水,整个人毛毛躁躁。
茧绥犹豫一下,未等起身,岑骁渊已经坐到床上,两腿敞开。
这个角度,很震撼,很雄伟。
茧绥瞬间遮住眼睛,摸黑爬起来,还差点被地毯绊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