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我(75)
大概吵不起来吧……他收回视线,延续十秒前的胡思乱想——毕竟那是秦殊,一个十几年来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一点怒意或是焦躁的人,本身就是很不符合生物本能的存在,能顺便把恋爱谈成没有争吵的童话似乎也无可厚非。
倒不如说,在他哥的世界里生气和高兴大概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都不过是一张需要在特定场合戴上、随时可以摘下来的面具,即使是生气,也不会用争吵的方式来表达,更遑论是面对他——除非哪天他心血来潮,想体验吵架是什么感觉,他哥说不定还会配合他吵一吵,算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专属程序。
可就算真有那么一天,他也不见得能看着秦殊那张脸说出什么狠话——他又忍不住去看秦殊,一边在心里颇有自知之明地想。
他太喜欢秦殊了,十几年来融进本能里的喜欢,几乎养成了某种条件反射,一看到秦殊心情就会变好,视线不由自主地黏在他身上不肯挪开,就像小狗看到主人就满心欢喜,把所有犹豫不安患得患失都抛到脑后,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抬头看到秦殊朝他走过来的时候,他心里那句“大概吵不起来吧”的疑问句就彻底变成了陈述句——因为对方看向他时自然而然变得温柔的眼神,手里任性地叠了三个球的冰淇淋,还有头上又垂下一边的毛绒兔子耳朵。
不想了,还是百年好合吧。
第73章 孩童
时间对人的作用似乎是因人而异的——从另一种层面上说,至少对机器人和普通人的作用不甚相同。
比如转瞬而逝的十年足以让林芜从不敢坐过山车、哭喊一路腿都会发抖的小孩子长成彻底乐在其中的青少年,而他身边的人却始终对这个娱乐项目没有多少反应,平静得像乘坐平稳且缓慢的绿皮火车,还有余力回答他毫无逻辑的荒唐问题,譬如“到底喜不喜欢我”,或者“那会不会一直喜欢我”。
别人拿这些问题在悬命关头考验恋人的真心,他拿这些问题烘托气氛,顺便不抱太多期望地试图从他哥嘴里套话——当然套不出什么理智下线的真心话,只有自始至终滴水不漏的按点答题。
——“我还不能确定什么是喜欢,但你对我而言很特殊,是唯一可能与‘爱’相关联的对象。”
——“我会一直在学会喜欢你这条道路中上下求索。”
“是吗——”升高到最后一次急降的轨道时,他终于放弃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张开手臂揽住争先恐后拥向他的风,望着晴朗的天幕大声喊道,“但我很喜欢你啊,我确定自己喜欢你,一直喜欢……”
漫天的碧蓝涌入他眼底,是颠倒波澜前最后的澄明。下一秒海天一色的盛景被他眨碎在睫间,连同最后的问题一起抛向急速倒退的高空,也就没能传进秦殊耳朵里。
——“那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从过山车上下来的时候林芜还是有点儿晕,靠着出口处的门栏说要缓一缓——不是受到惊吓,倒更像兴奋过了头,意犹未尽里掺进些许过载的恍惚。
“不过这里的过山车——呼,比以前家附近那个游乐场里的正常多了,”他远远看着下一波被装进车厢的游客,目睹最前排那个小朋友脸上的神情从兴奋变成不安再变成惊恐,若有所思地感叹,“真的,哥,我到很久以后才知道原来那里的过山车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刺激,当时根本没有意识,看见花里胡哨的东西就傻乎乎地要去坐……”
“是啊,第一次坐的时候还吓哭了,结果还不肯下来。”秦殊垂眸替他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顺手把坐过山车前摘下的狐狸发箍戴回他头上,温温柔柔地逗他,“小时候每次坐完都要抱着我缓很久,现在怎么不抱了?”
林芜愣了一秒,立刻张手抱上去:“谁说不抱了——以前是抱哥哥,现在是抱男朋友嘛。”
秦殊不置可否,也不介意周围往来的行人,抬手抚了抚他的后背,仿佛真把他当需要安慰的小朋友,一边轻声问道:“接下来想去哪?”
“嗯……看看有什么其他刺激的吧,不过今天人也太多了,不愧是周日,”林芜蹭了蹭他的颈侧,略微眯起眼望向不远处的游览地图,却被地图下某个小小的身影吸引了注意力,松开了抱着他的手,“嗯?那里好像有个小朋友在哭,我去看看……”
事实证明他也只有在秦殊面前才会表现得像个小孩子,显露出自然而然的撒娇倾向来,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他反而会变得可靠,带着某种天然的令人安心的亲近感,对小朋友或是小动物都不例外。
“迷路了啊……是谁带你来的呢,爸爸还是妈妈?”林芜蹲下身来和小女孩说话,试探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确定没有被抵触才小心翼翼地替她抹去眼泪,一边用对待小朋友特有的柔软语调温声问道,“——嗯,是妈妈啊,是在哪里跟妈妈走散的呢?”
身穿红白蘑菇裙的小女孩吸了吸鼻涕,似乎在试图理解他的问题——半天没理解出个所以然,反而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惊慌失措地哭起来,抽抽嗒嗒地叫“妈妈”,又看着他叫了声“哥哥”。
“嗯,哥哥在,”林芜安抚性地朝她笑了笑,放慢语速一字一句地劝哄,“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妈妈是在哪里吗?我们去那里找她好不好……”
这次小女孩像是听懂了,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用沾满鼻涕眼泪的小手抓住他一根手指,另一只手指指不远处的棉花糖摊:“那里……妈妈去厕所,让我,让我在糖糖旁边等……后来糖糖走了,呜……”
“然后你就跟着糖糖走到这里来了,是吗……”林芜摸摸她乱七八糟的蘑菇头,也不介意沾了一手鼻涕,抬手摘下自己头上的毛绒发箍,在小女孩面前晃晃狐狸耳朵,“那我们去问糖糖好不好?问他妈妈去哪里了……还走得动吗?”
小女孩抓住毛茸茸的狐狸耳朵,看着他点点头,又摇头。
“走累了吗,那哥哥抱……嗯,抱歉,虽然这么评价女孩子的体重不太合适,”林芜环住她的小腿,尝试着掂了掂,还是有些为难地转过头,朝秦殊寻求帮助,“哥,我有点儿抱不动啊,你来吧。”
他哥面对其他小朋友显然没有小时候对他那么宠,闻言也只是默不作声地接手,用那种程式化的温和态度消除小女孩的戒心,然后轻声提醒他去问棉花糖摊的摊主没有太多意义,还是直接带人去服务中心用广播找人效率更高些。
“嗯,我知道,”林芜就摸摸小女孩的头,帮她戴上那个毛绒发箍,细致地调整松紧,一边温声回答,“我只是想给她买根棉花糖,哭累了需要补充能量嘛——哥,有个说法是对待女孩子的时候不能只想着解决问题,更重要的是为她提供情绪上的价值和帮助,对待小女孩也是一样的……嗯,对了小朋友,你今年几岁啦?”
小女孩举起手,朝他比划了个“五”。
秦殊看着他略微低下身,十分熟练地哄小女孩说话,眼里的笑意温柔又清爽,是面对他时少有的——就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思考起和五岁大的小女孩争风吃醋是不是不太应该。
第74章 摩天轮
从游客中心出来已经临近傍晚,一下午除了棉花糖还搭进去两串草莓糖——一串是用来安抚等不到妈妈又险些哭出来的小朋友,另一串则是用来慰劳认真哄小朋友的大朋友。
所幸最后等到了小朋友的家长——据说是游乐场里太嘈杂没能听见广播,找了很久才福至心灵地想起来服务中心求助,结果刚好遇到了等待已久的三个人。
两人拒绝了小朋友家长请他们吃饭作为回报的邀约,趁着母女相认哭成一团的混乱场面偷偷离开,勉强“幸免”于被追着酬谢的尴尬,倒是玩了一个下午林芜已经和小女孩混得挺熟,乍一分开还有点儿不适应,过了几分钟才从哄小朋友特有的说话模式切换回正常,戳戳他哥的手臂问接下来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