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卿择木为妻(7)
冠禾又转头动了动有点僵硬了的脖子,顺便瞅了眼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的柏川,忍不住嫉妒柏川的发呆神技。虽然他觉得这会儿的柏川和之前想王卿的表情有那么点相似,回想了下自家王爷当时的表情……
额……
那一定是错觉!
“王爷,您是在战场上杀人杀出了血性!变得心狠手辣!”章文指着北木雪,完全是不敬了,“显桡他何其无辜,您有怨,只管对我来就好!”
北木雪置若罔闻,冠禾却早已心领神会。冠禾将那日有古怪的糕点拿出来,见柏川还没回神,默默翻了个白眼,顺脚在柏川白色绸缎的鞋面上踩了个明晃晃的的大脚印。
柏川回神似乎没看到那可笑的脚印,他看到糕点就知道该做什么了,他接过糕点,并呈到章文面前,又拿出试针,往那颜色已经淡了许多的糕点上扎,半透明的试针渐渐变成了粉红色。
粉色,即情毒之显色,这已经十分明显了。
当时还是墨周箫雨多了个心眼,说得留个“证据”,毕竟彰显桡是尚书之子,同朝为官,总要给人一个说法。
这不,还真就一语中的,没到一天,人就来讨说法了。
其实以北木雪的性子,根本是不屑这些区区绕绕的玩意儿的,所以他更喜欢呆在军营里,但庆典将至,而且今后和墨周箫雨在一起,若非必要,他不会再久离帝都,未免多事,这些枝节是有必要处理的。
“章尚书,王爷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这可是令公子的杰作——”柏川仔细地用沾了药水的布擦拭,柔声说道:“尚书可只这糕点是要给谁的?”
“……”这要他如何回答?章文只知道彰显桡和北木雪起了冲突,回来报信的人支支吾吾的,也没说清楚来龙去脉,外面的人都在传北王爷回来的消息,彰显桡对墨周箫雨下药未遂简直就是被扔进大海的小小石子,根本激不起什么浪花。加之,北木雪性情不善,没人会愿意闹出什么与未来王卿的不妥的谣言去尝试惹怒北木雪的下场。
“章尚书。”北木雪突然出声,不紧不缓,脸上还是那副“你欠了我百八十万”的样子,只听他道,“今后还与尚书共事,以正王朝之风。”
章文想了无数个北木雪要说的,倒是没想到北木雪这是要给他一个台阶下?
“而彰显桡……”北木雪音微顿,冷眸微凝,“他是该死的。”
潜台词就是,没杀他就是仁慈了。
北木雪说的话,表达的意思、语气,都在告诉章文,北木雪是真的动怒了,不同于以往什么都不在乎的态度。北木雪抬眼看向章文,那双浅淡的琥珀色的眸子给人一种天生的冰凉,望进去宛如深渊冰原,叫人心惊胆寒。
任何人可以和北木雪叫板,可以恶语相撞,可一旦涉及到那人,北木雪便会亮出獠牙和爪子——这是北木雪的逆鳞。
章文算是明白了,当初他单方面的不和,在尊贵无比的北王爷面前,什么都算不上。现在,这个递到面前的台阶,他是下也得下,不下也得下。北木雪,不是他有能力可以撼动的存在。至于那个不知上进的东西,权当吃个教训,但愿以后能收敛收敛那逆子的脾性。
“下官教子无方,还请王爷恕罪。”
“章尚书还有事?”
这是在送客了。
章文心领神会,告辞后,匆匆离去。
“据说这章文有个小儿子,可是当做掌中宝来疼得。”章文已经离开了,墨周箫雨伸了伸拦腰,从屏风后面出来,见北木雪还有点皱眉,墨周箫雨不客气地戳了戳北木雪的眉心,“再皱眉,就成小老头了。”
“嗯。”
北木雪并不否认,反而点头应是,他抓住墨周箫雨的手,被墨周箫雨瞪了一眼,嫌弃地说了声,“真不可爱。”
“……”
北木雪无言,心想你可爱就行了。
“听说彰显童身体从小就不怎么好,却是个用毒的高手,是吗?”
北木雪动了动手指,没回应。
墨周箫雨不满意了:“木头,我问你话呢。”
太安静了。
墨周箫雨话音落后,屋子里就静得很,墨周箫雨这才发觉前厅里的人都不见了踪影,墨周箫雨不雅地抽了抽嘴角,暗骂这些耗子胆!
他拉着北木雪的手,随意地捏着玩,他想,他似乎越来越喜欢逗这根木头了。
“其实我倒想制一把特别的——”墨周箫雨故意拉长音,感到手掌被抓紧,他好心情地弯了弯眉眼,“刀。”
北木雪抓住墨周箫雨的手,厉声说道:“我才是你最锋利的刃!”
“不对。”墨周箫雨低声说道,他静静地看着北木雪的手,那眼神,就像在打量着无比珍贵的艺术品,这手并不细腻,相反多处地方布着老茧,有的地方的茧子已经脱落,被日积月累的操练打磨出内敛的光泽,仿佛在暗示这手的主人的强悍。“我不需要你做我的刀刃,你是我的人。”
“我不想你看别的人。”
——凶兽的独占欲是如此的强烈,并且理所当然。
“我的眼睛从不为任何人停留,包括你。”
墨周箫雨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但只在一瞬间,危险、残酷、孤独、邪恶,呈现出来的负面情绪仿若错觉。
——杀手动情,一朝成佛,一朝堕魔,一步便是天堂地狱。
尽管听到杀手残酷得话语,凶兽依然不会放弃自己的痴念。凶兽很清楚,他的杀手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摄人心魂,一颦一笑都足以惹人觊觎。
“我不在乎,你可以不为任何人停留,但如果有,那只能是我。”
这样急于宣誓主权的凶兽并没有惹起杀手的不满,相反,杀手觉得十分有趣,可以说他对凶兽的占有欲和圈地行为都乐在其中。
“那边如你所愿吧。”反正他刚才听柯叔提到,彰显童被毒门家主收做关门弟子,也只觉得有那么点意思而已,反正有意思的是多了去了,先最让墨周箫雨感兴趣的人是北木雪,其次最让他感兴趣的事是三月后的七国界合庆典。
他们的婚事在庆典结束之后,具体时间墨周箫雨记不清了,三个月,他有点想试试,这个人能不能让他动心。在北木雪不知道的时候,墨周箫雨做了个决定,哪怕只有一瞬的心动,他会为了这个人留下。
原本他的初心是要离开的。
——凶兽明白,杀手的动情,唯有一次,而那一次便是永恒。他不会将这机会留给任何人,他会收了自己的爪子,牢牢跟在杀手的身边,不离寸步。
夫纲
没有任务做是很无趣的,墨周箫雨自持现在是“有身份”的人,不能一言不合就去杀人了,也不再是杀手身份了,没有电视电脑,好不容易空闲下来他也不想把自己逼得太紧,整天训练什么的,偶尔也该休息休息。
当然,其实无趣才是重点。
然后,在这种无所事事的状态下,墨周箫雨觉得自己要长蘑菇了!
“木头,我要出去逛逛!”
“好。”
“木头,你陪我去划船。”
“好。”
“木头,我听说帝都开了个擂台竞赛,咱们去看看?”
“好。”
……
“木头,界合庆典我想参加。”
正开口准备答应来着,还好即使反应过来,北木雪果断改口:“不行。”
似乎没想到会被拒绝,墨周箫雨明显呆了呆,忽地跳到北木雪的身上,眯起眼睛质问:“为什么?”
这还是北木雪第一次拒绝他的要求。
墨周箫雨动作随意,感觉就要往后载下去,北木雪反射条件地搂住墨周箫雨的腰,将文件放在一旁,面色不改:“太打眼了,不准!”
墨周箫雨嘴角抽了抽,果然,他就知道会是这类原因。
他这是半点夫的威严都没有了?
长这样又不能怪他!
真是霸道。
墨周箫雨偷偷撅了撅嘴,商量着说道:“我戴面具。”
“不准!”
“那我易容。听柏川说他们的易容术还是你教的。”
“不准!”
“我……”
“不准!”
“……”老子特么总有办法让你松口!
北木雪看了墨周箫雨一眼,淡漠地说:“不可能。”
“……”墨周箫雨默默地想,这木头是会窥心还是怎么的?
北木雪:“不会。”
墨周箫雨炸毛了,用力踩了北木雪一脚,“闭嘴!”然后横了北木雪一眼,转身跑了。
北木雪默默追上使性子的未来王卿,听话的不再开口,公务什么的,那是啥?他就一带兵打仗的。
感觉到北木雪追了上来,墨周箫雨就故意放慢了脚步,让北木雪好跟上,却是看也不去看北木雪一眼。但堂堂北王爷,若是想追的人他都追不上的话,那是不可能的。
两人的步子仅是一前一后,亦步亦趋,墨周箫雨不禁勾起嘴角,到这个世界来,似乎异常的有趣呢。
“怎么?”
墨周箫雨突然停下步子,北木雪看着面前的招牌,心里冒出一丝不妙。
“梦居”,也就是之前那个小二想的小楼,北木雪虽然没进去过,但却知道这是众所周知的烟花之地。
果然,墨周箫雨停在梦居的大门口,吊儿郎当地指着人招牌,笑得特欠扁地对北木雪说道:“你不让我参加庆典,那我就去这儿玩。”
现在是白日,梦居还没开门接客,但也有少数小倌从楼上的窗户露出了头,好奇地打量着停在路旁的好看得比花魁还美上三分的人儿。
“……”
北木雪面无表情地翻了翻眼皮,觉得自己有种想掐死人的冲动。他绷着张脸,扛着墨周箫雨就走,也没看到扛着的人一脸窃笑。
“呐,木头~”墨周箫雨故意抵住北木雪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敏感的耳郭,北木雪觉得耳廓一片濡湿感,浑身一震,被抗在肩上的人笑得有些奸诈,手指还偷偷在北木雪小腹画圈圈。
北木雪抿紧唇,不肯说话。
墨周箫雨见此用力戳了戳,没想到屁股居然突然被挨了一下,力气虽然不大,但也足够墨周箫雨整个人都呆住了,直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脸颊唰地红了一片,而他们早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北木雪!”
啪——
没有回答,屁股上一重,又是一巴掌。
墨周箫雨像一只被惹怒的小猫,浑身炸毛,露出锋利的爪子,却死活挠不到北木雪。
“你放我下来!”
“北木雪你好样儿的,你特么放开我,我干你大爷,我告诉你,你再打我跟你急!……靠!”
……
“北木雪,你顶到我的胃了!”
“……”
“我头晕。”
“……”
“你放我下去。”
“……”
别说,墨周箫雨想过自己下来,但根本下不去,他引以为傲的诡异招数被北木雪一一化解,墨周箫雨这才懂了战神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北木雪……我错了行吗……”
“哪儿错了?”
“……”墨周箫雨闷了下,不情不愿地认错,“不该说要去那地方……”
见墨周箫雨服软,北木雪也不敢太得寸进尺,他终于将墨周箫雨放下肩,换了个姿势——抱的,还是公主抱。
好吧,虽然还不如抗,但至少比抗来的舒服多了。
“我们去哪儿?”
“先吃饭。”
“哦。”墨周箫雨委屈巴巴地扯了扯北木雪的发丝,“不要生气了。”
北木雪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没生气,我只是……怕你不要我了。”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因为墨周箫雨并不能真正肯定,自己将来会不会真的离开北木雪。这个人很好,优秀而又强大,永远冷酷却只把温柔给了自己。那么自己呢?他能否承受得住,北木雪这般强烈的感情?甚至他连爱是什么都不明白。
只有一点,墨周箫雨渐渐清楚,他害怕伤到那个将全部好的东西给自己的男人。
所以,墨周箫雨不敢回答,不敢承诺,甚至他不敢说一个看似轻易的谎言。
而北木雪本就是少话的人,墨周箫雨不说话,他便安安静静地呆着,特别是心上人就乖乖待在怀里,在北木雪看来,没有比靠近墨周箫雨更美好的事了。
嘭——嘭嘭——
耳旁是男人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令他如此心安。
墨周箫雨合上眼,跟着数起来,手指不自觉地拽紧北木雪的胸前的衣襟,哪怕已经捏得皱皱巴巴也没有松开……
一直到一家老店,北木雪才不舍地将墨周箫雨放下来。
“这家点不错。”
“不客?”墨周箫雨挑了挑眉,勾唇笑道,“这名字有点意思。那就随便上几个招牌菜吧,你刚不是说要带我去别的地方么?”
“是有点意思。”北木雪点头,“不急。”
“客官,咱不是吹,咱店里要数最好的那当属翠荷鱼、七彩豆腐、三舞汤……”有眼力的小二怎能看不出来这来店里头的二位非富即贵,于是殷勤地介绍着,一边倒上茶,那笑容灿烂得跟朵花儿似的。
“木头,你带钱了吗?”
要知道,大部分有钱人都不喜欢带钱,墨周箫雨也刚想起来自己身上没带钱。
“尽管点。”
“那就照你说的随便上几个,不要鱼,要两碗米饭。”
北木雪有点诧异:“你不喜欢吃鱼?”他记得墨周箫雨是喜欢鱼的,难道是……
墨周箫雨想都没想:“懒得理。”
果然。
“我可以给你理。”
墨周箫雨愣了愣,无奈地笑道:“你这样宠我,会把我宠坏了。”
北木雪淡淡勾了勾唇,但笑不语,难道要他告诉墨周箫雨,说我就是想把你宠坏,那样你就离不开我了吗?
他怕这话一出口,会把这人吓跑。
誓言
这特么是在往哪儿走啊?!
墨周箫雨茫然四顾,发现这地方虽然人烟稀少,但道路宽阔,地方华美。
等等,那个建筑——屹立于前方不远处,的最高建筑,城墙至少高达二十米,露出里面的红墙绿瓦,隐隐透露出岁月的痕迹。
古老,但并不陈旧。
那是——皇城!
“木头,说话。”
其实墨周箫雨不是喜欢聒噪的人,他就是忍不住想让冷峻寡言的王爷多露出几个表情,多说几个字。
“木头~”
突然一阵眩晕,过了那阵以后,墨周箫雨发现自己又被公主抱了,并且也发现北木雪脸都快结冰了,眼睛血红血红的,是真的气急了。
墨周箫雨承认他是心虚了,他刚刚不该这么气着木头,明明就知道对方是个严肃认真的性格,却还故意逗他。其实就是刚刚吃饭的时候,墨周箫雨调侃了一下对面吃饭的一对夫夫,说别人家媳妇儿多可爱,不像木头整天冷冰冰的。
谁知这一句玩笑话戳到了木头的痛脚。
从小在这片土地上生长的北木雪,强悍、所向披靡,是所有日者月者仰望的所在,但他在月者中其实就是异类。
墨周箫雨刚还没觉得什么,但后来突然想到这点,便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了。
其实墨周箫雨心里就喜欢木头那对谁都冷冰冰、偏偏只对他不同的样子。尽管心里知道错了,别扭的杀手先生还是无法再低下头。他安静地靠在北木雪的怀里,竟然睡着了。
北木雪无奈地叹了声,偷偷在怀里人的额头轻啄了一小口。然后大摇大摆地抱着人飞进皇城,半点没有身为王爷的自觉。
重兵把守的皇城,最中心的那座宫殿“上倾宫”此时寂静的很,竟没有一个宫钦(宫人)侍卫守候。
上倾宫华而不奢,洁而不简,也唯有圣王朝当朝圣皇北泓溘的寝宫,在帝皇寝宫之中,称得上素雅了。
只是这偌大一个宫殿,酒气弥漫,随着地上一地的酒渍,湿迹延伸到里间……
龙榻之上,坐在床边四肢被链条锁住的人,正是两日前到皇城复命的铩羽!
此刻铩羽一张英俊的面貌尽是隐忍之色,长发散落披着,被头发挡住的太阳印记发着火红的光,若隐若现。
汗液将头发打湿,黏在半□□的身上,就像刚从水牢里拎出来一样。
铩羽双目赤红,难以扼制地流露出欲色的目光紧紧盯着坐在对面的人,胯部更是尴尬地撑起了一个小帐篷。
而他对面的人,正是这上倾宫的主人,圣王朝的君主——北泓溘。
北泓溘此刻半倚在休息纳凉的榻椅上,地上随意丢弃着空酒坛。他手里还抱着个酒坛,因为没抱好,上好的佳酿倾倒出来,黑色的龙袍淋湿了一大片深色,皱皱巴巴地紧贴在北泓溘的身上,勾勒出龙袍之下的劲瘦的身体。
可能是酒的缘故,一向以冷傲示人的北泓溘,脸上泛着一层绯红,往日冰寒的眼睛氤氲着水雾,尽显□□的眼睛迷离地望着床边“怒视”自己的人,北泓溘缓缓勾起一丝浅笑,迷得铩羽想将这人压在身下哭出来。
“北泓溘……”
□□快将铩羽逼疯,看到心爱的人在存心勾引自己,但却被锁住,连碰都碰不到,任谁都要发狂。